广场上媚藻一个人静静站在柱子旁,我走时什么样子,回来时还是什么样子,我叫她呆着别动,还真像孙悟空给唐僧八戒沙和尚拿金箍棒画得圈,倒有点画地为牢的感觉。在广场高大的照明灯下,媚藻看上去模模糊糊,有种朦胧美,漂亮极了。我不忍心打破这种美感,站在一旁不远处,偷偷观察,就想这样一直看着,时间不限,套用至尊宝的一句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约莫两分钟她就看见我啦,给我一个笑脸,不是那种职业化僵硬的笑脸,是发自内心的笑:“票买好了?”
我也冲她笑笑,也是发自内心的笑,可不是因为礼貌,我们俩之间当然不用讲究什么礼节一类的,不必像古时候夫妻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相睹”那个样子,两人是完全平等的,这是新社会才有的优点。
“当然啦!你男人的本事多大。”我居然在她面前称自己是她男人,我揣摩自己并没有喝醉酒,也没有老糊涂,真是不可思议。叫就叫吧,现在连路边的小学生都老婆长老公短的,我这也没干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
她又朝我嫣然一笑,赞许地点点头,好像承认了我的说法。
我走到她面前,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来,放到地上,然后月兑下大衣扑到报纸上,拽她坐上去,她起初不肯,说只坐到报纸上就行了,无奈经不起我两拽三拽才勉强坐下,我扶着她的肩站在她旁边。
我们俩大概还需要等三个小时,才能上车,候车室里也进不去,那里面人多的像是进了蚂蚁巢穴,黑压压的全是人,吵吵闹闹的像是马蜂窝。我把车票拿给媚藻,她用双手紧紧攥住,像是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看样子现在就是有个人来抢,她也决不松手。她保管票,却把双手交给我保管。我尽量把全身的热量集中到双手上,不至于把她的玉手冻碎掉,那样我一定会心疼的。不容置疑。
“我们要去的桑海是什么地方?”
“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没有路。”
“对。”
“那是哪里?”
“当然是海啊!”
“海,是真正的大海吗?不是山海那样的?”
“当然不是,这次要去真正的大海,像我胸膛一样宽的大海。”
“臭美吧你。”
这时,跑来一个穿红羽绒服的小姑娘,蹲在我和媚藻前一个劲地傻笑,一句话都不说。我刚要问干什么的时候,她拿出一张包了塑料膜的硬纸来,上面贴了各种各样的图片,有手链的,有耳环的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问:“怎么了?“
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媚藻在一旁仔细端详那些图片,还赞不绝口,说是好看。
小姑娘,收住微笑,用手指了指胸前挂的牌子。上面写着“爱心助残,每个十元”的的字。我明白了,原来是聋哑人。
“瞧,多可怜。”媚藻央求我买下一个。我也动了恻隐之心,从口袋里拿出皮夹准备掏钱。
“喂!一个多少钱。”我故意提高了嗓门。
小姑娘一怔,继续保持微笑,用手指了指“十元”的字样。
“原来你听的见啊,根本就不是聋哑人。”我有些得意。一旁不少旅客也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说什么现在就是骗子多,好好的一个姑娘干点什么不好,偏要骗人等等等。
媚藻稀里糊涂的不知所措。小姑娘白了我一眼,起身钻出人群。
我更加得意了,就因为识破了一个骗子,也算是在众人面前表现了一把,不由哼起小曲儿来。“怎么样,还行吧!小生自幼熟读兵法,这招叫声东击西”
“不怎么样,我手里的票不见了。”媚藻有些无辜的说。
“啊!你怎么不早说,这下完了,被人家来了一招瞒天过海。”说完我拔腿就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辛辛苦苦得来的票,这下鸡飞蛋打了。
我四处找穿红衣服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幻想着怎样把她在人群中揪出来,然后从她手中我的东西抢回来。广场上穿红衣服的人倒是不少,我找的人却怎么也不见踪影,我绕来绕去,大概绕着广场转了三圈,不论将眼睛擦得多么亮,还是看不见她,我踌躇片刻向一侧的街道上走过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继续寻找,我猜想她们可能是个团伙,不会就这么简单离去,何况票是今晚的,她们也得把票卖掉。我不禁为自己有些许侦查的能力沾沾自喜,想着想着差点走火入魔,还真以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便衣警察。
红色大衣又一次进入我的眼帘,在很多长途客车接客处,她再一次用自己笨拙的江湖骗术骗取一位老大爷的同情心,我眼疾脚快,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站住,冲她笑笑,把手伸到她面前,差不多和她的嘴唇平行的位置。
“交出来吧!否则……。”
“交……交……交什么?”她显然有些紧张,眼睛睁得像牛眼,说话时嘴角略微颤抖,脸部肌肉有明显的扭曲。老大爷显然因为她能发出声来,嘴巴张的差不多有自己的脸大。
“不要装啦!你拿我的票,也不说一声,害的我苦苦寻觅。”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拿什么臭票了。”她涨红了脸说,显然是新上道,没什么经验,还没正式过招,心虚的表情就立刻暴露无疑了。
我不免有些暗暗发笑。
“只要你交出来,我绝对不为难你,你看我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最愿意帮助别人了,把票还给我,有什么困难尽管提,你知道能买到票多不容易。”
她一言不发,大约是在判断我说话的可信度。只顾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我想到媚藻还在车站等我,就有些着急,火车站一般都是城市里最混乱的地方,各色人个个想在此地展示自己的风采,想发财的,想找个妻子的,鱼龙混杂。我可不想丢下媚藻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你快还给我吧,求求你了,刚才那位姐姐还等我哩。”我说话时不由搓起双手来,脚也跟着节奏一上一下,看起来傻乎乎的。
她抬头看到我这副模样,一边抿着嘴笑起来,一边从随身皮包里掏出票来。我见状,忙将手伸过去,像是几天没吃饭的乞丐突然遇到一个大发慈悲的善心人,急不可待。
“票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她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她偷了我的票,这时候倒显得“盗亦有道”了。好像我的票是她白送我的一样。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好意思在这全是人的地方直接把票夺过来,万一她要是叫出声来,大喊抢劫或者是之类的话来,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我耐住性子:“当然啦!你提一万个条件我也不会拒绝的。”
“真的?骗人是小狗。”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种天真无邪的可爱。再加上她飞扬的嘴唇,显得特别娇艳,我看在眼里,心几乎颤抖起来。哎……又是一个美少女。我可是为她可惜起来。
“当然喽,我当然不会骗你的,骗你是小狗生的孩子。”
她又抿着嘴笑起来:“小狗生的孩子还是小狗,何况小狗怎么能生孩子呢?”
“小狗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了,你看国外不是有很多未成年父母吗?”
“那是国外,中国的小狗就不会未成年生孩子。”她好像有些生气,又感觉是在撒娇。
“中国的狗也是狗,它成不了精的。”我倒是和她聊起天来了,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感觉,说了几句话就觉得亲密无间了。
“谁说的,我姥姥就告诉过我狐狸精的事呢?”她有些认真。
“你姥姥那是瞎扯。”
我俩一直站在刚刚相遇的地方,一步也没挪动,四周充斥着各种不同分贝的汽车喇叭声,人流如织,一批批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此地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街上早亮起的路灯,照到地上,白晃晃的。每一个寂寞的心倒也不怎么寂寞了,反而被这种气氛激发了活力。
“你才是瞎扯呢!我的条件是你得到我走。”她仰起头,脸快贴到我鼻子上了。
我大吃一惊:“我带你走?带你去哪?”
“反正我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她神情孤傲。
“嘿,我说,你怎么就贴上我了,你没看见还有一个姑娘需要我照顾吗?真是一点也不懂事。”
“我才不要你照顾你,你尽管照顾她好了,我就是要跟着你。”她不依不饶。
“可是我们是情侣,你算哪根葱,再说带着你不方便。”我有些生气。
“我不会打扰你俩的,我就想跟着你。”
“给个理由先。”
“没理由。”
“没理由就不带。”
“不带就不给你票。”
“不给票就不带。”
“带了就给票。”
“给了票就带。”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她一把掰开我的手掌,将票塞到我手里,我一看见票才缓过神来,小姑娘居然把我绕进去了,现在后悔就有些来不及了,本来可以撒腿就跑,可最后那句话缠住了我,我最大的缺点就是死要面子,既然无意中承认自己是个君子,又不想在一女孩家面前变成伪君子之流,你是知道的,我平生最恨伪君子了,叫我去做伪君子哪怕把我的头割去都成。
我带着她回到火车站,路上,我有时故意走的很慢,稍微性子急一点的人肯定恨不得一脚踹死我。有时故意走的很快,她只能小跑着跟上。我想借此告诫她我很古怪,和我相处是她自寻烦恼。可她全然不理我的用心良苦,不管我怎么样,全然不顾。这倒引起我的一些兴趣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女大盗?”我边走边开玩笑。
“你才是。”她瞟我一眼,快步跑到我身边来,气喘吁吁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就不告诉你,那个漂亮女孩是你女朋友吧!”
我知道她说的是媚藻,听她称赞媚藻漂亮,男人的虚荣心叫我故意揣着明白当糊涂。
“哪个,你说的是哪个?”
“就和你一起的啊,我还看见你的手抓住她的手了呢!”她说这话的时候喘的更厉害了,我任然加快脚步。
“你是不是累坏了,要不停下来坐我腿上休息一下。”我干脆露出无耻像来。
“一点都不正经,我说你女朋友呢!”她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哦,你说媚藻啊,是我女朋友,怎么了?”我收敛了些,不忍心在逗她玩了。
“她长得可真漂亮。”她自言自语道。
“你也不错。”我说的是真心话。
“真的?”她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朝我看。所以的女孩子都免不了俗,只要你一夸奖她长得漂亮,美丽。尤其是和一个真正的美女比较起来还这样说她,不管多么清高冷漠孤傲的人,都会对你特别有好感。哪怕这女人自己也知道自己惨不忍睹,不堪入目。
“真的,骗你是狗娃。”我倒是说真的,她的确有媚藻少有的妩媚,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气质来,我只是想不通她会干这一行,凭她的脸蛋哪怕大字不识一筐,也有地方抢着要她当花瓶呢,而且身材也不差,只略微比女敕模逊色一点点,但无关大碍,不拿个游标卡尺是测量不出来的。
“你才不是狗娃呢。”她甜甜笑起来,这当然有一语双关的作用,即肯定我是个高级动物,又变相说明她自己长相娇美。
谈笑间,我们走进了离开媚藻时的那根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