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孟飞这一躺下,做了一个很长梦。这个梦,断断续续。梦中的他身处一个绝境之中,四周茫然不见一人一物。他心里很害怕,喊了几声他最亲的人名字,除了回音,没有人应答。“这是什么地方?”忽然觉得自己全身冰冷,上下两唇的牙齿打得哒哒乱响,不一会儿,胸口一股滚热之气往身体各处散开,这才开始暖和起来,而全身竟是一滩水,然后全身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动弹不得。他欲叫喊,嘴里忽然满是土腥味,怎么叫也叫不出来,不一会儿,眼前漆黑一团。
哒——哒——哒——他听得脚步声,其实并不响亮,只是周围实在太安静了,连人的呼吸声都是没有,才显得响亮。他心里不断的在喊着救命,却没一个人听说得到他的叫喊。
“你终于来了。”脚步声突然停下,一阵沧桑而显得慈祥的男人的声音进入他的耳朵里,听得出这是一个上了一大把年纪的老者发出来的声音,感觉很亲切。他心里一个暖,“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来救我出去的?”这话他没能说得出口,却只能发出嗯的声音。那老者呵呵一笑,他立刻恢复了正常,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站在他眼前的的确是个老者白发苍苍,胡子长到肚脐眼处,也是花白发亮。老者用一种极其慈祥的眼光看着他,那种感觉更为亲切。
“你叫什么名字?”
“孟飞。”
“已经到飞字辈了。一晃眼,两千年就这样过去了。”老者听了仰头长叹。”什么飞字辈?”
老者回眼看着他说:“你父亲和你爷爷没跟你说过我们孟氏家族的由来吗?”
孟飞摇摇头:“没有。我和父亲的感情一向不好,连跟他吃顿饭都要吵一架。二十几年来,我聚少离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儿子——”当下把十几年来和父亲的一聚一离都说了,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向老者倾泄而出。他没见过这位老者,也许认为只是在梦中,是以心想把所有的事告诉他也无妨。
老者永远是那和蔼的面容,在一旁静听他的诉说,听到他的不幸与委屈之处煽然泪下。听得他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这是你的命。对了你父亲的名字里面是不是有个平字?”
孟飞讶然,道:“您怎么知道?”侧头一想,从这老者的话中可知,他和自己似是有什么关系,当下问道:“您是孟飞的什么人,为什么我们一见如故,而且如此的亲切?”
老者呵呵一笑,道:“我们孟氏家族取名都尊循一个金龙始祖留下来的名谱。我一代人的名字都是不一样,以免混淆。你名字叫孟飞,也就是飞字辈,飞字辈的上一辈就是平字辈,平字辈的前一辈是光字辈,再前数就有天、顺、贵、富、旺、添、余、大、胜——”老者月兑口而出,连也不换直到说到他的辈字“丁”字才停下。
“我们孟氏家族?”孟飞听得这句话,心下又是一个疑问。
老者拭去他脸上残留的泪渍,慈容更浓,轻声细语的说道:“我是孟氏第七十三代丁字辈子孙孟丁,你是我的第六十代子孙,是金龙传人的第一百零三代传人。”
孟飞以为是见鬼了,猛然想起这是在梦里。这些天来,他看到奇奇怪怪的事太多,说是见鬼也不足为奇。可他想不明白的事,六十代祖父他连要毛都是没见过,也难以想象他的样子,高矮胖瘦皆有可能,怎么会在梦里见到他呢?太荫森林之中无奇不有,能进一个人的梦里哄人却不是什么难事,难道眼前这老者也是。可怎么一眼看到他就感觉如此的亲切,还不同自主地将所有的心事都跟他说了,几乎连上多少次厕所,拉稀还是便秘都说得一件不漏。这是为什么呢?可这也难以说明他说的话就是真的。
“不可思议。”孟飞这话听起来显然是褒贬掺半。
在老者自己看来,自己说出这样的事来,也觉得有点荒唐。若不是自己亲临其事,恐怕也很难相信会有这么一回事。现在说给人听,不怀疑的人才是怪事。老者眼中带泪,不是伤心,却是激动。他回想自己独守在这除了黑暗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无论走至何处,眼前总是空无一人一物,显然不是人间,也不是地狱,更不是天堂。这里除了白天就是黑夜,他在这里能做的也就数着这黑夜与白昼的交替,漫漫两千年,就是被他这样数出来了。那这是什么地方?用他的话来说,这里是无量界,没有生老病死,也没有亲人,只有安静与孤独。在这安静与孤独之中,他无时不在想与他朝夕相处的妻子,可在早在两千多年以前,同为违背了祖训,泄漏了金龙传人隐世的秘密,掀起天下大乱,搞得生灵涂灰。好在那一次大乱在他的领导之下平定下来,世人把他传为百胜将军。可他对这称号受之有愧,乱由他起,这“百胜”只是作为他赎罪的必要。可祸不单行,由于战乱,他妻子和孩子在战乱中失散,待他平定后,妻子与孩子早已不知所踪。当时他以为他们早已被敌人所杀,他辗转发多地,最低的指望是能见到他们的尸骸。可是他连最低的指望也没有得到。因此他以为这是他所造的孽。他无意间一家道观,欲断尘出家入道。但祖训无时无刻不在脑中回响,在梦中亦受先祖责骂。一晚,他在梦中向已仙逝的父亲谢罪。他父亲却没有因此原谅他——就算他父亲不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将他永远禁固在这个所谓的无量界,算作惩罚,待到有缘人出现,将祖传绝技——操金术授于来人,禁固的惩罚才得以结束。两千多年了,他用两千多年的孤独与痛苦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一百多世孙——孟飞。“原来我儿子没有在战乱中死去,还存留着两千多年的血脉。”他能不激动得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