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梦颖睁着一对水灵灵的美目紧紧盯住丁拓,喜悦慢慢淹没那一片原本已经绝望的心田,她想当丁拓的新娘想多久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从她有记忆的那天起,就已经决定要当他的新娘?这个梦想曾经那么真实过,也曾经令她心痛欲绝,如今机会竟在命运之神的安排下重新回到她身上!
他是真心想娶自己?或者只是出于对父亲的承诺?还是,他是因为愧疚、同情、可怜自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老天!她不要他的同情、可怜,只希望能得到他的信任、尊重,和他的爱。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相信我吗?」她要确切知道他的答案。
听了这话,丁拓怔怔地瞅着她,好半晌没有答话。
他犹疑的态度却教杜梦颖心痛如绞,已经抬起的头又低下去。「我就知道你不肯相信我,否则你也不会对我隐瞒你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不要你愧疚,不要你的同情和怜悯,更不要你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一辈子。」
丁拓知道她误会了,急急地说道:「小梦,我没告诉你我已经恢复记忆,是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而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所以求求你公平些,你不能就这样拒绝我!」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从五岁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决定要保护你一辈子,而我想娶你为妻的念头,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公平吗?我一直以为相爱的两个人应该要坦诚,可是你没有!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嫁给罗志宁,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你究竟是爱我,或者只是在履行我所开出来的条件。每每抱你在怀里,我都会害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春梦;一旦太阳出来时,你又会消失不见;我实在不想再尝试一次失去你的滋味。」
阿拓,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怕说出真相你会恨我,会永远不理我;更怕你会瞧不起我,对不起!杜梦颖在心中吶喊着。
「小梦,看着我。」丁拓又一次托起她的脸面对自己,「我想娶你为妻只因为我爱你,曾经,我很在乎你背叛我的事,甚至有些恨你,但经过这次发生的事情,我终于知道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前一次的婚姻状况,我很乐意听;如果不愿意,或觉得难以启齿,我也不勉强,毕竟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即使是亲如父母、兄弟、夫妻,也是如此。」
「阿拓!」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滑下脸庞,杜梦颖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丁拓从椅背的上衣口袋取出一个绒布盒子,递给梦颖,「打开来看看!」
杜梦颖满脸狐疑的打开这个小小的盒子,里头是一枚样式简单大方的黄金戒指,她认得这戒指,这是十年前他们两人环岛旅行时,他在南部一家银楼买的。当时他半开玩笑地说要把这戒指套在她手上,作为结婚戒指。
「你还留着这个戒指?」
「当然,这是我要送给妻子的定情戒指,当然得留着。」
丁拓为她戴上戒指,同时低下头轻啄她的唇。「找个黄道吉日,我们去公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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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各方亲朋好友措手不及的情形下,丁拓和杜梦颖到法院办理公证结婚。
之所以会选择公证结婚,而且在杜元勋未出殡之前,是因为杜元勋去世前心中最挂意梦颖的婚事,为了能让他安心,因此在身服丧孝的情形下,选在百日前完婚,也算是完成当初丁拓答应他的承诺。
两人结婚当天,丁蓉、孙映雪、骆真萍都到场观礼,而祁暮云则依然下落不明。
婚礼过后,丁拓和杜梦颖开车载着丁蓉到中正机场搭飞机,临上机前丁蓉对丁拓说:「放心,我会向妈说明原因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小梦。」
丁拓的母亲对于没能帮儿子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感到懊恼不已,但基于对梦颖的疼爱之心,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等媳妇满孝后再补请了,谁教儿子喜欢,而自己更是从以前就疼梦颖疼得紧,早巴望着儿子娶她过门。
「小梦,对不起,如果我说过什么伤害你的话,请你原谅,不要挂记在心好吗?」丁蓉握着梦颖的手真挚地说,对于所发生的事,她一直愧疚在心,幸好他们两人终于还是在一起,否则她死都不足以谢罪。
杜梦颖轻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替我向妈问好,也替我们照顾她老人家。」
丁蓉笑了笑,举手挥别送行的大哥和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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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在丁拓的协助下,杜梦颖办妥了父亲的丧事。她站在父亲长眠之处,看着这个庄严肃穆的墓园,千头万绪顿时涌现。人生的终点最后不过是如此,这是所有人都逃不掉的结局,那么世间人到底在争些什么呢?而自己又在追求什么?
想到此,刚和罗志宁离婚之初的茫然感又袭上心头,那种无力与无奈交错的感觉让杜梦颖几乎想要转身逃掉。这是自己想要的吗?嫁给丁拓为妻、为他生儿育女,不是她从小的愿望吗?为何此刻她却一点喜悦、幸福的感觉也没有?只是有一种全身力气都被抽离的空洞感?
长长叹了口气,她又一次对着父亲的遗像合掌膜拜,然后转身和站在不远处的丁拓一同离去。
车子经过士林时,杜梦颖忽然说:「我想回旧房子去整理整理东西,你先去上班好了。」
丁拓眉头微微一皱,心里虽不愿意,但还是让她下了车。
望着她映在照后镜里的美好倩影,丁拓一颗心莫名地揪紧,他忽然有股冲动想下车陪她,不过他却只是盯住照后镜看,直到她的身影转进巷子后,才依依不舍地开车子离去。
杜梦颖打开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回来的家门,按亮客厅里的日光灯,落寞感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从客厅走向父亲的卧房,里头的东西部已整理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一些书籍了。
跪坐在地板上,杜梦颖想着父亲尚在时的种种情景,想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想他指着电视里的连续剧大骂荒谬,想他在厨房挥汗做菜的辛劳:那一点一滴历历在目,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怎么现在景物依旧,而人事全非?
她拼命想着父亲过世前所说的话、做过的事,可惜脑海里映现的,竟全是她与丁拓缠绵的眷恋,还有那夜与丁拓决裂的凄楚,父亲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变得那么淡、那么远!她不禁有些恨起自己来,更厌恶自己因对感情过度投入而疏于照顾父亲,以至于让他老人家在走的时候是那么的孤单。老天,她到底做了什么?又得到什么?她得到了丁拓的爱,却失去最宝贵的亲人,这是上天在捉弄她吗?
疲累感似乎正在腐蚀她的精神与思考能力,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让思绪随着时间飞跃。蒙眬中,她看到自己与丁拓手牵着手在澄清湖畔散步,耳畔响起丁拓的话:美丽的天使,你可愿属于我?突然间丁拓不见了,罗志宁的身影闪了进来,他声声质问:我把你当作我最珍贵的宝贝,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为什么怀着情人的孩子嫁给我?
他手执皮带,一下一下地抽在她身上,就在她觉得心也跟着碎了的同时,仿佛又听到父亲老泪纵横地说:小梦,是爸爸害了你,如果不是爸爸好胜心强,想着什么另起炉灶,你又哪会嫁给这个恶魔呢?然后是孙映雪的疾言厉色:你丈夫被别的女人抢了,所以你来抢别人的男人吗?最后是丁拓泠冷的声音:你已经粉碎我对你的信任了!你已经粉碎我对你的信任……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猛睁开眼,杜梦颖才发现自己仍是孤伶伶一个人跪坐在地上,没有丁拓,没有罗志宁,没有孙映雪,更没有她最挚爱的父亲,什么都没有!原来只是一场幻梦!
但那真是一场幻梦吗?不,那不是幻梦,那是她真实的过去,真实到让她几乎以为那是一场梦,一场没有自我的梦!正因为没有自我,所以她终日担心受怕,担心丈夫的怒气,害怕丁拓会知道真相而瞧不起自己,更从不肯对最关心自己的父亲坦言心情;原来是这样,原来所有的问题全在自己身上。
霎时,杜梦颖苦笑起来,她的钻牛角尖、她的善感、她的懦弱,竟在无意间拖累了身旁所有关心她的人,也害得所有爱她的人为她受罪。是时候了,是应该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了。
丁拓说得对,夫妻间应该要坦诚,既然明白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所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这些日子以来,独自一人背负着这样的秘密过活,实在很痛苦,她不想再瞒下去了。如果丁拓真的爱她,相信他不会因此怪罪自己的;若他真的因此生气,甚至怪她,那也只能怪对彼此的爱还不够包容。
杜梦颖站起身子走到自己房间,着手整理自己所留下来的一点东西,因为她打算把房子卖掉,所以必须整理干净,幸好先前丁拓曾帮忙搬走了一些衣物书籍,所以现在留在房子里的东西也不多,将这些杂物打理过后也就差不多了。
就在她以为都已经收拾好之际,眼光突然瞥见置放在墙角的一个小纸箱,她打开来一看,那是一封封署名给丁拓的信;看着这些信,杜梦颖有种想把它们全部烧掉的冲动,但她终究没有如此做。相反地,她又坐了下来,提笔再写一封信给丁拓;这封信,就当作告别过去的最后一封信吧!
写完信之后,杜梦颖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这个自己从儿时就一直住着的房子,说没感情是骗人的,而想到要卖房子总会有些不舍;再怎么说,这里有她和父母亲的共同回忆,有她和丁拓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如今这一切即将随着房子转卖而远去,那段充满悲欢离合的岁月,从此将会永存在记忆中,即使不想也会永远记得。
「啊!」沉浸在往事中的杜梦颖幽幽地打开门,却被站在门外的丁拓给吓了一跳,不觉轻叫出声。「你不是回公司了吗?」
丁拓脸色平静,眼中却写满真挚的情感。「如果我没有来,你是不是就会这样离开?一句话也不留?」
杜梦颖顿时脸色刷白,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没有说错吧?」
丁拓一步步走上前,她一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背贴靠在墙上,已经没有路可以退,他才伸出手紧紧抱住她,「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阿拓,你怎么知道……」杜梦颖几乎快无法呼吸了。
「小傻瓜,你不知道你的脸是藏不住秘密的吗?下午在墓园里,我就觉得你怪怪的,到了士林又突然说要下车,我就心里有数了。小梦,你真的舍得离开我?」
「我……我写了信要给你,我不会什么都不留的……」
「我不要看信,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杜梦颖将脸埋在丁拓宽阔温暖的胸膛,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将永远无法离开这个男人;即使他知道真相后会怪她、怨她,也无所谓了。因为她是那么爱他啊!
「好,我告诉你,可是你要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丁拓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拉着妻子在老旧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会嫁给罗志宁,除了曾告诉过你,是为了钱以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怀孕了!」
听到她的话,丁拓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握住她的手也不由得用力起来。「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杜梦颖勇敢地抬起头望着他震惊的表情。
「是……是不是我们吵架的那天?」
他一向认为男人应该善尽保护女人的职责,所以相关安全防护措施他都很小心谨慎;唯一一次例外,就是八年前他们两个为了彼此父亲大吵一架,事后,他带着怒气要了她。对于当时自己那近乎强暴的行为,他一直很后悔,却没想到那一次种下了他们分手的原因,也把她的命运推向痛苦的深渊。
「别自责,你一直都很小心的保护我,只是没有人可以逃过上天所安排好的事。当我知道自己怀孕后,心里又慌张又害怕,想着应该告诉你,可是那时你们全家都搬到美国去,加上我们吵了一架,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好,我认识了罗志宁,他说只要我嫁给他,他愿意帮助爸爸另创一番事业。我实在不愿意看到爸爸终日意志消沉,又怕肚子里的孩子日渐长大,你又不知去向;万不得已,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嫁给他。」
「他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吗?」丁拓面无表情地问,但他的心却是激动万分。
杜梦颖摇头,「起先不知道,一直到我告诉他我怀孕的事,他还很高兴,以为孩子是他的,可是当他看见我的产检报告,知道了预产期后,他就像发疯一样地责骂我,为什么怀着旧情人的孩子嫁给他?老实说,刚结婚时他真的对我很好,也很爱我,只是他爱我的方式错了。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仙子怎可以有污点呢?而我的未婚怀孕,就是一项不可磨灭、令他无法容忍的污点!这对他打击很大。从那时候起,他就变了一个人!」
「他打你、骂你?」丁拓的眼神冰泠极了。
杜梦颖点头,缓缓将那段连作梦也会惊醒的往事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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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颖怀孕七个月时便早产了,孩子只存活了两个礼拜,这种结果虽然令人伤心,但也不能否认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梦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罗志宁却开始借酒装疯,说些冷言冷语来刺激她;他开始挑梦颖的毛病,稍有不顺他的意便是拳打脚踢,后来又夜不归营,在外面养女人。对这种情形,梦颖曾经萌生去意,但是想到是自己先对不起他的,加上周围亲友都是劝和不劝离,所以她竟然就这么忍受了两年;直到有一天罗志宁公然带着女人回家,梦颖才万念俱灰地回到父亲家,并搜集证据和验伤单准备提请离婚。
杜元勋得知自己从小捧在手掌心,呵护着长大的女儿竟然被人如此对待后,他心中的气愤是可想而知。他又气又悔地想找罗志宁理论,不料,罗志宁倒是先找来了!罗志宁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因一时胡涂,加上事业受创,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希望梦颖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痛改前非。而杜元勋毕竟是老一辈的人,他虽不忍心女儿受此非人待遇,却也不希望女儿离婚,一心的以为自己可以帮助女儿;因此在女儿不知情的情形下,他以自己名下的房子为罗志宁作保,向银行借贷了七百万元。
但是罗志宁并没有实践他的诺言,相反地,他变本加厉,为了怕梦颖再次离家,索性将她锁在屋子里不让她与外界联络。
一天,罗志宁酒后又带着女人回家,这次他竟然在情妇的怂恿下,借着酒意拿下腰上系着的皮带抽打起梦颖。泪已哭干的梦颖根本失去了抵抗能力,她也不想抵抗,只是瑟缩在墙角,任由皮带一下一下地抽打在自己身上。天亮后,罗志宁发现缩在墙角,全身伤痕累累的妻子时,顿时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他从来不想伤害她,却总是做出伤害她的事。于是既恨又悔的罗志宁,将怒气全出在情妇身上,他从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打算和情妇同归于尽,不料在双方争执中,这把刀竟然深深划过上前欲阻拦的梦颖身上。
就这样,罗志宁以过失伤害罪被起诉,外加警方所查获的烟毒罪,一共被判刑十年,法院还同时判准了双方离婚,一场持续两年的恶梦终于停止;距离现在,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说完这积压在心中六年之久的秘密,杜梦颖整个人有一种豁然的轻松感,但她心中还是担心着丁拓的反应。
「那报纸上写的……」报纸写的未免和事实差太多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新闻记者捕风捉影的本事。」
「小梦,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虽然已过去了,但他还是想知道。
「女孩,如果那孩子还活着,今年应该上小学了。阿拓,你会怪我,还是看不起我吗?」
丁拓的心几乎是痛到没有感觉了!没想到当年自己的一时之怒,竟然是她整整两年炼狱生活的导火线。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何没有找到她,恨自己被嫉妒仇恨所蒙蔽,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撒盐;又想到那夜在「沙露维雅」孙映雪所说的话以及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残忍地伤害她的心,难怪她会想离自己而去了。
「小梦,对不起,如果没有我,你也许就不会承受这么多的苦难,而我不但没体谅你、爱护你,还处处伤害你;我根本就是个大白痴、大笨蛋!」
「别这么说,你是我那两年能够活下来的原动力;如果没有你,没有我们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杜梦颖早就死了。」
「小梦,你会怪我吗?」
「我不怪你,只怪自己没有把事情弄清楚,妄想借着欺骗的手段来达成目的,如果我在结婚前坦白地说出来就好了,那么他也不会变成那样!」
「小梦,你怎么能把错归到自己身上?也许你有错,但是也已经为此付出过代价,而罗志宁呢?他根本就是一个有心灵洁癖的男人,这种人容不下一点缺点,甚至在极度的精神不平衡下,会去伤害自己、伤害身边的人,所以你不需要一味地怪自己。」
「你还会要我吗?我好怕你知道后会怪我,会不理我……」
「我爱你啊!爱一个人就是要包容她的优缺点,她的过去,我怎么会因为这样而不要你呢?况且,错也不在你,现在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永远别再提离开的事,好吗?」
「阿拓!」杜梦颖低呼着,投入丈夫的怀抱,泪水再度爬满双腮,只是这次是幸福的泪水,解月兑的泪水。
轻拥着妻子,丁拓心疼她竟然一个人独自承担着这么多的痛苦,更怜惜她过去那段非人的岁月,如今他总算明白,为何当他抱着她、吻她、与她亲热时,她那怯懦退缩,甚至自我防卫的来由了。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他会好好照顾她、疼惜她,不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他发誓!
「这是什么?」突然,他指着那叠署名自己名字的信,「给我的吗?」
「嗯!这些信有我过去八年来的种种心情与感受。当我受到委屈,或者是不快乐时,我就会想到你,然后写信给你,你想看吗?」
「当然,我也有好几本日记要给你看,不过我们得先回家。」
看着丁拓将车子开过来,杜梦颖嘴角漾起一朵美丽的笑容,坐进前座,她伸手为丈夫解开领带,两人相视而笑。
车子离开后,杜家旧宅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不过在平静中却也多了几丝落寞。,这时,一个在电线杆后面站了很久的男人走了出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房子发呆,继而转向汽车驶离的方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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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映雪坐在祁暮云房子前的阶梯上发楞,双手抱胸,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时序已经是十一月,夜晚来临之际总是带着些寒意,尤其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式的薄洋装,根本没有多余衣物可以抵御阵阵吹来的凉风,因此她只能祈祷祁暮云早点回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孙映雪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放弃,不要再这样每天晚上守在他家门口等下去。自从那夜在「沙露维雅」的事件过后,她就没再见过祁暮云,这段期间她虽然打过电话,也试着到他的律师事务所找他,但所得到的消息都是「不在」,要不就是「出差」;最后在毫无办法可想之下,只有采取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在门口等他,因为他总得回家吧!虽然暮云曾给她钥匙,她却不愿去用它,而宁可在门口等。但是没有,他根本就没有回家,仿佛从地球上消失般,无论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所发生的事情多得超乎她想象,当然最令人惊讶的当属丁拓的婚事。想起丁拓,她心中仍有一丝感慨,但是他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娶了杜梦颖,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由此可知他对这段感情有多深了。如果自己曾经认清这一点,不对他抱着妄想,那么,也许她和暮云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夜,越来越深,祁暮云还是没有回来;看来,今天她又白等了。
孙映雪沮丧地站起身,拍拍、背起皮包准备离开,这时一阵汽车的远光灯照来,看样子有人回来了!有人回来?是暮云吗?
果然没错,回来的正是一个月不见的祁暮云,当他瞧见孙映雪竟然站在自己家门口等他时,那份惊讶之情自是不可言喻。
祁暮云砰的一声用力关上车门,冷冷地盯着她,从那单薄的衣服下瑟缩的肩头看来,他知道,她应该在风中已经等了好一段时间;这笨女人,怎么永远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万一着凉感冒,岂不是自找罪受?
「你来做什么?」拿出钥匙打开门,他似乎没有请她入内的意思。
「我……我来……」孙映雪咬着唇,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等了他好几天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爱他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对梦颖的事感到很抱歉?
「你……你进来吧!再这么站下去,你会着凉的。」他后退一步,让她进门。
「我打了电话,你不在……」
「我到大陆去了,中午才回来。」放下公文包,他走到酒柜前,「喝点什么?」
「不,谢谢,给我一杯热开水就好了。」
他皱起眉头,总觉得她今晚有点不一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孙映雪接过热开水,她并没有喝,只是将水杯捧在手心,一面感受着水的热度,一面思索着该怎么开口。老天,什么时候说话竞变成这么困难的一件事,过去她那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气势,如今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她,简直比一个三岁孩子还差劲,吞吞吐吐,不敢坦白地说出真心话,难怪梦颖会迟迟不敢对丁拓坦白,她终于了解到其中的困难点了。
见她不开口,祁暮云整个人更沉默了,突然,他站起身越过桌子取走她手中的水杯,接着走到她面前放肆又恣意地吻她。
孙映雪嘤咛一声,整个人投入他怀中,双手紧紧抱住他,汲取他的温暖。
「我在大陆时好想你,想你的美、你的骄纵、你的火辣辣。」他的唇沿着脖子一路往下滑,来到那丰满挺立的酥胸前,「映雪,你想我吗?」
「我……我好想你,却怎么样也找不到你……」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双手胡乱地解开他的衣服扣子。
「是吗?」他的手老实不规矩地摩娑着她的每一吋肌肤,火热的唇瓣烙印在她的敏感处,「丁拓有没有这样吻过你?吻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已经进入沉醉状态的孙映雪,听到这话时,整个人顿时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般地清醒了过来。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丁拓结婚了,不是吗?」他满脸阴沈,黑亮的眼里尽是不屑。
「你……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小梦的父亲过世了。」
不知怎地,孙映雪竟然感到眼前的东西都在摇晃,身子几乎都快站不稳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是律师。」
是啊!自己怎么忘了?他是律师啊!律师当然有他的消息来源,更何况丁拓结婚的事,杂志、报纸都有报导,他人虽在大陆,如果想知道,还是有办法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是因为丁拓结婚了才回来找我的,不是吗?」
「你……」孙映雪猛地抬头看他,「你认为我还爱着丁拓?」
「难道不是?」祁暮云寒冷如冰的眼眸朝她直射而来。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孙映雪相信自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是她所爱的那个祁暮云,是她认识了十年的祁暮云。
「你还生我的气?还怪我?」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如果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你会不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让他打断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所以也就没有道歉的必要,你应该道歉的对象是小梦。」
霎时,孙映雪好象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心碎的声音。她不由得身子轻颤一下。「你真的爱上她了?所以这么在乎她的感受?这么心疼她受到伤害?但是我呢?你关心过我吗?」
「随你怎么想,把衣服穿一穿,着凉了可不好。」他转过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马丁尼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孙映雪颤抖着手穿上被他褪下的衣服,羞愧、愤怒、伤心,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瞬间溢满胸怀,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才刚要打开门,又回转过身说:「我等了你好几天,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承认我爱过丁拓,也知道自己任性、骄纵、自大又得理不饶人,但是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回你爱的那个孙映雪,不过现在似乎已经用不着了!你别担心,小梦有丁拓照顾她,就算我想伤害她,丁拓也不会允许;至于我,我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打扰了。」说完,她立刻夺门而出,她怕被他看见自己的泪流满腮。
「映雪!」祁暮云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紧张的跟了出去。
只见孙映雪柔弱的身子没入夜色中,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祁暮云站在门口懊恼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老天,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彼此伤害呢?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