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假日,宫震-带席欢去见夏可夫,见面后才知道两人早已是旧识。
“席小姐,好久不见。”夏可夫绅士地伸出手。
席欢还是照惯例闪躲掉了,她躲在宫震-的身后,紧拉着他的衣服不肯出来。被他宠惯,她变得不在意别人看法,不介意对方是否尴尬,反正宫震-会帮她处理一切。
“席欢,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除了邵乔之外,我还有一个死党?”震-把她拉到身前,环住她的腰,逼她面对夏可夫。
“就是他吗?”她快速地朝他点点头,然后退到他身侧,再不放开让她安心的大手──她实在无法这样近距离和男人说话。
“对!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夏可夫笑笑,不在意。
她偏过头想一想,年轻女孩的娇憨在她身上现了形。“谢谢你陪震-快乐长大,也谢谢你肯亲自帮我治疗姊姊。”
夏可夫不想为难她。“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姊姊,这阵子她有些起色。”
“真的?谢谢你!”她转过身,眼看就要跑出院长室。
“等等,你要不要顺便把这些野姜花带去给她?”夏可夫唤住她。
看到带着甜香的野姜花,席欢的笑容僵住。“你、你怎知道……姊姊喜欢野姜花?”闪在她眼中的是不敢置信。
“她告诉我的。”两个大男人同时在她脸上读到感动,饱含泪水的眸光解释着她厘不清的心情。
“你……你说她肯说话了?”在多年沉默后,姊姊愿意再度开口,这是不是代表,她将要从另一个国度回来?
“去吧!帮我把花带过去给她,顺便告诉她,我马上过去。”他把花送到她面前。
握住拳,她想伸手去接,竟还是不能。
宫震-懂了她的困难,他接下花再把花送到席欢怀中。
“谢谢、谢谢夏医生,也谢谢你。”席欢真挚地道谢。
看着席欢离去的背影,夏可夫说:“她爱上你了?”
“应该是。”否则纯洁的她不会用献身来证明她的心。
“你呢?”再见席欢,她脸上少了化不开的忧愁,发自真心的笑容取代勉强敷衍。
“我?那还用问。”他自然是喜欢席欢,至于爱,除了艾眉外,他还会爱上别人吗?这答案他自己也无解。
“你确定?不是移情作用?不是把她当成第二个艾眉?”
夏可夫的问题问出他的不确定。他将她当成第二个艾眉吗?他想在她身上寻找过去那种感觉吗?他摇摇头,仍旧无解。
“好好想清楚,若你把她当成艾眉,迟早要后悔,因为她只是长得像艾眉,性格、个性都不是艾眉,她的美丽带着浓浓的哀愁,她不是我们的阳光天使。”
“给我一点时间想清楚。对了,今天来,是要你帮我。”
“什么事?”
“你刚刚也看到了,席欢不能忍受男人的碰触,情况很严重,严重到她没办法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动。”上回游六福村正值非假日,否则她大概会寸步难行。
“知道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知道,她的家庭并不完整,她的父亲……”他花了好多时间说出这个祥和社会中的悲剧故事,也钜细靡遗地说出这段日子中,和席欢相处的点点滴滴。“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
“你已经帮助她了,你做到我们疗程中最困难的部分──突破心防。只要她愿意对你诉说,她就会在一次次的描述过程中,慢慢减低恐惧,慢慢地面对过去,然后解除心中所有困扰。”
“真的?她会慢慢好起来?”他再次求证。
“她已经在复原当中,如果你还有印象,应该记得以前的她矜淡、刻意的与每个人都保持距离,她看人的眼神中总带着防备意味;刚刚她却贴着你、赖着你,毫无条件的信任你,这代表她的心已经开出缝隙。”
“是的,我有印象,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跟我说话,都要保持遥远的“安全距离”。”想起她的“特别”,他不自觉地漾开一抹笑意。
“我要谢谢你,有了你提供的故事,我终于知道席-的症结在哪里,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总不能突破那一关,现在我懂了。”有了这些资料,他有把握能将席-治愈。
“你说席-,席欢的姊姊?听说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没错,这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他完全赞成这句话。“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这位绝世美女。”走出办公室,沿着走廊,夏可夫带着宫震-走入席-的病房。他们刚走入病房,就见到席欢眼眶盈满泪水。
席欢一见到宫震-,就冲到他面前对他说:“姊姊说话了,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说什么话?”可夫忘记她的“不习惯”,抓住她的手臂问。
“她问我妈妈去哪里?”席欢捂住口,却捂不住满心感动。
“你回答她了吗?”夏可夫再问。
“没有,我不敢说,我怕……”她迟疑。
“别害怕,老实告诉她,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已经知道了。”
席欢点点头,走到姊姊的轮椅旁边,蹲,对她说:“姊姊,我是席欢,妈妈……妈妈去世,她到天上去陪爸爸了。”
“去世?没有了,妈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席-喃喃自言。
“有!你还有妹妹,忘记了吗?你还有席欢。”夏可夫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慢慢说。
“是啊!我还有席欢……”她点点头,漾起一抹飘忽微笑。
“对!你还有我,我们要相依为命。”席欢喜极而泣,这一刻她等太多年了。
“我有席欢……还有野姜花……”她笑着举起手上的花束,对着夏可夫,这回她的微笑变得真实鲜明。
“是!你还有野姜花和我。”这时,他再不愿隐瞒自己的感觉,夏可夫环往席-的肩膀,昭告了他的感情依归。
宫震-拉起席欢的手走出病房,悄悄地把空间留给一对有情男女……
就如宫震-保证的,她们的生命路是越走越顺畅。席-的病情一日好过一日,她和夏可夫的感情也越见稳定;而席欢也沉醉在宫震-的宠爱中,镇日谈情、谈爱、谈感觉,再无暇去多想其他。
这天吃过晚餐,他们双双坐在沙发上聊天,席欢抓着抱枕窝在宫震-怀里,享受他淡淡的男人香。第一次她觉得男人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尤其是这种专属于他的气息。他们一起看着那次到摄影公司拍下的艺术照,里面的小宇笑得开心,甜甜的酒窝印在颊边,在他们亲匿的动作中,她看到了属于“家人”间的幸福,这是他们一起留下的照片、留下的生命轨迹。
突然间门铃大作。
是谁?门铃按得这么急?他们相视一眼,站起来,手牵着手一起走到门边。
门一开,夏倩一张忿忿不平的脸出现,她一出手就是个清脆巴掌,来不及反应的席欢当场被打出五枚指印。
这掌打出席欢的道德良知,她突然想起,夏倩是他的未婚妻,对于她这个不知羞耻的第三者,人家有权生气啊!一用力,她从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宫震-没说话,一掌挥回去,也在夏倩的脸上烙下五指红印。抱住席欢的腰,他再次宣示所有。“谁准许你动我的女人?”震-冷冷地说。
“你说她是你的女人?那我算什么?”夏倩气疯了,又是历史重演,从几时起她只能扮演这种弃妇角色?
“我们已经退婚了。”他不留情面地道出事实。
他退婚?怎么会?席欢讶然地望向他,眸中写满疑问。
望见她的怀疑,他沉稳地朝她一笑,在她耳畔说:“退了婚我才能娶你啊!小傻瓜,还怀疑什么。”
他要娶她?一时间,这消息让席欢很难消化。
两人明目张胆的亲匿大大刺激了夏倩。她指着席欢的脸破口大骂:“你很得意吗?以为你赢了吗?不!你不会赢,因为他爱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那张和艾眉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你只是别人的影子,他和你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艾眉;和你上床的时候,幻想的也是艾眉,对他来说,你只是一个艾眉造型的!”
“是这样吗?”席欢回头求助地看向震。不会吧!虽然他不爱她,可是他喜欢她呀!他喜欢她的身体、性格,还有她的聪明不是吗?她绝不是影子!席欢在心底肯定的告诉自己。
“别听她胡说,她是在嫉妒,你是你、艾眉是艾眉,你们根本是两个不同的人。”对于这一点,他分辨得很清楚。
“你敢发誓她长得不像艾眉?”夏倩一挺身,靠到他身前问。
“她们是不像。”他的违心论暂时安抚了席欢。
松口气,她就知道他是喜欢“席欢”的。
“你想自欺欺人?也行啊!那么你听过遗传学吗?就算你们不懂医学,至少在国中生物里也学过显性和隐性遗传吧!席欢的家族中带有心脏病和精神疾病的遗传,换句话说,将来你们的孩子当中,有二分之一机率会罹患这些疾病,而剩下的二分之一则带有这些基因。”她仗着自己的职业振振有辞。
她的夸张言辞打击了席欢和宫震-,好半晌他们说不出话来。
孩子?下一代?遗传疾病?对啊,她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结婚,不过是害人害己。他是个优秀的企业家,将来还要有优秀的下一代来传承他的棒子,卑微的她,爱上他已经是非分妄想,怎能再用婚姻来危害人家?席欢垂下头,失去力气。
如果夏倩说的话只是无理挑拨,他可以不去理会,但是她说的是事实,不能不让他深思……婚姻、孩子、亲情、未来……他要怎么在当中作出选择?他喜欢孩子,这是事实,他一直渴望有个家庭,有好多孩子的笑声,他不能想像一个家庭中有几个生病的孩子,那将会是怎样的愁云惨雾。
回望他的表情,席欢看到他的想法。可不是,那年她的家中有两个病人,欢乐硬是与她们绝缘,生活对她们来说,只是无止尽的折磨……
“跳楼、自杀,这个社会有多少精神病造成的惨剧,我等着看你们的孩子制造出新悲剧。”看着悲云愁雾的两个人,她的目的达到了,剩下来,她就等着他们争执、吵架,继而分手……转过身,夏倩骄傲地离去。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会赢,她会再重新赢得宫震-未婚妻的位置!
默默垂泪,她不说、不想也不动。
“不听她、不听她,她的话你连一句都不可以听进去。”他猛烈摇晃着席欢的双肩,想把怔愣中的她摇醒。
“能不听吗?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她叹口气。“罹患心脏病的孩子、精神病的遗传基因……我不想制造这种悲剧。”她这种人怎能结婚,怎配有婚姻、孩子!
“我们马上结婚,我不要孩子了。”他骤下决定。
“不要孩子?你嘴巴说不听她,真正把夏倩的话听进去的人是你!”席欢抬头指控。
“是你说不要悲剧,我赞成了,你又反过头来说我把夏倩的话听进去,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是啊!她怎可以拿反反覆覆、颠颠倒倒来伤害他。他已经努力在迁就她了呀,如果真要评出对错,他们二人中间,她错了绝大部分──她不该出现在他面前、不该答应留下来、不该引诱他上床,甚至……不该为他已经和夏倩解除婚约而沾沾自喜。她软下声音。“别傻了,你的事业呢?没有孩子谁来继承?”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吗?没这么简单。
“我让小宇来继承,他那么聪明,一定没有问题。”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是小宇不是别人?因为他是艾眉的孩子吗?”她激昂反问。现在“艾眉”两个字听入她脑中成了刺耳。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放开她的手臂,他退开一步,双手横胸寒声问。
“爱屋及乌,你爱艾眉,所以爱她的孩子;你爱艾眉,所以挑上一个像她的女人来结婚。”是事实吧!否则不会一提到她,他马上转变态度。
“你无理取闹。”
“我承认自己无理取闹,不过,我们干嘛想那么多?你将会有个正常、健康的孩子来继承你的事业。”她别过身,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肚里。
“你在说什么?”他拉住她的手,硬将她转过来面对他。
“我说我们不会结婚,你会有个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的妻子。醒醒吧!你从来就不爱我,你爱的是我身上那份属于艾眉的熟悉感。”她不要再自欺了。
“我说过你一点都不像艾眉!”这话他几乎是吼叫出声。
“是吗?为什么小宇说像、邵乔说像,连夏倩也说我像她,只有你不断在否认?”
“听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你是你、艾眉是艾眉,我分得清清楚楚,你不要用别人的话来扣我的罪。我很清楚眼前和我吵架的这个女人是谁,很清楚和我接吻、和我上床的女人又是谁!”
“所以,我一点都不像她?”
“是的。”在他心里,她们二人是不像。
席欢点点头,信了他的话。
“可是……”他心中爱的人还是艾眉呀!天哪!她已经开始计较谁在他心中占的位置高,她已经开始想在他心底留下一席之地。
自不量力,真是自不量力呵!她怎能嫁给他?娶她,他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话;娶她,他不能有小孩。在一个婚姻里,怎能容得下那么多的瑕疵?总有一天,他会后悔,他会想起她只是“喜欢”而不是“真爱”,然后转身看到周遭,全是一些比她更值得他疼爱的女人……到那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没有可是,明天一早,我们立刻去注册结婚。”他阻断她的一大堆可是和不肯定。
“不要,我不要嫁给你。”她推开他,让理智来接掌她的行为。
“为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说要嫁给你。”维持目前这种状况不好吗?她只想要有他一段,只想留在他身边,不想害他、不想让他遗憾啊!
“你和我上床了,若不是喜欢,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和夏倩没上过床吗?如果每个和你上过床的女人都要嫁给你,你要娶多少女人为妻?”她一心想打消他的结婚念头。
“不一样,你不一样!”他再度重申。
“我看不出自己哪里不一样,了不起我多了一层处女膜。何况,我是绝对不会结婚的,因为我讨厌男人,和你,只不过想证明我是正常的。”
“你利用我来证明自己是正常的?”他扬高声音,瞪住她问。
“没错。”她别过脸,不想看他受创的眼睛。“我跟你说过,我憎恶男人,以前的同事老把我当怪物看,也有人说我是同性恋,如果我和你上床,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我和所有女人都是一样正常。”
“不!时,我确定你是快乐的。”他压下怒涛,企图和她说理。
“谁都不能否定你高超的技巧,何况,我是个小说家,在那种状态下要怎样的反应,我不会不知道。”面对他真诚的眸子,说谎竟是这般困难。
“我懂了,可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结婚。”他是个坚持度高,也自信满满的男人,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或者说她已经爱上他却不自知,因为连可夫都看出来了,这绝不会是造假。
“我要嫁给真心爱我的男人,除非你敢说,你不爱艾眉,你爱的人是我!”她咄咄逼人,只求逼退他的坚持。
“我说了要娶你,还不够吗?我不只一次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你为什么非得处处和艾眉争?”她是欲擒故纵还是矫揉造作?他厌恶她在他身上使手段,这让他觉得她和其他女人没两样!
“不够!对不起,我很贪心的,我不只要在你的身分证栏里正位,我还要在你心里占住第一位置。”
果然,他是宠坏也养大她的心!她竟比其他女人更敢,居然要求起他的心!
“你没说错,你是太贪心、太贪婪!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在我心中占住正位?”他的生命中,所有的快乐都与艾眉有关,他已经习惯了爱艾眉、习惯了她在他心中,她有什么资格推翻他的“习惯”?
他的话,一下子把席欢踹入地狱。是啊,他说对了,她有什么资格?他已经很慷慨地给了她“喜欢”两个字,这两个字甚至连与他订婚多载的夏倩都无缘享用,她怎还能贪求?
“既然你做不到,就不要随便把婚姻挂在嘴巴上,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容许丈夫心中挂记着另外一个女人。”她藉愤怒说出自己的真心意。
“这是你说的?好!如你所愿,以后,我再不会提“结婚”二字,而你,永远只能当我的伴,再也别想进入我的身分证!”话说完,他一甩手,抛下席欢推门而去。
走了?他走了……一室的灯光再照映不出温暖……冷了心、寒了情,她成功地让他放弃了结婚念头,她应该咧嘴微笑,可是,好难……她也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想要一群可爱的孩子,她想在他的身分证中占上一席呀!
可是,她要牢牢记住──她不配!
一天、两天、三天……好多好多天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再回来。他不要她了吗?他又“喜欢”上另外一个长相和艾眉相似的女孩吗?东北季风带来第一场冬雨,好冷……她缩起冰冷的脚丫、呵着冻僵的小手,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
细数着一颗颗自窗檐落下的晶莹雨滴,后面的水珠滑得很快,一下子就撞上前面的,然后它们相互结合,一起落入地面……
蜷缩在沙发深处,没有太多的感觉,就是冷,冷进心底、冷入骨髓。他不回来了?永远都不回来……永远!她还是奢想了永远,早说过他们之间不会永远的,为什么还存了奢望?是不是他们的“一段”已经走到尽头?他们的恩爱已成过去?“结束”已经等在前面对她招手了吗?那……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该整好行装自动离去才对啊!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可笑她这无主落花,无际思念亦唤不回天涯人,她只能含怨深锁重楼……深锁重楼?这座富丽堂皇的楼室,怎装得下她数不清的雨中愁……她是不是应该主动求去,还他一个自由空间?是不是该假装一切从未发生,让光阴冲刷去回忆?
不要!她不要啊!就算要走,她也要他亲口说出,只要他说──你走吧,我不再喜欢你,她就不回头……可是,他没说,没说……是不是就代表,他仍然要她?一定是这样的,她告诉自己,震-一定是这样想的,他不回来,只是工作太忙碌,他忘了给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他失了音讯,是因他放心她、相信她会在这里等他回来……掩起疑惑,她强迫自己往好处想。
环住缩起的双腿,她的头枕在膝盖上,半眯起眼睛,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每一声跳动都在诉说着,她爱他、她爱他、她爱他……也许他们之间有缘无分,也许他们的幸福太过短暂,但是她不后悔,只要她是爱他的,只要他曾经“喜欢”过她,她就愿意满足,她会继续爱他,直到情尽缘也尽,直到跳跃的心疲乏。
问世间情爱男女,何谓爱,何谓情?
她不知道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她爱他,就算换了时光、变了容颜,他仍会在她的眼中看到依恋;就算物换星移、人事更迭,他仍会在她的心跳中读到她的眷恋,这一生一世直到喝下孟婆汤,她都要牢牢记取自己的情恋。
思念退离了她纷扰不安的心,霍地,另一个念头侵上脑间──她的月事已整整迟了三十几天!倏地坐直身,她的心被突来的假设吓住,她会不会……天!他们才刚刚为要不要小孩争执,如果真有小孩,他会怎么做?
留下她,给她一个名分,陪着她一起等待新生命诞生,然后疼爱他像疼爱小宇一样……就像当年他对艾眉做的一样;或者告诉她,他不要冒险生下一个有瑕疵的小孩?如果是后者,她要乖乖去把孩子拿掉吗?要拿掉一个生命、拿掉他们的结晶……很容易的,只要一个三十分钟的手术,可是,她隐隐不舍。算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也许只是这几天情绪太糟,才弄乱了周期,她不要太紧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操起心,离谱!
真是莫须有吗?如果“他”真的存在呢?不去理“他”就没事了吗?摇摇头,她真的好烦,一颗心反覆翻腾,无所适从。不行!她不要坐在这里猜测、担心,她要弄明白“他”是不是存在!
站起身,带了小包包,席欢拿把伞走入雨中。
从妇产科走出来,雨势变得更大,小小的花伞再也无法为她挡住肆虐的风雨,领着一身寒意,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行走。她确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已经在她肚子里形成,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成形,有一日他会被生出来,参与这世界。他将是这社会的成员,跟着社会脉动一点一滴成长、茁壮,他会像所有小孩一样,用柔柔软软的嗓音喊着她妈妈。妈妈……好遥远也好熟悉的两个字,妈妈……妈妈……甜甜稚女敕的声音仿佛在她耳畔响起。她要牵着他的手走过一座座公园,她要领着他步步走向幼稚园,她要抱着他涉水去抓小虾小鱼……对于他,她有一箩筐的计画。甫知道他存在的那刻起,她就决定要拚了命护卫他的生命,她要爱他、宠他、呵护他,让他一天天平安长大,他们已经是不能分割的生命体。
为了他,席欢愿意妥协,她要为他建立起美满家庭,就算震-不爱她,都不再要紧,她要孩子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她不再计较自己是不是他的真爱,不再提早忧虑会不会有一天,他不再要她。是的,她妥协了、改变主意了,她想占有震-身分证上的配偶栏,想要和他分享疼惜孩子的幸福。可是……他愿意吗?他说了,从此,他只当她是伴。
天!那一日她为什么要和他争吵,她为什么不要自私一点,答应和他结婚?自私──那一次,他说爱情让他无法自私,所以,他把艾眉送出去,放手任她去追逐幸福,而今,她也为了爱他,无法自私……爱情呵!为什么总是折磨人心?她后悔了,好后悔、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