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风清庵侧院的小楼前,宇文衍正要对宇文芳和司马泳讲述发现冯小怜的经过,忽然间,一条黑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他们三人的旁边。
司马泳大惊,立即本能地用身体护住了宇文衍,而宇文芳则立即拔剑出手,直刺黑衣人的咽喉。
却见那黑衣人躲开了这一剑后居然跪倒在地,叫道:“微臣马骅拜见皇帝陛下!见过公主殿下!”
被吓了一大跳的宇文衍这才看清,从房顶上跳下来的人竟是正阳宫侍卫马骅。宇文芳撇撇嘴,归剑入鞘,司马泳则拍着胸口大口喘气。马骅见礼完毕起身上前禀道:“陛下受惊了,臣已此等候陛下多时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阵嘈杂急促的脚步声,从侧院的前后鱼贯涌入了一大群虎贲率的禁军士卒,持枪提刀的警戒四周,手执弩机的警戒屋顶上方,一个个面色严峻如临大敌。宇文衍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搞懵了,正奇怪间,却见长孙晟、燕骏、穆成、孙隆等人分开虎贲士兵的护卫圈,快速跑了过来。
原来,那日清晨从风清庵撤兵返回的路上,燕骏就与长孙晟商量:如此就撤了个干净恐怕并不妥当,那假面人的黑马神骏非常,要追踪小皇帝的去向是不可能了,但风清庵这里还是应该留人监视。长孙晟想想觉得有理,如此一无所获且无所作为地回去复命,天元大皇帝那里恐怕很难交代。那假面人既然与风清庵有关,派人暗中监视风清庵的人员出入,可能还有机会查出小皇帝的下落。
最终,两人决定留下马骅和一小队轻装骑兵。马骅的轻功好,可设法潜入风清庵中,小队轻骑兵则潜伏在风清庵外围,负责监视和跟踪出入风清庵的人等。长孙晟着重提醒的是:“智仙神尼乃非凡之人,保持安全距离,万不可被她察觉。也不要惊动了千金公主他们,让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更便于成事。”
所以,那日下午黑玉马独自返回风清庵就被马骅和轻骑兵小队看在眼里。黑玉马载着智仙和紫云离去时,轻骑兵小队的头目犯难了,且不说自己手下的这些战马根本追不上来去如电的黑马,就算能跟得上,能避免被智仙神尼发现吗?他明知黑马的再次出现必然与假面人和小皇帝有关,但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置之不理,还免得打草惊蛇。
另一边躲藏在风清庵内参天巨树顶上的马骅也在犯难,他突然看见了冯小怜从小楼里出来,很快就提着一个包袱从风清庵后门离去,与智仙带着个小女孩骑黑马所去的方向截然相反。她的行踪与假面人有关吗?需要跟踪她吗?跟踪她会不会错失了风清庵里出现的新线索?经过短暂的考虑后,马骅还是决定跟冯小怜一段看看再说。这样他就跟踪冯小怜到来最近的一个集镇,见冯小怜雇了一辆马车,听到她跟车夫说:“上党潞安。”看着那辆马车一路向东而去,马骅又返回了风清庵。
到了今日下午,红日西沉时,轻骑兵小队隔着很远就发现了载着小皇帝和智仙神尼的黑马再次出现,小队头目立即派了两人四马飞骑回长安通报。通信兵策马飞奔刚到长安城外三十里处就看到了虎贲率的临时营地,那是长孙晟进城前为策万全专门安排他们驻扎下来的,便于快速反应。此举果然使虎贲率响应神速,他们在黑玉马缓缓而行到达风清庵门口时,已全速奔驰在赶往风清庵的路途上。所以宇文衍进庵不久,虎贲率已赶到护驾,生怕假面人或别的刺客埋伏在左近,故而万分警惕。而在长安城内的长孙晟和燕骏他们稍迟得到消息,因此稍迟出发,亏得几个人的坐骑都是百里挑一的上等良驹,才与虎贲率几乎同时赶到。
忽然出现的大批凶神恶煞般的黑衣军队把风清庵里的尼姑们吓傻了,宇文衍未及询问就对跪地拜见的长孙晟喝道:“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带那么多兵冲进来干什么?快叫这些禁军都滚出去!”
长孙晟为难地说:“臣奉命护驾,必须确保陛下万无一失。”
宇文衍更加恼怒了:“假面大侠若真要为难朕,你们人再多也确保不了朕的安全,快叫他们统统滚出去!”
长孙晟看看燕骏等四大卫士都在场,还有腰悬宝剑的千金公主和自己,便吩咐虎贲率禁卫军全部撤到庵外警戒。
禁卫军退出后,面色从容的性清缓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对宇文衍说:“陛下,斋饭已准备好了,请陛下和几位官人用饭吧。”
宇文衍正点头表示同意,长孙晟却说:“陛下,此处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敢情陛下立即起驾回宫。卑职带来了陛下爱吃的干牛肉和麻饼,可以暂充点心,回宫后再用膳吧。”
宇文衍明白长孙晟的意思,怕风清庵里的食物不安全,毕竟那劫匪与此庵有关系,况且此处还发生过行刺事件。但他对这种好意和忠心的感觉却并不舒服,好像非但没有月兑离魔爪重返九五至尊的喜悦,到有点被剥夺自由再进牢笼的郁闷。做皇帝不自在啊,也难怪会有那么多胡作非为的皇帝,那是他们寻求解月兑的一种方式。至于那些穿越小说里回到某朝做皇帝就呼风唤雨的描写,如同在游戏中有无敌装备加通关秘籍般所向披靡,其实都是超级肤浅的意婬。
见宇文衍沉吟不语,长孙晟以为小皇帝认可了,便要护着他往外走。宇文衍却说:“就在这里用斋,用完了再回宫不迟!”说罢就示意性淸引路,没走几步,忽然又对长孙晟说:“你就在庵外负责警戒吧,朕有他们几个在就可以了。”
长孙晟闻言愣了一下,躬身领命退出了风清庵。宇文衍之所以要将长孙晟支开,就是打算在用斋饭先跟宇文芳、司马泳、燕骏等人沟通一下情况,若有必要,可能会有什么事情需要立刻决策和行动,以免回宫后不方便。长孙晟还不是宇文衍阵营中的人,尤其是他这几日的行为让宇文衍的戒心更盛。
一行人跟着性淸来到一间禅房内,用粗瓷海碗装盛的三菜一汤已摆在了桌案上,烧豆腐、炒土豆、腌萝卜和白菜汤,品种虽少量却很大,另外还有用两个木盆分别装着小米稀饭和粗面馒头。宇文衍吩咐穆成、孙隆、马骅在禅房外守护,留下了宇文芳、司马泳和燕骏一起用斋。
与此同时,智仙神尼正在与无念师太用斋,她们吃的就更简单,小米稀饭和腌萝卜而已。
看着默默不语的智仙,无念师忍不住问道:“师妹此来似乎专为此劫而来?”
“缘法而已,智仙也不能预见此劫。”
“此劫已解,师妹何故还是心事重重啊?”
“此劫尚未完结呢。”
“哦?”无念师太有些诧异了,“你说小皇帝还是你二姐?”
“二姐。”
无念师太关切地问:“她此刻有危险吗?”
智仙点点头。
无念师太焦急起来:“那你为何还在这里安之若素地吃斋?”
智仙沉吟了一下,淡淡地说:“……留给小皇帝去做吧,这也是缘法。”
这时,安排好小皇帝一行人的性淸过来回话,无念师太和智仙神尼的对话就此中断。
宇文衍刚刚把假面人是个酷似兰陵王的女人并自称花婆婆作为开场白说了,宇文芳和燕骏都惊呆了,一个啧啧称奇大有仰慕之色,一个难以置信却是面有愧色。只有司马泳发着呆似乎在紧张地思索着什么。
宇文衍正欲继续讲述他这两天的经历,司马泳突然说:“陛下,这花婆婆此刻有难,你想救她吗?”
“有难?”宇文衍大惊,“怎会有难?她有难朕怎会坐视不管!”
司马泳点点头:“既如此,陛下可将长孙将军唤来一问便知。”
宇文衍也不多问,立即叫燕骏到庵外传长孙晟进来。长孙晟刚跨进门,正要施礼,宇文衍劈头就问:“长孙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没有禀明朕啊?!”
长孙晟一惊,愣怔了一下,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坐在一旁的司马泳,然后神色镇定地回道:“启禀陛下,臣已安排禁军去搜索缉拿劫匪了,还未及禀报。陛下问的可是此事?”
“你如何知道她的所在?”宇文衍感觉很奇怪。
“臣的部下说,陛下和智仙神尼是乘那劫匪黑马回到庵中的,此前那黑马还回来过一次,接走了智仙神尼和一个女孩。故可断定黑马必然是返回劫匪身边,臣的部下已派人跟踪黑马去了。”
宇文衍听了不禁心中一宽,冷笑道:“禁军中竟有能和那黑马比肩的骏马?”
这时,穆成从门外进来,躬身道:“陛下,有长孙将军的下属说有急报要见将军。”
长孙晟抬眼看了看宇文衍,垂下眼没有表态。宇文衍淡淡地说:“叫他进来回话吧。”
一个满头大汗的黑脸下士走了进来,先给宇文衍行跪拜礼,然后眼神犹豫地看着长孙晟。长孙晟皱眉道:“看着我做甚?我等都是陛下的臣子,有何事速速当面禀明!”
那下士抹了一把汗说:“陛下,臣等……已……已大体模清了那个劫匪在哪个踏踏,估计这会儿倅长中士他们已将劫匪人等给……给包了汤圆了。”可能是第一次直接面圣回话,这人浓重的四川腔里带着结巴。
宇文衍问道:“你们是如何找到她的?”
“回陛下,那劫匪的黑马前两回从勒里离开的时候,都跑得飞叉叉的,追……追不上。今天下半晌它独自离开时,就走得慢悠悠的,所以……”
宇文衍霍然站了起来,对着长孙晟喝问道:“你直接来问朕,那劫匪在何处,岂不省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