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痛 第十一章:厉媛割腕自残

作者 : 蝉鸣暮秋

带上爷爷送给小表哥的铝合金拐,我去瀔水。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融净,但公路两旁却仍是白皑皑的一片,太阳还没下山,冬日的余晖是显得那么的无力,看来路边的积雪没有三五天是融化不了。

天还没黑,我就到了小表哥家。表嫂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见我到来,她又炸了一盘臭豆腐。这可是我的最爱。小时候来瀔水,姑姑就经常给我炸臭豆腐。瀔水的臭豆腐不同于其他地方,黑黑的,不是很臭,但味道却是一流。特别是刚刚炸好的,一口咬去,里面女敕女敕的,可以啜着吃。说是臭豆腐,确切点,这其实应该叫“臭豆腐干”。虽说在我们稠州的农贸市场,也有这样的臭豆腐干,也是瀔水人在做着卖,但我就是觉得在瀔水吃到的才正宗。

吃完饭,我们坐着聊天。不知不觉中,天早已黑了。小草又来缠我。我知道这小脑袋里想什么了。我对表哥说我带小草去广场走走。表哥说天黑了,你还是早点回婺城吧。我说没事,现在去婺城的路好走。其实,小草想去广场,我也很想去。我想去看看那个另类的小老板。

外面有点冷,广场里人也不多,不过小老板却在。只是不见了小莉,替小老板搭帮手的是另外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看年纪也就不过二十出头。

广场里还可见堆堆白雪,寒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小老板见了我,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觉得小老板看我的眼神带有一种莫名异样。但有什么异样,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不敢说我是个人见人爱的女人,但男人的那种爱慕的眼神,我却经常能够感受到。无论是在单位,社会,婺城,稠州……小舟也曾对我说过,每年的公安系统体检时,总有会有一些年轻的警员会在私下向她打听我,哪怕是在边远地区的乡下派出所的也不例外。他们称我是穿警服的天使。天使?真是好笑。我想这个称谓我陈嬿还没这个资格领受吧。

今天他穿的是件灰色羽绒服,很普通的那种。没戴帽子,依然是我第一次见到时的那个“板寸头”。只是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

小草自个在疯玩,沙画摊上没有一个顾客。红衣小姑娘跺着脚,在画摊的另一端来回走着。天冷,没什么生意——他开口道。

就是,你看小孩都少——我说。

看来我也早点收摊了——他无奈地笑笑。

广场里除了小草,只有远处还有一个小男孩。

怎么不见小莉——我问。

生病了,住院——他答,轻描淡写地。我觉察到了,小莉的病对他来说很是无所谓,可见她们的关系也很一般。

小老板很健谈,寒暄了几句后,他打开了话匣子。他告诉我,他来自贵州山区,家里很穷,他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去了很多地方,今年才到瀔水来,他觉得这里还不错,准备呆一段时间再说。他已二十八了,还没成家,甚至还没有女朋友。

他滔滔地说着,我很少有插话的机会。但我觉得,他的话里水分很多。而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笑意也很是诡秘。但我没有太在意。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看来是个“老跑江湖”了。不过从他的谈吐与气质来看,很难想象,这是个贫困山区来的“打工族”。我不得不惊叹“社会”这个无所不能的大熔炉。

不知何时,表嫂也来到了广场,她正追着小草满公园跑。我是个不合格的姑姑,只顾自己聊天,全然忘了我是带小草出来玩的。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单位总值班室的号码。接通,值班员惊恐地告诉我:有学员割腕自残。

我着急了,匆匆地与表嫂打了个招呼,我赶往婺城。

一路上我在想,会是谁呢?我把可能出事的学员在脑海中排查了一遍。

厉媛,极可能是厉媛!

说心里话,此时我并不知厉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还没有正面见过她。女区男区各有队长,我是助理所长负责全面的。也许,这是我这个所长助理的严重失职。因为近几天家里的事多,加上所里的情况总的来说还算正常,所以,我去女区的次数并不多。但没想到,恰恰是让我放心的女区今天却出了事。

到婺城后,我把车停到了离单位不远的一个小巷口,走路来到了单位。值班员向我汇报了情况,果不其然,割腕的正是她——厉媛!

经过包扎的厉媛已被送回了学员宿舍。她伤势并不严重。值班员安排了二个平时表现较好的学员“包夹”她。我去宿舍看了厉媛。她盘坐在床上,低着头,不停地在抽泣。

陪我一起来的年轻管教对她说陈所来了,你有什么话尽可对她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等傻事了。

厉媛抬头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她这一看让我大吃一惊:厉媛,竟然是她。但我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并没对她说什么。我对值班员说每一小时来巡查一次,别再弄出什么事来。

我回了办公室。

厉媛让我吃惊的不是割腕。割手腕吞异物甚至跳楼,这些在全国各地的戒毒所都时有发生。所以精神高度紧张地严加防范也是我们管教每天都要面临的问题。让我吃惊的是,厉媛就是我在瀔水市府广场见到的“小莉”。小莉?原来是小厉!

厉媛,女,二十五岁,贵州省遵义市绥州县人,大专学历……看着厉媛的档案,我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职。早在她进戒毒所的初期,小舟就反映厉媛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我为什么就没有多加注意呢?是因为厉媛不同于别的学员,是亲友主动送她来戒毒所的?

通常,戒毒所的学员普遍都学历较低,大中专以上学历的并不多见。而且,前些年吸毒的大都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做后盾,可现在,有钱的吸,没钱的也吸。社会上一些年轻人,为了赶时髦,追潮流,通过吸毒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富有,也沾染毒品。可悲的是,他们不知道毒品典型的“三太特性”,那就是“诱惑太大,成瘾太易,戒除太难”。这使得很多人几乎是“前仆后继”地跌入这个“白色深渊”,“一吸成瘾”让吸毒者难以摆月兑对毒品的依赖。因此,白色的魔手有更多的机会向四处延伸,一旦遇上吸毒者或者贩毒者的诱惑,很快就掉入毒海,毁掉如花的青春和大好的前程。那么,厉媛又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她的同事,也就是瀔水的那个小老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吸毒者。或许,送厉媛进戒毒所的正是他?厉媛家在贵州,不可能是家里人送她来这里的。小老板说她生病住院,且说得轻描淡写,很有可能,他知道这事。

那么,他与厉媛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难道就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

厉媛是贵州的,小老板也是贵州的,他们是同乡?

厉媛为什么要割腕,是心理压力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想不开?

厉媛在瀔水,在婺城,乃至在浙江,有亲人吗?还有别的朋友吗?要知道,解开她的心结,除了我们管教的关心与帮助,亲情和友情也是不可或缺的。

……

我的脑子里有了太多太多的疑问。我决心要解开这些谜。

第二天我们没有安排厉媛劳动。但是我们告诉她,今天的劳动量先欠着,以后必须补上。这不是我们不近人情,如果不这样,那么,为了偷懒,有些学员可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

由于昨天失血过多,厉媛看上去脸色有点苍白,我们减掉了一个“包夹”学员,只留一个在宿舍陪她聊天。我关照食堂,给厉媛做点营养早餐。当然,费用还得她自己出。否则会给我们以后的管理带来麻烦。

中饭后,我去了学员宿舍。通常,与学员谈心都在值班室或办公室,但今天是例外,我让厉媛坐在床上。负责“包夹”的学员我让她去了劳动室。我想单独与厉媛谈谈。

看了看我,厉媛似乎有点忐忑不安。

我笑笑,没说话,替她倒了杯茶。当我递过去的时候,她受宠若惊,忙用双手接过。我还是不说话,替她掖好了被子,然后去拉开窗帘,好让阳光照射进来。

终于,厉媛忍不住了。她说陈所,对不起。

我说你别叫我陈所,叫我警官或队长都行。像今天就你我二个人的时候,你叫我姐姐都没问题,但就是别叫陈所。

我可以叫你姐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厉媛的声音很轻,我看见她的眼眶湿润了。

我笑着点点头。厉媛很漂亮,撇开吸毒不谈,我倒真想有这样一个妹妹。

厉媛哭了。无声地哭了。还是一个劲地连说对不起。我掏出手纸递给她。我对她说一个人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后站不起来。你吸粉已经错了,你自残更是错上加错。你这样,不是更伤家人和朋友的心吗?我知道你是属于自愿戒毒,这说明你与你的亲朋都意识到了毒品的危害。他们送你来这里,不正是想让你早日摆月兑这个“白色恶魔”吗?你是个违法者,这一点不容置疑,但同时,你也是个毒品的受害者。你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们就有责任帮助你。我已做过了解,其实你的瘾并不是很大,你完全可以通过药物和心理的治疗完全戒除毒瘾。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知道你有心理障碍,单肯定不仅仅是因为“毒瘾”。有什么事你都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你。

听了我的话,厉媛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向我说道。

她告诉我,她在稠州工商学院毕业后,就进了一家民营大公司。她是农村来的,几年的都市生活并没有改变她的勤俭与刻苦,她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在稠州,她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无聊的业余时间她只能靠网络来打发。终于有一天,她在网络聊天中遇到了一位同在稠州发展的贵州老乡。

就是那个在瀔水摆画摊的“徐总”?我插口问她。厉媛说不是,这是个女的。

厉媛接着告诉我,她没想到那个女老乡吸毒。不过开始她并不知道。她们见面了。发现相互间的脾气很合得来,所以晚上常在一起玩。不过都是就她们俩,并没有外人。她们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有时还一起去网吧。尽管她们都在宿舍有自己的电脑。直到有一天,她在老乡的出租房看见老乡在偷偷吸粉。厉媛骂过她,也阻止过她,但最后,厉媛反被她拽下了水。厉媛说我总觉得自己不会上瘾,可是我错了!

那你为什么又会去瀔水呢?我问。

是杨总带我过去的。厉媛低着头,缓缓地说。我听出来了,厉媛与杨总之间,似乎有一层她不愿说清的关系。

听着厉媛的话,我在沉思。不客气地说,对厉媛的话,我不完全相信。因为在说到她沾染毒品的那段话时,我觉得她更像是在背书,所有的情节都似乎经过设计一般。我听着的就是一段机械的重复。而且她的神态极不自然,当我注视她时,她也不敢看我,并显出了一丝慌乱。不过泪流满面,似有委屈,这倒是真真切切的。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我感觉厉媛的本质并不坏。抑或她有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还有,经过我们这几天的观察,其实她的“粉瘾”并不是很大。或说还没有达到需要“强制戒毒”的地步。但既然亲友把她送到这里来了,我们也没有拒收的理由。

厉媛有委屈有心结甚至有内幕,这一点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但真相究竟如何,我却毫无一点头绪。

我没有去道破。我想还是等她心态平稳以后再说。我对厉媛说你先安心养伤,别再去胡思乱想了。

从女区出来,我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我又站到了窗前。

稠州遍地黄金,商机无限,那个什么“杨总”怎么会来经济相对欠发达的瀔水摆摊呢?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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