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夏荷声音微滞,伊倾城头也不抬,淡淡道:“你不用再说了,本宫心里明白。”
后宫之地,女人的天下,不是尔虞便是吾诈。
从来,未得清静。
那人常说,他最爱她这般的骄傲率真,即使任性顽皮,也胜过所有的矫揉造作。
他给她三千宠爱,给她特例独行,给她无尽的甜蜜呵护……他,给了她所有女人都渴望的荣宠,却拿走她最宝贵的真心。
一直以来,她都努力地维持着骄傲,任性肆意地横行在这个宫廷,格格不入地独守在不容旁人靠近的高位,只为保持着那份,让他喜欢的独特。
却不知,她所有的努力,只让自己越来越失了本来面目,刻意的追求,与所谓的矫揉造作又有什么区别?
“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呵,连自己都明白的道理,那人聪明绝顶,又怎会不曾发现?
如今的若即若离,旁人不知,她却清楚,那人的心,已不在自己身上了。
或许,从来也不曾在自己身上停留过……
夏荷幽幽一叹,深知主子心情低落,此际多说无益。
转身出殿,她轻手一招,一直静侯吩咐的小宫女便轻步上前,竖耳倾听。
稍倾,便见其身子一福,继又转身快步出了宫门。
***
繁星闪烁,偶尔几片浮云遮蔽了月影,时聚时散,仿佛调皮的仙子挥舞着翩翩裙纱,绕月戏逐。
紫娟的喋喋不休如同小和尚念经,嗡嗡地在苏若情的耳边呱噪不停,让她想清静一会儿都不行,只巴望着她早些铺理好床铺,让自己一个人安静呆会儿。
白日的一切都像是梦幻泡影一般,一段一段不断地回映在脑海。
至此她还分不清,自己是否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为何自己一心躲避的人,会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
她更不懂,明明自己该谨记着他的身份、谨守着该有的分寸,与他保持着一段固有的距离;却竟然,如同相知已久的一对恋人般,与他那样亲密自然地相拥而眠……
脸颊忍不住一阵火烫,苏若情想起自己竟是在那人的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心便一阵悸动。
她没想到再醒来时,那人竟也是酣睡在身旁,俊美的脸孔安祥得如同孩子,唯有那唇上残留着自己的杰作,让她心生涟漪的时刻,亦不自觉地生出不忍。
那一刻,他懒懒地睁开星眸,看到她狼狈失措的想要收手,唇角的笑意,晕染了她红如云霞的俏脸。
那一刻,他温柔地轻点她的鼻尖,笑她睡得真沉、压得他的胳膊都僵了,她的眼里只剩了他的勾魂浅笑,忘了他是皇帝,她又是谁?
那一刻,他轻拉着她的手,与她偕手一同共进晚膳,随意的神情,像极了一对相守三生的恩爱眷侣。
没有刻意,没有距离……
“小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紫娟已经铺好了床铺,一转头却见小主一脸呆相地坐在桌旁,脸上升腾的红晕,连她看了都要摇头叹息。
忍不住走去在她眼前摇晃手掌,终是让苏若情眼睛一眨,呆呆地看着一脸取笑的紫娟,讷讷道:“嗯?弄好了吗?”
“好了好了,早弄好了。”紫娟边捶着臂膀边坐下,继续问道:“小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小主竟然骗皇上说自己月信来了。唉,奴婢真是搞不懂你,皇上到底有什么让你害怕的,每次不是这个借口便是那个,难道,小主你真的不打算侍寝了吗?
苏若情摇摇头,低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紫娟,你不懂,他不是别人,他是皇帝。”
“他本来就是皇帝,小主你以为他是谁?”紫娟几乎要被她气死,这说的什么胡话呢,皇帝不是皇帝,难道还能是平头百姓不成?
“他……”苏若情语调一滞,到口的话语悉数化成无言,缄了口,神色黯然。
她要如何告诉紫娟,她害怕的,是他那个让人仰望又不敢望的身份。
皇帝,皇帝!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的喜怒哀乐都牵引着别人的小心翼翼,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众星捧月,万人景仰。
而他的女人,更是多不胜数,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自古帝王无真爱,素有伴君如伴虎。
尽管在他的身上,承载了万千柔情,可,他的柔情却不属于哪一个女人。
他也不似那吃人的老虎,可因他而陷无万劫不复、九死一生的女人,却往往不计其数。
一如还未得幸帝侧便被发落至辛者库的慕容语嫣,一如临产却遭逢惨变的淑妃娘娘,还有传闻不得帝宠,却一度为他辛苦操劳的皇后……
这后宫所有的女人,无不盼着、想着赢他一顾;却不知多少女子,一朝得幸后,从此如石落大海,埋于不断进增的新人之中,再不得帝王顾。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君
的情感,根本不会在他的身上存在,因为帝王注定是那个多情又无情的郎君,根本难得地久长。
他的身上,流着尊贵的血液;他的身上,系着江山的重担。
他有那么多的奏折需要批阅,他有无数的政务需要处理,他根本不是那个风轻云淡的世外闲人,根本不是,她所期盼的今生良人。
甚至,他根本不是自己所以为箫郎……
如此,她即便今日得了幸宠,可他那样的人儿,又会记得住自己几分?
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自己于他,不过是飘渺浮尘中的一粒尘埃,短暂地在他的眼前停落片刻,经不起一丝风起,便飘逝得无影无踪。
她所求的,不过是如寻常儿女般,嫁一个寻常的夫君,相知相守,恩爱一生。
帝王的恩宠,她要不起!
“怎么又这样了?”紫娟等了半晌,却等来小主又开始了发呆,不由重重一叹,跺着脚起身:“罢了罢了。小主你就拖着吧,奴婢看你这所谓的月信过去,还逃得过几时。”
珠帘一晃,紫娟带着着恼的余气还停留在不断摇荡的珠帘之上,苏若情愣愣地看着紫娟消失的背影,耳中回响着她走时留下的那句话。
是啊,她逃得过一时,又逃得了几时。
那人聪明过人,即便听信了自己的一时瞎编,也并非完全不知自己在逃避。
不然,他不会那样承诺自己。
他说,他不会逼自己,除非,她自愿。
他是皇帝,金口玉言。她不怕他会反悔,可是她却害怕,若真有一日自己沦陷了芳心,换来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
寂静的庭苑上空,一抹青色快如疾风闪电,“嗖”一声便翻落宫墙内苑,灵巧地几个轻跃,稳稳地落于正殿门口。
俊眸一扫夜不闭户的殿门,青影不作停滞,身形一闪,很快便没入浓浓黑暗之中。
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厢房外,青影轻手一撩,随风轻晃的珠帘便分开两端,容他轻身一钻,手中珠帘再度恢复如常。
隐隐晃起的弧度,在窗外隐隐寒星投射的光辉下,形成点点柔光。
床上的女子刚刚进入梦乡,之前翻来覆去了大半夜,脑海中全是白日里连着发生的一幕幕。
此时此刻,梦中的她的根本不知床边已然多了一个人影,修长挺拔,仿佛暗夜里悄无声息的黑暗修罗。
床前仅有的一丝光影,悉数被那个人影所占扭,但见他缓缓地倾,一只带着夜晚寒凉温度的手,轻轻地抚上床上人儿的面庞。
“苏若情!”他低低出声,凉凉的指尖也同时抚上她温软的脸颊,似是抚模着一件精致瓷器,轻柔而缓慢。
突然的刺激伴着这声低语,惊得浅眠的苏若情全身一个激凌,本能地嘴巴一张,却被一只快手紧紧地捂住。
“嘘,是我!”耳熟的声音在床畔响起,吓得苏若情猛地抓住那只冰凉渗人的大手,惊恐万分地转过头来。
黑暗中,她看到一个背对着月光的高大人影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完全看不清的五官里,她唯一看到的,是一双如夜鹰一样散发着隐隐光泽的黑眸,紧紧地盯着自己。
独特的龙涎气息随风飘至鼻际,看着那人灼灼生辉的桃花眼,苏若情死死掐着他的双手,也缓缓松了开来。
轩辕珏手一松,放开了被他紧紧捂着嘴巴的人儿,不避嫌地在床边坐下,吁了口气:“呼,你的力道还真不小。要是再不放手,只怕我这只手上,定多十个窟隆。”
“你,你来做什么?”尽管已经认出了来人,苏若情还是一脸戒备地往床里缩了缩,不知这个行事随意的异国皇子,深夜跑自己寝殿做什么?
轩辕珏对她的戒备不以为意,反到一脸暧昧地看着她,勾唇道:“你这是替我空出个位置来吗?”
一个枕头生生砸来,被他不痛不痒地轻手接住,竟是十分惬意地拿过放床边一放,无比舒服地躺了下来。
“喂!你,你再这样,我……”苏若情唰地吓白了脸,看着自顾自躺在身侧的男子,心脏吓得扑嗵直跳,张口结舌道:“我,我就喊人了。”
“你喊好了!这尚菊宫中除了你和一个小丫头,哪还有其他人?再说,就算惊动宫中侍卫,这深更半夜的,你我二人同床共枕,你说,结果会是如何?”轩辕珏懒懒瞥她一眼,对她如此大惊小怪十分不以为然。
更何况,他堂堂天阙国六皇子殿下肯躺在她的床上,是多少女人求之不来的美事,她到还有资格嫌弃起来。
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白痴女人。
眼见他一副死活不管的无赖之相,苏若情深知自己喊人也是不现实,便是真喊,以他的身手,自己只怕还未喊出口,便成了哑巴。
左思右想,她也拿他没有办法,唯有紧紧地抱着被子缩在床角,再度问道:“轩辕珏,你到底要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天阙皇宫,你便是身份再尊贵,也是不可以为所欲为的!我敬告你,如果你敢……唔!”
声音猛地止住,苏若情一手紧捂着自己的唇,一边紧张地看着那个突然侧身单手撑头盯着自己的男子,一时心跳加促,有如雷鼓。
“这么害怕做什么?我不过是睡不觉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怎么,你不愿意陪我说话吗?”伸出一指在苏若情的眼前绕啊绕,轩辕珏随意得好像在说口渴了起来倒杯水喝一样,却让苏若情因此深拧了秀眉,不信道:“睡不着?那你大可将你随带的那些宫女、侍卫喊起来陪你说话,跑我这儿成何体统?皇子殿下再不更事,也该是懂得,这男女有别,何况我还是皇帝的女人!”
这番话,苏若情因着撑胆,说得理直气壮。
却不防她最后一句话,瞬间让原本还谈笑风生的邪异男子凝了双眸,冷冷地盯着她,快手勾住她的下巴,胸口大幅度起伏:“皇帝的女人!该死,你就那么喜欢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他的女人?”
陡然的痛楚让苏若情低呼出声,却根本不容她闪躲,轩辕珏已经半支起身子,逼视着她不许逃避。
此刻的他,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寒意,森森地刺激着苏若情的肢体神经。
“你,你放开我!”面容一白,她真的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他的喜怒无常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目瞪口呆地迫视着他,一时忘了如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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