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这边的动静极快便传到楼下去,一众记者舍了大厅的现场,拎着相机就向上冲。幸好酒店的保安人员训练有素,在电梯前后堵住一些;只是总归有无孔不入的,从消防安全通道和员工通道打通关节上来。一时间窄窄走廊被围得水泄不通。
AA也冲上来,挤开人群挡在阮灵前面,一边跟同行们说好话,一边急问阮灵,“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阮灵高扬下颌,傲然地笑,“就是各位眼睛看见的情况。我阮灵再攀高枝,我看上庄二公子的年轻英俊单身多金了!丫”
“阮灵你闭嘴!”AA急得吼她。就算旁人听不出来,AA如何听不出来阮灵那听似高亢坚强的嗓音里努力掩盖着的脆弱和绝望?
“各位,先缓些拍照。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阮灵聊聊,行吗?”AA入行多年,这几年也越发独当一面。她义气,圈内的口碑也不错,于是便也有人卖她面子,“AA你快点,我们都不想放弃这个料!”
好在庄重那边也在出力弹压。就算阮灵和AA这边人微言轻,庄重那边的话,娱记们还是不能不给点面子。庄臣更是狼狈地掏出手帕捂住脸,狠狠说,“若有不实报道或者捕风捉影,本人保留诉诸法律之权利!”
现场的情形缓了下,AA便将阮灵扯进房间去,急问,“阮灵,你总该对我说实话!”
现场情形来得太突兀,阮灵一时也解释不清,只能扯着AA的手,:让他们写吧。只要是写我跟庄臣,怎么写都行!只要别牵扯薛安,别牵扯韩芷,更别——牵扯钱未然!“
AA这一听便也隐约猜着些轮廓,“……你跟庄臣是假的,只是想遮掩薛安、韩芷、钱未然之间的事?”AA自己说完也吓得脸色一白,“他们三个,能发生什么事?媲”
阮灵疲惫摇头,“AA,求你,先别问。我自己也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AA点头,“好,我不问。你的主意客观来说还不错,你捉住的庄臣足以吸引媒体目光。只是阮灵我要问你:你真的准备好了来做这个替罪羊,并且能承受得起由之而来的所有后果?”
阮灵坚定点头,“AA我能!帮我!”
“好!”现场情形已经容不得再多犹豫,AA果断起身,“你放心,我会用我所有的影响力,帮你把焦点往你跟庄臣身上来引!”
阮灵终于舒了口气,疲惫地向AA露出笑意,“姐妹儿,谢啦!”
AA转身出门。开门的一分钟之内,AA已经专业地想好说辞,正待向同行们发布——却愣住。不过几分钟之间,走廊里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她方才想好的那套说辞,已经失去了发表的条件!
走廊里依旧那么多人,甚至涌上来更多人,但是却不再如之前那样混乱。所有人都安静环绕着两个人。
傅青爵与钱未然。
而花和月另外三人也站在他们身后,几人都是通身冷冽,不怒自威。就连那个新来的靳家四少爷靳菊墨,一双泛着桃花的眼瞳里竟然也刺出冷冽剑芒来,让人一见便是骨寒.
AA忍不住惊喘了下:还好,净璃没在这里,否则她才真是要被吓死的。否则若是动了净璃的胎气,那他们才真是万死莫辞的。
只一个傅青爵,便已足够将场子的气氛压住。
倒是钱未然,永远的温润儒雅。他甚至在笑。只不过钱未然的笑却是朝向庄臣。庄臣在钱未然的注视下,略微有些局促,却也不服输,抬起眼睛来凛然回视。
“庄总,其实许多事我并不想拆穿。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薛安。曾经的旧痛经过那么多年,终于再他心底结起硬痂,让他能暂时遗忘疼痛;于是我不想再将这层硬痂揭开。于是我这几年当做什么都不知,更在你庄家进入内地娱乐圈经纪界的时候,依旧能与你们握手言欢。因为我崇敬人类遗忘的本能;遗忘不是忘本,而是自我疗伤、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我希望薛安忘了,更希望庄总你们也能忘了。”
钱未然轻易不做这样长篇大论,做了那言辞背后一定有故事。娱记们便越发小心,唯恐错过钱未然一个字眼或者眼角眉梢一寸神情。
“可是自从庄总暗中接近我公司阮灵小姐时,我便已清楚,贵方是不肯用遗忘来予人后路、予己后路了。庄总,其实我真想直白问你一句:以你庄家的家大业大,这样对一个演员赶尽杀绝,岂非欺人太甚!”
娱记开始发出窃窃私语:原来雅禾有目的接近薛安和阮灵,原来是想要对薛安赶尽杀绝?
那么,岂不是说……!
青爵周身披满玄黑冷气,这会儿倒是一笑。不过那一笑更是森然,“各位媒体朋友,其实你们没查查港台娱乐圈当年的旧闻么?大家只关注了薛安恋上他的经纪人,于是被对方的未婚夫用抢指着脑袋——却没人去查查,那用枪使强的未婚夫,又是谁?”
“啊!”娱乐媒体们都是惊呼。并非没人查,而是当年港媒所有报道对此都是语焉不详,想来定然是对方来头太大,于是便没人敢直接爆出对方身份。
青爵倒是不意外,双手插着裤兜就乐,“香港那可是法治社会,谁人敢当众在公众场合就拔枪?这私自保留枪支本身就是刑事罪,足够判那人入狱吧!”
媒体记者一致点头。这便是当年媒体一致语焉不详的原因了,否则你媒体岂不是成了给警方提供证据者?那你日后还想不想继续生存下去了?
“好吧,那还是我来给大家爆料。”青爵冷笑,伸手点指庄臣,“那位当众舞枪弄棒的,就是这位庄二公子的家兄,庄家大公子!”.
“啊!”整个走廊便都是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于是一切便都好解释了:为何雅禾会故意接近薛安和阮灵?为何今天这个场合庄臣却在?为何阮灵拼了命地要跟庄臣玩儿暧昧?
庄家那边的理由倒也能大致推测到:对于中国男人来说,最大的仇恨不过是两宗——杀父仇、夺妻恨。薛安曾经就跟庄家大公子有夺妻恨,所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后来逼得薛安结束演艺事业,远远避退到内地来,可是富家公子的面子依旧不肯饶人,非要让薛安就此一蹶不振才行——于是薛安又上了新的电影,又要红了,庄家便要再下死手!
不光是薛安自己,就连所有敢帮衬薛安的,无论是经纪公司,抑或是经纪人,都要一同击倒!便是要你薛安从此跌回泥泞,在泥水里自行攀爬,却再无一人敢伸手帮你!
其心至狠至毒!.
可是毒蛇就是毒蛇,就算被掐住七寸,却还要做最后一啮!庄臣转头凝望钱未然和青爵就笑,“二位这是想说什么?说我庄家为了一个艺人,这样费尽周折?值得么?”
“就算这个推论的情节很勾人,很有趣,可是也请各位自行反推,看看是否有足够的理论来支撑你们的推论?——就算他曾经对我嫂子心怀叵测,但是要我庄家这样为他一个戏子这样做,你们真觉得我庄家的生意可以清闲到这个地步?”
庄臣的反问没有错,媒体们也开始动摇。
庄臣抓住机会,发动反击,“而且此时的情形是,阮小姐与薛安孤男寡女同在一室;薛安更是衣冠不整……”
阮灵此时也已经出了门来,面色惨白望钱未然。她最不想于此时再到钱未然眼前来。那感觉便如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拼着一把勇气走到他眼前去自荐,以为自己也有优势,却根本没让他正视过一眼;再以后,便是有了名模头衔,却不过只是他不屑一顾的狼狈模样……如今又是。她在他眼前从来都是这样不堪,又凭什么想要获得他倾心的凝眸?
她永远没有净璃的幸运。却不是因为钱未然比不上青爵,而是她永远比不上净璃!净璃人如其名,永远是通透干净的女孩子,心中的情感更是纯粹专一;哪里像她阮灵,从小就没有过好名声,一路走来,尘土满襟。
这样的她,凭什么能入得了钱未然的心;凭什么还想让钱家长辈接受她?真是痴心妄想啊她,如果换了她自己是钱老夫人,都一定不会点头啊……
可是那些也许都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要在此时此刻,再度出现在钱未然眼前。
他必是——又要对她露出轻蔑了吧?
尽管他们的关系早已不如以往,她也能探知他心中对她的在乎——但是,那会是爱么?仿佛还没到达爱的程度,于是便更不会有婚姻的厚度。
阮灵知道避不开钱未然的目光,更逃不月兑庄臣的质问,还要面对众多的媒体。于是阮灵笑,她脊背倚着墙壁,烟视媚行地笑,“庄总说得没错。薛安在房间里,正是等我来。其实又有什么奇怪呢?我们都是单身男女……”
阮灵说得妖娆,笑得妩媚,她用她天生的魅力来遮掩她内心的绝望。她表演得很好,真的。不管怎么说,她也跟净璃一样是学过四年的表演的!她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女演员,尤其是要用这样的演技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于是她什么都豁出去,什么都完全泼洒出来。她相信,她有能力骗过媒体,她更有能力骗过自己……
哪怕从此要在钱未然轻蔑的目光中,转身离去,再也不去奢望,有他的未来.
AA心疼,想要转身握住阮灵的手;却有个人更快,抢在AA之前,一把握住了阮灵的手腕!
阮灵自己都惊得叫起来,没说完的话就变成了倒抽的冷气。所有人也都惊愕望向那个握住阮灵手腕的人——钱未然。
只有青爵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去望花和月那三只,还有菊墨。五个英俊无匹的男子,终于彼此相视,露出淡淡笑容。
“各位,其实大家误会了。”钱未然笑容淡然,“其实阮灵来等的人不是薛安,是我。”
“哦——”众人都是惊呼。虽然阮灵跟钱未然的绯闻传得有些日子了,但是看钱未然跟韩芷的婚礼依旧有条不紊地筹备着,于是娱记们就也认定,钱未然也会如同其他世家公子一样,秉承打死也不承认的态度。阮灵充其量不过是个小三儿、拜金女。却着实没想到,就在婚礼日期临近的此时,听见钱未然这样承认!
“钱未然,你别胡说八道啊你!”阮灵尖叫着,眼泪已是倏然滑落。这一刻才更知道,在能嫁给他和保护他之间,她永远宁肯选择后者。她明白,若是选择了她,钱未然可能要背负多大的压力;虽然她私心里依旧期望能美梦成真,但是她已经宁肯不让他为难。于是这一刻她第一个尖叫着喝止他,她不要他牺牲自己来护着她!
她没关系啊,真的。反正她从来就是这样一个大妞,大大咧咧、随随便便,从小便是太妹,于是活该爹不疼妈不爱,长大了也得不着自己爱的男人——她对钱未然的一切,不过是奢望;就像小粉丝,仰视崇拜的大明星。这一辈子,不是每个粉丝都有机会嫁给自己崇拜的明星,更多智能是遥远仰望;可是哪怕只是遥遥仰望,能看见他安好,看见他光芒熠熠,就够了,真的就够了……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过那些亲密。她已经知足,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于是这一刻,她不要他这样做!.
钱未然转头,却笑了,只望着她的眼睛,“傻瓜,让我说。”
钱未然再抬头望一众媒体,“薛安衣衫不整,只是意外。他方才在楼下,身上泼了酒水。身为他的经纪人,阮灵自然要带他来更换衣裳。”
青爵含笑举手,“这个我作证,因为那事儿就是我干的。你们也知道我是妒夫一枚,方才在楼下你们总围着我老婆和薛安问亲热戏的事儿,对此我颇为不忿,就故意在与薛安对饮的时候将酒水撒到他身上,目的就是将他从现场撵走;我这个正经的男主角才好登堂入室。”
“哈哈……”记者们就有笑起来的。
庄臣面色大变,绝没想到钱未然会挺身而出;就连一向冷硬的傅青爵都能将事情揽上自己的身。眼看天平将倾,越发不利于他一方,于是他再出狠招,“是么?那我倒要追问一句,钱总跟阮灵约好了到这个房间来,意欲何为?别忘了,钱家与韩家的长辈都在楼下呢,钱总你这么做,又是怎么想的?”
这样一句一句都攻向钱未然来,阮灵心痛得止不住眼泪,便吼过去,“尼玛你是个娘们儿啊!老娘约钱未然来谈分手,行不行,啊?老娘单恋钱未然,老娘看重他有钱,又是我老板,于是老娘想钓他这个金龟婿;可是后来发现钱未然对韩小姐情比金坚,于是了老娘颓了,老娘甘愿放手啊,行不行!”
阮灵拼了,“老娘越是跟钱未然共事,就越发觉得自己不堪,觉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故事真他妈是个无耻的故事。老娘也无耻,但是老娘还没无耻到家,于是老娘自己放手,你们听没听懂!”
阮灵抹了一把眼泪,“老娘玩儿得起也放得下,姓庄的,老娘不像你们庄家,这么拖泥带水、死缠烂打!你听懂了么?”.
“阮灵!”门内的薛安被阮灵给锁在卫生间里,可是他这会儿竟然也挣月兑了卫生间的门,奔出来站在阮灵身边,心痛地看阮灵一脸的眼泪。
仿佛有什么坚定从薛安眼眸滑过,他抬头冷冷望庄臣,“庄总,难道真要我将过去的一切此刻都在内地媒体前掀开么?若是你真的想,我不介意奉陪到底;可是如果你不想,那就请你适可而止!”
薛安疼痛望阮灵,“别再,伤害我的经纪人!从前那一次我来不及阻止,这一次,我绝不会容许发生!”
庄臣的面色终于惨白下来,被追到死胡同的困兽一般盯紧薛安的脸,发出负隅顽抗的喘息。
“安哥,您说的是什么?请与我们言明!”嗅觉敏锐的媒体立即就糊上来,围紧薛安。
薛安再望一眼阮灵,便要开口——
“薛安!”钱未然却忽地喝止,分开人群握住薛安手臂,“好了。作为你的经纪公司老板,我此时应当全权充当你的发言人。相关事情不要再让你自己困扰,都交给我吧。”
钱未然转头再望媒体,“今天站在各位眼前的,不但是一个要保护旗下艺人的经纪公司老板;更是——”钱未然目光越过人头,静静落在阮灵面上,“要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于是有什么问题,各位都只管向我提问。暂时给时间给阮灵平复,也让薛安更衣。”
青花和月几人都走上来,各自分化媒体的注意力。
阮灵流着泪扯紧钱未然手臂,“……我求你,别这样!韩家和你们家的长辈还在楼下,韩芷她……”阮灵说不下去。方才韩芷那绝望而愤怒的背影,此刻还疼痛地烙印在她心上。
也许一切都是她错了。如果没有她出现,也许韩芷便也不会背负这些压力和疼痛。那样的天之骄女,韩芷有太多资本获得幸福,可是现在为什么一切都让她给毁了……
钱未然轻轻握住阮灵的手,温柔伸手,指尖拭干阮灵面上泪痕,“阮灵,菊墨那天撞车问过的一句话很好:我心中藏着的人,究竟是谁?阮灵,我钱未然这一生后悔的事情不多,但是有两件,始终如刺一般扎在心上,不敢触碰,更无法拔出。”
“什么?”阮灵怔住,睁着泪眼望他。
“当年,我曾经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儿受苦,却只转身走开,丢下她一个人在痛苦里。我永远忘不了她的目光,她从最初的期盼和欢喜,渐渐便熄灭了其中的光芒,再到后来只剩下绝望的颓败……我觉得我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亲手毁了她……我绝不能,让那样的事再发生!”
“钱未然!”阮灵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望钱未然。
钱未然却轻轻一笑,便推开了阮灵的手,转头招呼媒体,“请跟我来!我会向大家交待一切!”
钱未然再转头,宁静望薛安,“替我照顾她,别让她再哭。”.
酒店也怕出事,便给钱未然提供了一个多功能会议室,所有媒体鱼贯而入,挤满房间。
钱未然站在前方,依旧温度翩然。只是他此时的目光,褪去了世家公子惯有的那种高贵的冷漠,而是湿润地,温暖地,漾满了春泉一般的灵动。
“……我还是顺着之前阮灵的话来说吧。”尽管前面阮灵说过的分手不是真的,可是钱未然要替她圆过这个谎,以不给媒体留下把柄,“阮灵是想要提分手。她是自尊自爱的姑娘,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并不知我有婚约在身。大家说她是小三儿,实在是冤枉了她。其实都怪我,怪我这多年不愿意将自己的私事公开,于是就连阮灵都不知道。”
“我们相遇,一切来得猝不及防。等她知道婚约的存在,她的痛苦便无人能分担。终于,她主动提出分手。可是我拒绝了——我拒绝她的离开,因为我,不能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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