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前两天刚领来的御鸿米,您尝尝。”任琬端着一碗喷香的米粥来到榻前对任洛岩道。
任洛岩今日只穿了件立领绣隋梅水蓝淬鎏罩衣,一头青丝用一根绽梅碧玉簪松松挽就,垂下几绺发丝来,虽然面上瞧着还有大病初愈后的疲惫,但精神着实不错。
“你再这样喂下去,我都不知道这孩子还出不出的来了。”任洛岩摇摇头,还是将那粥碗接过来舀着有一勺没一勺的吃。
“呸呸呸……”任琬唬了一跳赶紧道,“娘娘这话岂是能乱说的,您躺了这么久,身子骨儿怎么能不好好补补,更别提还流了那么多血……”她面色微变,刚刚也是急了才不小心又说出了那个贱婢来,一时间懊恼不已。
任琬见她一脸的不安,却是一笑,“我没你想的那般忌讳她,”她轻轻舀动着粥米淡声道,“你这般不喜她我知是因了我,只是若是你得知她为何这般做事怕也要怜悯数分,”她微微垂眸将小翠当日哭喊时说的话一一复了,然后问,“我知她这般行事,比得皇上不喜,她那弟弟一家不知……”
听了任洛岩说的前因后果后,任琬语声一顿道,“娘娘却是醒得迟了,前日……他们已经被拖到西市……”偷眼瞧任洛岩惨淡的神色,“凌迟处死了。”低垂着头,任琬补充道,“娘娘,奴婢也不瞒您,这其中……这其中确实有奴婢的推波助澜,奴婢也是心存愤懑才会……却不想……”想起自己的兄长嫂嫂和刚满月的侄女儿,任琬口中发苦。
任洛岩身子一晃,“我这罪孽怕是永世都难以洗月兑了,”她叹息一声,将那意境冰凉的粥碗搁在一旁道,“好了,我非是个不通情理的,你若不是为了我,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她阖了阖目,眼底滚落两颗泪珠来,“他们终归是因我而死,罢了,你们且寻了那一家子的骨殖一起同葬了吧,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唔……”任洛岩忽然按住月复部浅浅闷哼了声,任琬吓了个魂飞魄散,以为自家娘娘因为她而惊了魂气眼泪都下来了,任洛岩喘息着握住她的手闷笑,“傻丫头,我这又不是头回有身子,当年我们闹得笑话你莫不是忘了?”
任琬怔然抬头,“您……您是说小皇子在动?”
任洛岩含笑点头,任琬顿时松了口气。
“那个刘嬷嬷是什么人?我瞧见你对她倒是十分尊敬?”任洛岩示意任琬扶她下去走走,言道坐久反倒有些不适,任琬小心扶起她慢慢绕着殿厅转圈,边细细解释了那刘嬷嬷的身份。
“可是个能够信任的?”任洛岩问。
“回娘娘,直当的,前几日奴婢着人传讯给了威伯,他老人家也说刘嬷嬷对皇上极为忠诚,可以一信。”
任洛岩缓缓点头,“这就好,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惊弓之鸟,眼下瞧着离开产期越近,我这心也越发跳得慌急,”任琬强子定了定神安慰道,“娘娘切不可这般胡想,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小皇子一定会平安出生的。”
任洛岩闻言扑哧一笑,“你当生孩子是做什么啊?还一回生二回熟?”说话间她自己却是笑了出来,人也显得轻松了不少,任琬见她心情转好,嘴角也挂上了一抹温婉的笑意。
大概走了两三圈的样子,任洛岩神色就显乏疲了,她自嘲道,“这才走了几步就喘成这样,”她凝望了自己月复部一眼,眸子里带了丝显而易见的疑惑,“琬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这一胎比着六年前像是要大上许多?”
任琬附和道,“是啊,太医院的人不也说了吗,不排除双胎的可能啊。”
“双胎?我怎么没听说?”任洛岩行进的步伐一顿。任琬失笑,“娘娘您忘啦,那时候您还在睡着呢,”她笑了下说,“待会儿几位太医会过来瞧瞧,特别是张一针老太医,他老人家对这个都能称得上是术有专攻呢。”
“是吗?那待会我可得好好问问。”任洛岩打了个抿笑,并未显得有多热衷,毕竟她已经知道安老神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小荷迈着稳重的步伐行了进来对任洛岩行礼道,“娘娘,太医院署的几位太医来给娘娘看诊了,不知娘娘有没有时间。”
“这就传进来吧,我现在别的没有,就这时间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任洛岩斜睨了任琬一眼笑了。任琬也只得无奈的扶着任洛岩回了香榻上,她也知道自家娘娘这也不过是在恼她把她看得死死的罢了。
太医院院署和张一针相携而来,任琬已经拉开了纱帐,让任洛岩躺在里面,只露了一只洁白的柔荑出来给二人诊脉。
两人一前一后诊过脉后,张一针恭请院署先行开口,院署却锊着三尺髯须微笑着让张一针先来,并且一再坚持。
张一针对这个新上任的院署也是颇有耳闻,知道他在宫外有赛华佗的美誉,如今会要他先开口未尝不是试他的用意,因此他也试探着说,“依臣看来,娘娘眼下气血盈亏,娘娘有许多药不能乱用,为了不对皇裔有所损害,微臣觉得可以用当归一钱、川穹六分,白芍七分,熟地八分,白术一钱,黄芩一钱,黄芪七分,杜仲七分,砂仁五分,阿胶六到七粒、茯苓七分,甘草三分用水煎服,不知您看可行否?”他虽然对小太子十分喜爱,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是为了全家人他也没有道理在一棵树上吊死。
赛华佗锊着髯须缓缓点头道,“这药方确实不错,不过那是对三个月前后的孕妇而言,”自从得了安老神医的医术心得,赛华佗可谓是如虎添翼,因而他慢条斯理道,“以娘娘现在的状况,再用药却是过犹不及,以老夫看来,娘娘只需要每日多多走动,按时用膳,补足睡眠即可,平日里也又可以多食些枸杞红枣等等补血的物事充当零嘴儿,”见任琬在旁边认真的记下,赛华佗微笑道,“娘娘这胎有可能是孪胎双生,切记要好好保重才是。”
已经得了任琬的前讯,任洛岩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隔着帷幕谢过了两位,这时曲集过来传话说两位太医若是诊断完毕就请去龑虹殿一趟,说圣上想知道诊断的结果。
两位太医闻言向任洛岩告辞和曲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