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的光景,任洛岩已经足足怀胎九个月了,眼看临盆在即,皇上太后皇后等人的各样赏赐源源不断的送进了华清宫内,从任洛岩重新搬回华清宫后,皇帝几乎每日都会去华清宫坐坐,和任洛岩说说话,这样的宠眷在大盛开国以来都是没有的,而这一切看在众妃嫔眼中却着实让她们五内俱焚。
“琬姐姐,内造府送消暑的冰块来了,要不要搁上?”小燕撩开竹帘过来相询。她是皇上新送到华清宫里的人,以前也在陈月娥手下当过差,与任琬关系尚可。
只穿了身水纹薄纱子任洛岩蜷卧在床上昏睡,旁边任琬凝着神色在给她打扇,“不用了,娘娘现在容不得半点马虎,”抽出一条巾子抹去任洛岩额上的薄汗,任琬皱眉道,“眼下这天儿越发的热了,真亏得娘娘忍。”
“奴婢瞧着娘娘这样也心疼得紧呢,”小燕低声道,“太医院的人难道连冰碗都不能让娘娘用吗?”
“娘娘这胎怀得凶险,若非几位老太医死保,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晓得呢,”任琬摇摇头,手中的玉扇有节奏的摇晃着,“咱们现在可得加倍小心,等娘娘诞下麟儿凤女,那就一切都好了。”
“听着是双胎呢,娘娘真是好大的福气,”小燕道,“奴婢就希望小皇子和小公主能够平安长大,娘娘为了他们可真是受了好大一番苦楚呢。”
“哪有受什么苦楚,”任琬乜了小燕一眼道,“咱们的小皇子小公主可是极乖的,你瞧瞧别个的,哪个不闹死个人,”小燕小鸡琢米似地点头附和,“那可不,四皇子不就闹得不行吗,奴婢听赤瑕宫里的姐妹们说啊,这四皇子一天最少也要哭足十个时辰呢,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瞧中了他哪里要立他为太子。”
任琬顺手拿扇子敲了她一下说,“娘娘都没在意了,你这是操得什么心?”有些话她不好和小燕明讲,但她心里已经在打算着如果柳麒风真的能求娶到她,那么她总要给娘娘培养个得力的心月复,因而就侧面点了她一下道,“看事别总看皮子,要往里头瞅,”想了想她忽又改了口风,“算了,在这宫里想的越深死的越快,你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虽然任琬说得颠三倒四,但对任琬这个姐姐也算是熟稔的小燕知道任琬断不会害她,忙匆忙应了,可那双大眼里依然可见懵懂。任琬也知道这个急不来,于是重新起了话头,与她转说别个。
“琬姐姐!”竹帘被人大力掀起,小荷面色煞白眼瞳中带着无上惊恐的跌撞冲了进来,竹帘下缀着的金铃流苏坠随着她的掀动而发出清脆的铃铛声响,酣睡中的任洛岩因为这清脆的铃铛声有了转醒的迹象,任琬眉头顿时攒起,“没瞧见娘娘还在小歇吗?今儿你怎得这般失态?”
小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的恐惧亦是那样清晰可辨,“琬姐姐,宫外传来消息说京郊的田地里挖出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妖妃诛则天下安,妖妃留则朝纲乱!’的古篆字,而且还言之凿凿地说:妖妃出生于靖朝四十三年十一月初九日!”
任琬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扶住了床柱站起身来,“小燕,你照看好娘娘,小荷,我们出去说。”
急匆匆扯着小荷出了殿,任琬力持镇静道,“这事知道的人有多少?”
小荷急促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皇上已经召集文武大臣去金銮殿议事了,琬姐姐,您说,这回娘娘熬不熬得过去啊!”就是以小荷的镇
定也显得面青唇白满眼惊惧。
“别着急,这什么诛妖妃的也不是同一回了,娘娘现在怀着龙子!哪个不长眼的赶来碰一碰,更何况还有皇上呢,娘娘可是说了,皇上是咱们最大的依仗!越到这个时候咱们越要冷静!”任琬话虽如此说,可心里却是满满的惊惶恐惧,她更是想起了当年数百官员被煽动要治娘娘于死罪,那时候她们几个围绕在娘娘身边誓死不退的豪情,可如今……却独留她孑然一身面对这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得到任琬全部信任的帝王眼下正在金銮殿内与众大臣商议这石碑事件的处理方案!
“皇上,这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老臣认为这妖妃一事不可信,不仅是不可信,更有可能是不轨之人对当今皇贵妃的栽赃!”帝师龙檐亭雪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显然动了真怒,“如今贵妃娘娘身怀有孕更是惊扰不得,若真出了什么差错,龙嗣有损,到时候又有谁来负这个责任?!”老帝师愤慨不已!
就凭帝师一人几乎将满朝文武压了个动弹不得,高坐龙椅上的皇帝满意的点头,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啊,这时候就得靠他老人家。
老相李仲光向来是以老帝师马首是瞻因此赶紧跨前一步声援道,“帝师所言向来铿锵,臣尚还忆得当年也说过妖妃误国之事,那位殁了的柳妃娘娘是如何说的,大家可还记得?”扫望着在场众官员,李仲光又道,“咱们切不可在做旁人的棋子,误国误人啊!”老相说得语重心长。
听了帝师和老相的话,众文武明显面上有了动摇之色。
皇帝满意地听着两位老人一前一后对任洛岩作保,刚要开口,张云泽却沉着一张面孔站了出来,“陛下,臣有异议。”
皇帝不动声色地说,“哦,说来听听。”
“陛下,臣倒是觉得这里面怕是有着别样的预示——”张云泽拱手作揖。
皇帝抬手示意他继续。
“臣以为这‘靖朝四十三年十一月初九日妖妃诞朝纲乱’的说话不管它是真是假,我等都必须重视,毕竟这关系着大盛国运,若这石碑上的话属实,那么就是上天预示,必定会危急我大盛江山,与其到时候再来后悔莫及,臣认为不如将危急扼杀于萌芽,”张云泽对皇帝撩袍跪下匍匐于地,“有道是宁可误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还请陛下乾坤独断!”
“还请陛下乾坤独断!”随着张云泽的跪请,又走出十数个文武官员跪下叩请。
皇帝眯了眯狭长的乌眸,这些人他可是心中有数,嘴角挂起一丝谁也琢磨不透的笑意,皇帝淡淡地看着这些跪下的人抬手道,“都起来吧,司马,从头到尾你一直都不发一言,说说,你心里是否也有了定论?”他朝着下颚飘着三缕美须气质超群的另一位次辅司马应微笑相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