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月来,蓝琼早有耳闻传闻太子李亨已经登基,人称肃宗皇帝。新皇登基不久后,便册封广平王李豫为太子。听说杨氏一门已被全部宰首,如今就剩杨芙蓉。
蓝琼又将几位厨房老妈妈的话联系起来,点头道:“我全明白了。那个死婴儿是杨芙蓉的孩子,为了保住杨府一门,他居然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舍得抛弃……”
碧叶望着蓝琼,用手比划着,意思是自己要出去了。
蓝琼缓缓点头道:“好啊,你去吧!”转瞬间,蓝琼又怕累及碧叶,拉住她低声道:“如果我待你好,势必引起外人疑心!你明白的,我这样待你,也是为你好……”言毕大骂道:“死奴才,还不快滚!”两个巴掌狠狠地击了过来,刹时碧叶的面颊上便有五指红印“哇”一声大哭着奔出房门。
老太妃见碧叶痛哭着奔了出去道:“又怎么了?”碧叶吱吱呀呀比划着,老太妃怒道:“这小蹄子实在过份,明明知道你怀有洪百户的骨肉,居然这般待你……简直禽兽不如……”
蓝琼躺在床上想起李荣所为,早已无心再与他生活下去。“今生我已不能再与师兄一同生活了,但我绝不会与李荣相守到老,他的为人实在可恨,居然派人下毒。我得逼他将我休了才好,如今只要激起太妃怒颜,他自然顺从太妃将了休掉——”想着竟睡了过去。
就这般与老太妃装疯卖傻闹了几日。
老太妃这几日被蓝琼吵得实在心烦得紧。没想到儿子娶回的妻子竟会这般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女疯子,亏得儿子这两年待她如珍似宝,还居然为这样一个女子争得与金妃不分大小的名份,实在太不值当。金妃的端庄、梅娘的温顺、柳柳的娇柔,这些她都赞同,唯独不喜欢蓝琼的泼辣、古怪。想到这两年儿子的身边竟有这样的女人,心中甚替儿子担忧。
老太妃是一个信佛之人,不愿意轻易杀人,否则她一定将蓝琼毒死,想到杀人,老太妃喃喃念到“阿弥驼佛——罪过,罪过!”她只希望待儿子归来后,留两条路给蓝琼。一是休妻、二就是让蓝琼削发为尼。老太妃明白像蓝琼这样的女飞贼自然不会甘于佛门清修,唯有逼迫儿子休妻才是最好方法,再往后,蓝琼是死是活、是疯是癫也与儿子无干,与金陵王府无怨。
那日中午时分,便听得马蹄之声响起,老太妃喜道:“是王爷来了么?”
碧叶出去片刻,回来后高兴地点头。
蓝琼在房中敲打着盘子,只听老太妃道:“荣儿,你娶的这个妻子实在太不像话,整日疯疯颠颠,连我也丝毫不放在眼中,动不动就打骂丫头冲我发火,这些佣人丫头们都斗她不过,你赶紧将她休掉。”
蓝琼在房内一听心里暗喜,嘴上骂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婆婆,怂恿儿子为非作歹,我有哪里不好了,竟然想休掉我,实在可恨!”
老太妃道:“荣儿,你倒是听听!”
李荣道:“她不是琼儿,琼儿留下书信已经去了西域。”
蓝琼打开房门,手里握着一条鞭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道:“天底下什么人不好冒充,冒充我有何意思?”
李荣看着披头散发的蓝琼心中大惊道:“你疯了?”
蓝琼道:“你才疯了!”此时只见翠柳从车上奔出下来,望着蓝琼惊异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蓝琼对想到翠柳居然对自己下毒心中充满恨意道:“哟……这不是柳柳夫人呀!”翠
柳望着蓝琼道:“小姐,你认错人了,我是翠柳?”
蓝琼心里暗道:我自然知道你是翠柳,可如今为了离开李荣,我唯有此法了。天下虽大,但不设法让李荣将我休掉,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实在不能摆月兑他的魔掌。蓝琼道:“哦,你喜欢马成。哈,马成根本不会喜欢你,他爱的是另外一个姑娘。”
翠柳惊道:“是谁?”
李荣走近蓝琼道:“琼儿,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蓝琼一扬鞭子击在李荣身上。
老太妃见此惊道:“你居然敢打王爷?”
蓝琼不屑一顾道:“打了他又何妨?我嫁入王府以来,受了他多少凌辱,恨不得打上一千鞭子才解恨。”
李荣道:“琼儿,你对我怎样都行,跟我回府吧?”
蓝琼低声道:“嘘!你叫我师妹!”
李荣心里道:如今神志不清了,却仍记得庄昭飞,看来,她心中仍只有他。
老太妃道:“你倒是快将她休了呀!”
李荣正在犹豫,碧叶等人已经取来文房四宝。
老太妃道:“你若不休了她,岂非要将我活活气死。”
李荣看着蓝琼道:“你认识我吗?”
蓝琼道:“你是师兄呀!”言毕温柔地望着李荣口里喃喃道:“师兄,你到哪里去了,我正四处找你呢?”
李荣心里暗道:原来她离开王府竟是为了寻找庄昭飞,如今变成这等模样心中仍只有庄昭飞一人。
李荣摇头道:“如今,她竟变得这般模样,让我如何再对她好。即便我待她再好,恐怕她也记不得的。”
可是她变得这般模样依然还是我的妻子,心中不忍,又生起几分怜惜。
老太妃见李荣犹豫道:“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痴癫。清醒时又打又骂,连我也不例外;痴癫时连人也认不得,你赶快写好休书,派人到她娘家将她接走罢!”
李荣自幼没有得到父爱,唐明皇后宫佳丽如云,膝下儿女无数,在历史上也算得子女最多的帝王之一,即便将来,母亲因为生下他,也仅仅是从一名普通的宝林(后宫嫔妃中品极最低的一种)封为才人。唐明皇在众皇子之中尤其偏爱李亨。后宫之中,早年宠爱武慧妃、中年宠爱梅妃(江采萍)、晚年逾加宠爱杨贵妃,不同的人生期总有不同的佳人相伴。而对母亲与自己,唐明皇从来连正眼都未瞧上几眼。母亲是李荣唯一敬重疼爱的人,如今心有千分的不愿,却不得不听从母亲的安排。
李荣拿起纸笔,写罢“休书”两字又抬头望着蓝琼,蓝琼伸长舌头扮着难看报的鬼脸,将黑乎乎的手指放入手中。李荣不敢再看,当日光彩照人,妩媚动人的女子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继续写道:“蓝琼自嫁李荣为妻以来,目无尊长,无德无能决定将其遣回娘家,从此往后与李荣再无夫妻之名……”
老太妃接过休书将自己的手印也盖在上面,递给翠柳道:“你去拿给她看!”
蓝琼接过休书仔细看了,既有李荣的手印又有老太妃手印心中大乐道:“我要回家!”
李荣对马成道:“你快备马,将她送往利州娘家……”
老太妃沉思片刻道:“再留书信,将她的情形细述与蓝家人,免得金陵王府留下话柄。”信中李荣按照母亲之愿,详细叙述了蓝琼的疯癫痴狂,希望蓝千平能好生照料。
马成走近蓝琼道:“娘娘——”
老太妃厉声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什么娘娘了,快些将她送走!也好让我的耳根子清静几天!”
翠柳望着蓝琼心痛道:“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蓝琼道:“你走开!”一把堆开翠柳,马成扶住蓝琼往马车走去。上了马车,蓝琼拉开窗帘往外望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她知道,尽管老太妃相迫,李荣遵从母愿将她休掉,可是往后的路好漫长。因为曾是李荣的妻子,这是一个谁也改变不了事实,今生已经注定了她的孤寂。李荣的权势在如今的武林,在今昔的朝中无人不知,谁人不晓。尽管明白以后的孤寂,但是蓝琼还是很高兴,高兴离开了伪君子丈夫,离开了牢狱般的王府。
李荣瘫坐在椅上,他不明白为何蓝琼突然疯了呢。过一半个时辰,他缓过神来对丫头们道:“蓝娘娘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家丁道:“回王爷,已经来了有五、六日了。”
李荣道:“她一来便如此?”
家丁道:“她这几日倒是份外小心,每日吃饭之前总用银钗在饭菜之中试毒……”
李荣站起身道:“糟了,她是装疯!”便对另一侍从道:“牛胜,快备马,我要去追马成。”
马成与蓝琼走了近十里路,蓝琼突然笑道:“马成,你回去告诉王爷,我谢他将我休了!”言毕跃身飞掌将马成击落马背,自己跃上马背,扬鞭拍马,飞奔而去。马成恍然大悟,原来蓝琼闹此装疯一戏居然是为了让王爷将她休掉。
蓝琼来到一个小镇,又花重金让镇上的写信先生模仿李荣的笔迹抄手了三份休书,放在怀中,又快马奔了一程到了另一家客栈,将李荣的休书放在自己贴身的香囊之中,另外三份分别放在袖中、怀中、包袱中。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快些从杨芙蓉的手里带走儿子,相信在余下的岁月里有了儿子的相伴,她会很快乐、幸福的。
快马赶了几日,远远地便能望见唐军的营帐了。这几日听说郭元帅与太子李豫已经打近洛阳城了,蓝琼向附近百姓一打听知道这营帐之中正是李豫的人马。心中大喜暗道:我终于可以见到儿子了。
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找了家客栈住下,刚进店门只听店家道:“姑娘,你住店还是用饭?”
蓝琼道:“挑一间安静的客房给我。”
店家道:“姑娘,这几日我们这儿的客房被军爷包下了,到别处看看。”
蓝琼正欲转身,只见从楼上下来一位青春男子,一身武将装扮,那人却是有个几面之缘“金陵王妃这是要往哪里去?”
蓝琼应道:“将军不要取笑,如今我早与李荣无夫妻之名,叫我蓝琼!”
武将已打量着蓝琼:一身束衣装扮,发间无任何饰物,用蓝色头巾将青丝束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干练清爽。
武将道:“店家,将楼下空间的房间给她一间,房钱算我的。”
蓝琼心中不悦从腰间掏出一些碎银子道:“无功不受禄,店家该多少银两,你尽管算。”
店家打开册子一查道:“天字九号房间还未人住,隔壁住的又都是女眷,姑娘若不嫌弃……”
未等店家说完,蓝琼道:“店家,就这间。”言毕轻声迈上楼去。刚走了几步便见一小妇人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走了过来,两个相互对望,店家也惊异地望着两人,因为这两人的眉眼长得实在相似,似乎是同胞姐妹一般。
孩子指着蓝琼叫道:“娘!娘!”婴孩转瞬又望着身旁的母亲,帽子太大掉落下来,后脑勺露出块一块红色的胎记,蓝琼大惊道:“杰元!”竟有说不出的激动,
那妇人道:“听说金陵王妃与我长得酷似,我想就是你了吧!”
蓝琼淡笑道:“你是——”话未出口,便被妇人身后的男子所吸引,那男子出俗的风度——李豫!蓝琼心中暗道:这人当真奇怪,第一次见他是在三年前他带有位娇美的妻子;第二次是在蓝家庄中替自己疗毒,也曾对他有几分好感;如今却一身武将打扮。忆起当年之事,不禁有几分窘意,对皇家人自幼便无甚好感,转身向房中走去。
正欲进房,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手拿弹弓用一块石子射了过来,蓝琼一抬左手稳稳地抓住了石子,男孩大惊道:“看你能接住多少!”又接连射出数枚石子,蓝琼不紧不忙接住石子,男孩份外生气,从腰拿出一支飞镖抛了过来,蓝琼头一扬用嘴衔住飞镖,男孩大声道:“你不是杨妃,你是何人?”
蓝琼只觉这男孩生得虎虎有神,额头宽大、天庭泡满按照江湖术人的说法,定是个大福大贵之人,抛出两枚石子,男孩顿时不能动弹道:“你使了什么妖术为何我不能动弹?”
蓝琼走近男孩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蓝琼眼神和蔼并无伤他之意笑道:“我叫李适!”
蓝琼点头道:“我没有得罪你罢,为何拿弹弓打我。”
李适道:“我没有打你,我是要打杨妃,谁让你与她长得如此相似。你是她的妹妹吗?”蓝琼手指一点,男孩一跳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蓝琼道:“你这孩子真有意思,连武林中人人都会点穴法都不知道。”
李适道:“你是武林中人?”
李适道:“那你听说过武林中大名鼎鼎庄大侠吗?”
蓝琼一听师兄之名,心中竟莫名地升起想念之情,李适道:“你倒是回我呀,认识不认识?”
蓝琼道:“他是我师兄,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他了。”
李适道:“你就是蓝衣仙子?叫作蓝琼的?不是做了金陵王妃吗?”
蓝琼并未回答李适,转身推开房门。
李适跟在身后:“怎么你心里不痛快了?”
蓝琼并未说话。
李适道:“郭元帅前几日受了剑伤,已经派人到百草峡去请庄大侠前来疗伤了,这几日应该到了,到时候你们师兄妹就可以见面了。”
蓝琼站起身心中涌起一阵心酸道:“小殿下,你不会明白的,等你大了就会懂。我与师兄就算见面,也是陌路人。”言毕进入房中,关好房门。蓝琼坐在床上闭目调息内功。
“今日实在痛快,狠狠地将那些毛贼打了个落花流水——”隔壁房中传来妇人的豪笑声。
李适乐道:“皇姑女乃女乃!”转身奔出房外。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李适道:“皇姑女乃女乃,你又打胜仗了吗?”
妇人道:“那些毛贼哪里是我的对手,还说是什么武林中人,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走近蓝琼的房间,从窗户望进去,蓝琼正闭目练功,李适道:“她是蓝衣仙子,就是庄大侠的师妹。”
妇人乐道:“早就听闻,说她武艺高强,又有一副侠义心肠,原来却生得一副好容貌。”
李适道:“我去唤她!”
妇人拉住李适道:“适儿,没瞧见别人正在潜心练功吗?”
门外一片寂静,蓝琼继续调理内力。
李适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蓝琼早已有所察觉,见李适在桌前安静地坐着,蓝琼又静坐了一会儿,睁开双眼。
李适乐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蓝琼道:“这是女儿家专修炼的功夫——兰心剑法。”
李适道:“就是你先前接石子的功夫吗?”
蓝琼从床上下来道:“不是,这种功夫原本西域才有,因为我母亲是武林圣女所以有了这种功夫,只可惜只有上册,否则这个武功应该是特别厉害的。”
李适道:“你能教我吗?”
蓝琼摇头道:“不能!”
李适面露不悦之色,蓝琼又道:“我师兄来了,我让他教你几套上剑法。”
李适道:“他会听你的吗?”
蓝琼点头道:“对于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师兄我却明白。”
二人正说着,只见李豫走了进来道:“适儿,你今日好好呆在客栈,哪儿都不要去……”
“父王,你要去哪里?”李适道。
李豫道:“这几日我得去营中巡视,你答应我不要乱走便是。”
蓝琼站起身道:“殿下,你放心好了,我带你好好看着李适便是。”
李豫望着蓝琼。
蓝琼道:“这没什么,小殿下又与我如此投缘,我乐意与他一起说话。”
李豫道:“有劳了。”
李豫一走,李适道:“你能教我接石子的功夫吗?”
蓝琼道:“自然可以!”转身望望窗外:几果树柳树正迎风摇摆,道:“跟我到外面去!”
来到外面,蓝琼从地上捡起枯枝道:“你指一片柳叶给我!”
李适指着那片迎面摆动的树叶,蓝琼一抛枯枝插入柳叶。
李适喜道:“你真厉害!”
言毕,蓝琼只觉头顶飞过一只小鸟,抛出一粒石子,小鸟坠落下来。
李适喜道:“小鸟还活着呢?”
蓝琼走近道:“它的翅膀受伤了。”
李适道:“你怎么知道是翅膀受伤了?”
蓝琼道:“我与师兄从小受母亲影响很大,从不乱杀动物,就算习武也只是将它们打伤,待伤养好之后再送走他们。”
李适道:“这只小鸟让我照顾好吗?我保证不伤害它。”
蓝琼点头道:“我自然放心,不过你回房之后一定要好练习抛石子的功夫,我刚才的不过是练成之后的效果,还得下一番苦功才行。”
蓝琼带李适回到房中,画好一张图。李适道:“你怎么画的全是圈呀?”蓝琼道:“你带我到你房间去。”
来到李适房间,房中甚是简陋,连金陵王府别院的一半也赶不了,想到此蓝琼心里有几分感动。他将纸贴在墙上,又从袖中掏出数十枚银针道:“你以后每日便认真练习,等你站在墙角能将每一枚银针都抛入这小的圆圈里,说明你的功夫已经练好了。”“来,小殿下,你先试试看。”言毕自己退至墙角先抛了一枚。
李适一看乐道:“正好在小圆圈里。”
蓝琼道:“小殿下,你再试试看。”
李适退至墙角,也抛出一枚,飞近墙壁却掉了下来。
蓝琼走近李适道:“不用紧,一开始是这样的,你多练习几次定会有所长进的。”
一个妇人笑道:“哟,今日适儿也静下心来不到处乱走了?”
李适乐道:“皇姑女乃女乃,我正与蓝衣仙子学习银针呢?”
蓝琼道:“公主千岁!”听说唐营之中有位巾帼女英雄——平乱公主,武艺超群,战术精湛,颇得全军将士敬重。
平乱公主道:“姑娘坐!这才来一会儿,适儿便与你要好,看来往后还得劳你多看着他些,豫儿才能安心照料朝政。”
蓝琼道:“能替皇家孝力,我倍感宽心。”
平乱公主道:“听说,金陵王将你休了?”
蓝琼点头,平乱公主又道:“这个不孝东西,居然将你这个能文能武的美人儿给休了,想干什么,改日我若见他定让他还你一个公道便是。”
李适道:“皇姑女乃女乃,请你歇怒,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请您不要插手此事。”
平乱公主道:“为何?”
“整个武林都知道,她与庄大侠一对侠侣。”李适道,说此话时甚是严肃认真,活月兑月兑一个小大人。
平乱公主一闻笑道:“此事当真?”
蓝琼点头道:“三年前,的确如此。可如今,我早已配不上师兄了——”
平乱公主站起身道:“这男人就可三妻四妾,女子就不能改嫁了。就说我,如今郭将军已经是我的第二个丈夫,他事事还不得依着我……你可千万莫小看自己,你这等容貌、武功、才学哪一点不比别人强……”
蓝琼苦笑道:“公主是金枝玉叶,我哪能与你相比。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正说着,只听门外一女子道:“平乱公主,郭将军让你赶快回营!”
公主站起身道:“知道了!”对蓝琼与李适道:“这儿是两军交战之地,你们都小心些。”
蓝琼道:“公主放心!”
蓝琼心里道:向来两军对战,家眷都在后方,可是李豫全家为何全离军营不远的客栈之中,心里好生纳闷,想到杨妃如今已被满门抄斩,怕是留在行宫又诸多不便。
杨妃端坐饭菜站在门口道:“小殿下,你该用午膳了。”
李适头也不回道:“去!谁让你管了。”
蓝琼出门接过饭菜,细看都是些简单粗作之菜,一荤一素与一碗米饭,心里甚是大惊异。
杨妃道:“小殿下,你将就着吃些吧,这些都是我在厨房忙了半日的呀?”
蓝琼道:“让我劝劝他。”
李适嚷道:“我就不吃她做的饭,宁愿饿死也不吃,她以为可以代替我娘,就是不理她……”
蓝琼道:“小殿下,你说得真好!”
李适惊异地望着蓝琼走了过来道:“怎么你也有同感?”
蓝琼道:“我十岁那年母亲去世了,我父亲还有一个妻子邱氏,她也这般对我可好了,可是我就是不理她。”
蓝琼喃喃道:“我常常想娘是一个多好的女人,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也代替不了她。何况是她呢?”
李适道:“你怎么不说了,后来呢?”
蓝琼接着道:“但是师兄告诉我说,其实我娘死了之后,邱氏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叫我别那样待她。直到有一次,我病了,邱氏为了给我治病顶着寒风背着我走了几十里路才找到郎中,那几夜她连眼都未合下……我睡梦中仿佛感觉到是娘在给我喂饭吃药……等我病好了,我发现邱氏的额头的皱纹愈加深了……母亲曾经说过,她欠邱氏的,我到那时才明白她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父亲本是邱氏的丈夫,可是父亲却爱上我娘,不理邱氏,我母亲自然欠她;母亲去后,却要邱氏将我哺养成人,那更是母亲欠她的。从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说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女儿……”
李适道:“邱氏是真心对你好,可杨妃并不是真心对我好,她想代替我母亲成为正室。我情愿孤独母妃作正室,也不要她——”
蓝琼道:“无论怎样,她毕竟是你的长辈,你总应该尊重她吧?”
李适道:“你的话是有些道理,可我就是不爱理她,谁让她故作媚态赢取我父王开心。”
蓝琼笑道:“如果你是真恨她,就更应该把这饭菜都吃掉。”
李适道:“这是为何?”
蓝琼道:“你想想看,你不吃饭身体跨了,谁最高兴?你养好了身子,能与她周旋,又是谁最高兴?”
李适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对!你说得真好,我听你的,现在就把这些饭菜当作是杨妃狠狠地吃。”
蓝琼道:“你先吃饭,我去去就来。”出了房门回自己房中。
蓝琼吃了些糕点,喝过水。只见杨妃抱着娇儿从门口经过,蓝琼大声道:“杨妃娘娘!”
杨妃回头相望,蓝琼打开房门道:“娘娘,如今这客栈就剩下几位女眷,你快进来吧!”
杨妃走进房门,蓝琼看着怀中的娇儿心里道:这是我的孩儿,如今她已经带了一年有余。
婴孩正呀呀学语,“女乃——女乃”杨妃有些害羞地解开衣衫,蓝琼心里道:未料想竟让孩子吃她的女乃,可见也将孩儿视同己出,无论如何她毕竟将杰元带了一年多,我若将实情告诉太子,自是要回了儿子却也会要了杨妃的性命。心中正想着,杨妃望着蓝琼,抱着婴孩跪在地上道:“蓝姑娘,我求求你千万别将孩子带走……”
蓝琼站起身也跪在地上低声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杨妃点头道:“如今我父亲、叔父、姑姑们都已经被杀,无家可回了,唯有盛儿足可以慰我平生,求你了——”
蓝琼道:“他叫盛儿?”
杨妃道:“这是广平王爷取的名字。”
蓝琼道:“你放心,你对盛儿如此好,我怎忍心害你!”将杨妃扶起。
李适推开房门闯了进来道:“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蓝琼笑道:“你有什么事吗?”
李适喜道:“我抛进一根银针进圈了,快去瞧瞧!”
蓝琼道:“小殿下果真聪明过人,你接着练,待得每一根才能入小圈中,你就算练成了。”
李适道:“你快去看看呀!”拉住蓝琼的手不肯放下。
蓝琼对杨妃道:“娘娘,你先坐,我一会儿便回。”
来到李适的房中,见一根银针果插入小圈中,蓝琼走近一看心中满是狐疑道:“你真是你抛进去的?”
李适点头道:“自然!”
蓝琼退至墙脚也抛了一根进入小圈对李适道:“小殿下,一个人得失成败暂且不说,最重要是他的信义,做一个正直的人才会受别尊重,明白吗?”
李适低下了头,蓝琼道:“小殿下,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李适低声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嫉妒你与杨妃说话,故意骗你来此——”
蓝琼搂住李适笑道:“小殿下,银针没有抛进去,你可以接着再练。一个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住以后再不可以如此骗人……”
李适抱住蓝琼道:“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蓝琼道:“小殿下,我信你。因为在我眼中,你是最听话也最乖的孩子。”
李适乐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蓝琼道:“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没有娘,所以我也帮你。”
李适道:“没有其他?”
蓝琼道:“自然有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李适道:“何事?”
蓝琼放开李适道:“我师兄这几日要来洛阳,如果他来了洛阳,烦你告诉我一声。”
门外,李豫将一切看在眼中,没想到爱子李适如此信任蓝琼,眼前一幕仿佛是几年前的沈妃与适儿。
李适道:“你师兄的武功很好吗?”
蓝琼道:“他的武功很高,这三年来一直都在苦练武功,相信一定又长进不少。”
李适退至墙角,将手中的银针一一抛向圆圈。脑中浮现起与师兄相处的点点滴滴,泪眼已迷糊了双眼,猛一抬头,竟见李豫正站在窗前相望,蓝琼拭去眼中泪水道:“殿下!”
李豫笑道:“有你帮我照顾李适,我当真放心不少。”
蓝琼道:“殿下,我先告退了。”言毕转身回到自己的房中。
杨妃早已离去,她紧闭房门,放下床帐想起而今自己既不能要回儿子,又难以与师兄团聚,心里一片空白。垂下蚊帐,沉沉地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她换好衣服,准备好一只空袋子。
李适推门而进道:“我听说你师兄今日午后便到了营中。”
蓝琼道:“小殿下,谢谢你!”
李适道:“你怎么一身黑衣,要到哪去?”
蓝琼道:“小殿下,我呆在这里总不是法子,今日我要去京城。”
李适瞪大眼睛道:“你不怕遇上安贼?”
蓝琼道:“从小到大我就没有怕过谁?你想要什么,我从京城带给你。”
李适道:“我要一只京城张记做的风筝,你能带一只给我吗?”
蓝琼道:“一定会的。答应我好好呆在客栈之中,希望回来的时候你真能抛针圈内。”
李适道:“你小心些!”
年幼的李适失去亲生母亲,又对李豫其他的嫔妃侍妾抱有恶意。唯独偏偏喜欢出身江湖的蓝琼,她不做作,随和,还教李适武功,讲一些武林中的小故事给他听。慢慢地,蓝琼在李适的心目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这也是后来李适尤其重视、喜爱蓝琼之女——楚阳公主的唯一原因。
一个女子将权势名利视为无物,唯独重情重义,这样的女子谁不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