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宗第一次见到自幼失落的爱女——楚阳,与想像中的容颜过之,尤其是高雅的气质摄人心魄。坐子,在见到爱女的刹那站起身,是喜悦,是惊异,他的心在笑,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楚阳——”唤女的声音清晰激动。
独孤皇后听得分明,扭过头注视着唐代宗李豫,那份灿烂的笑容无法掩饰,她很满意但更高兴,这是丈夫这些年来被病痛折磨,为国事操心后最感染人的笑容。独孤皇后缓缓而优雅地站起身,“楚阳,你过来——”,独孤皇后朝高长春招手示意。
高长春望着原先替楚阳备下的位置,再看看独孤皇后与圣上,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很明朗,唐代宗近年来的病容转瞬间消失无踪。
栖凤宫,一听这名字便知道定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自古以来在皇后宫中设宴都是家宴、女眷聚宴。
独孤皇后已经从凤座上下来,快步走近楚阳。
楚阳看着渐渐走近的华衣妇人,贤淑端庄,心中顿生几分好感,心中已经猜出华衣妇人的身份。
“楚阳——到母后身边来坐!”独孤皇后拉过楚阳的纤手,向凤座移去。
独孤皇后的座侧是一位嫔妃,见楚阳过来,早已经站起身移往别处。
高长春紧紧地跟在楚阳的身后,道:“公主,这位是皇后娘娘,你的母后!”
楚阳凝望着独孤皇后,在江湖时便听人说过这位皇后的贤淑。
高长春道:“公主,这位是当今圣上,你的父皇——”
楚阳当然知道,初初见面,便一下唤出“父皇”、“母后”,她做不到,总得给一点时间吧,可是身后的高长春却是急切地催促着。
唐代宗站起身,笑意迎人,慈爱地注视着楚阳。
楚阳见到了一双威严的目光,虽是含笑,威严之势至高无上。“楚阳见过父皇、母后!”“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万福!”
独孤皇后听到楚阳甜美如百灵的声音,又似山涧汩汩的溪水,笑道:“不愧是皇家公主,听听,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唐代宗扶起楚阳,目光久久不肯移走,就那样入神地注视着楚阳。李豫的脑中闪出一个人:十六年前的蓝琼,一样美丽的笑容……
独孤皇后将楚阳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静月看到唐代宗饱含温情的眼神,这曾是她多少年梦寐以求的眼神,因为母亲杨芙蓉之故,父皇与母后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冷宫的后宫嫔妃所生子女都是由皇后或圣上宠信的嫔妃代为哺养,可是静月没有养母,她是在女乃娘的陪伴下长大的。静月明白自己在宫中人心中、眼中的地位,羡慕楚阳,虽说自幼流落江湖,可是圣上、皇后、太子都没有忘记她,虽是有十六年之约,可还是提前三年便开始寻访楚阳……
楚阳看到静月羡慕的眼神,回以淡淡的笑容。
沈无争又将话意重复了一遍,“殿下,你不会真的忘了吧?”
太子适看着沈无争,一脸茫然,“何事?”
太子妃王氏却已经明白沈无争之意,道:“今日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待我问过母后的意思才能定夺,如何?”
沈无争略为宽心,站在太子适的身后。
太子夫子坐子,太子妃王氏转过头道:“曾何,带沈侍卫到那边坐下!”
此次家宴是太子妃王氏与孤独皇后一同操办的,除了公主、王爷之外,还预备了几个位置。
楚阳的脑中一片朦胧,是这冷月撒下的朦胧月色感染了她的意识,还是被眼前这盛大的场面糊涂了意志,她说不清,或许是空气中淡淡的陈酒香味醉了她的思绪。
整个酒宴上,歌舞升平,楚阳只是失落地呆坐在位置上,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席间,其他公主眼中流露出嫉妒之色,让楚阳极不自在;还有几位嫔妃中冷漠的扫过楚阳,更令她如坐针毡。原来她便是个喜欢清静的人,没见过什么热闹的场面,声音一吵,她的头脑便一片空白,此刻亦是如此。
静月看到楚阳归来的盛宴,再想到自己的处境,悲从中来。一直以来都不是宫中人的焦点,有她没她都一样,站起身悄悄地离开座位。
楚阳低声道:“母后——”
“楚阳,怎么了?”独孤皇后对这次盛宴很满意,陶醉在歌舞之中,一直深情地注视着唐代宗,时而看看宴会上的其他人,所有人细微的举止特点都逃不过她敏锐的眼睛。
“我有点累,想到御花园走走!”楚阳小心翼翼地道。
独孤皇后有点吃惊,转瞬笑道:“好,你去吧!”“子规,你带人陪着公主!”
楚阳站起身离开栖凤宫。
吴少雷一直刻是楚阳说过的话,静静地等候着与她的相聚,有太多的话要说,越是着急便越觉日子难熬。今日便听长安街上一些人提过盛宴之事,见杨吉弱房中的烛火已熄,换上夜行衣直奔皇宫。皇宫比吴少雷在城外山上时看到的还要大,一进去便如谜宫一般,每一条路都是通的,但似乎总是找不到进口与出口。心中懊恼不已,跃上屋顶,观望着皇宫:皇宫深处灯火辉煌,也许雪莹表妹就在那里罢。并不细想便直往灯火处奔去,也不走路,只在屋顶上使出上乘轻功,如飞燕般穿梭。
乐声渐近,扒开屋顶的琉璃瓦,里面坐了许多华衣男女,或饮酒或说笑,但并没有雪莹的影子,心中竟有点失望,雪莹不是楚阳公主么?这个盛宴是专为她而设,怎么就不见了人?
隐约中,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吴少雷离开栖凤宫,寻声而奔。
御花园凉亭内,数名宫站立周围,亭内坐着两个倩影。
楚阳离开盛宴是想与静月说话,难得她们有两分相似,就算不是一母姐妹,可还是姐妹,心中有几分莫名的喜悦,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就是听人说过:静月公主的母亲杨妃与生母蓝琼有着惊人的相似,生母已逝,但杨妃健在。楚阳要看看杨妃,想知道母亲长得什么模样:“静月姐姐,我可以去拜访杨妃娘娘吗?”
“杨妃?”静月先前与楚阳聊了几句,都是无关风月的话题,什么今天的人挺多,栖凤宫里挺吵的……等等之类。如今楚阳却想见被打入冷宫的母亲杨妃?是看笑话的么?一阵怒火涌上心头,“什么意思?”
楚阳陪着笑脸,“我是真的想见见她,没有什么意思?”
“你是想看我们母女的笑话,数年来宫中人已经将我母亲淡忘,你突然提到她是何用意?”静月怒问道。
楚阳很冷静:自己并没有说错话,杨妃打入冷宫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要见她又有何不对?“为什么不能见?”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被打入冷宫的弃妃,你居然敢欺负我们公主……”一旁的子规早已经看不过,皇后娘娘与太子妃王氏再三叮嘱要她好生照料楚阳公主。
“弃妃?”“弃妃怎么了?”“我好歹也是大唐国的公主,这里容不得你一个奴婢说话!”静月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受到的奚落,泪水已经滑落下来,继续道:“你母亲又有什么可高贵的,不过就是一个江湖女贼!”
“这些话你敢跟皇后娘娘说吗?”子规更是不依不饶。
楚阳站起身,“子规,少说两句,就让她说吧!”
“公主,这可不行,皇后娘娘说了,你自幼流落民间受过不少苦,而今回宫了,绝不容任何人对你不敬,自然更不能容别人欺负你!”子规道。
“子规,话可别乱说,谁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想羞辱静我们公主——”静月的女乃娘谭嬷嬷按捺不住走入亭中。
这一切,吴少雷看在眼中,人人都说皇家的公主个个性情刁钻任性。雪莹是最不像公主的公主,依她随和的性情一定会被其他公主欺负得很可怜,而今一个老女人已经跳出来指责雪莹,他不能不帮,从屋顶跃下,大喝一声:“谁敢欺负她?”
人未看清,一把明晃晃、寒气逼人的利剑已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啊——”静月惊叫起来,躲藏在谭嬷嬷的身后唤道:“女乃娘——”
谭嬷嬷紧拥着静月,安慰道:“公主别怕,有女乃娘呢!”
数名宫女顿作流散状,有几个丢下灯笼已经消失无影。子规可不怕,对她来说,正是保护楚阳公主的表现的绝佳时候。一下跳到楚阳公主的面前,道:“不要伤害我们公主,你要杀就杀我吧!刚才欺负人的是我,是我不对欺负了静月公主——”
谭嬷嬷被子规的话弄糊涂,刺客是要来帮助静月公主的。
朦胧的月色下,楚阳并不能看清来者,何况对方又是一身夜行衣。可不能让这里的任何一个女子受伤,深宫女子有几个会武功的,唯有自己才可以保护她们,推开子规向前一跳厉声喝道:“你想怎样?”
静月公主见黑衣人并没有要伤害之意,从谭嬷嬷的身后走出来。
吴少雷的目光落在静月身上,这个少女的眉眼之中确有几分幼年时雪莹的样子,而面前这个女子,因为站在暗处并不能瞧清模样。厉剑一挥,对方轻轻地躲闪过去,“飞燕戏雨”、“飞燕剪柳”……一招招快疾如风,连绵不断,但对方的招式更是古怪、轻柔,都一一顺利化解,虽无兵器在手,其招式真可谓用到极致。
早有宫女去栖凤宫传话,刹时间便听到脚步阵阵,人声喧哗:“有刺客!有刺客——”
静月胆怯地望着谭嬷嬷:此刻楚阳公主与刺客已经交手,看来那位刺客真是要替自己报仇解散恨。可是她自幼从未离开宫廷半步,哪里认得什么大侠、刺客。如果伤了楚阳,众人都知是因自己之故,父皇与皇后必定追究,推开谭嬷嬷,道:“大侠
,请住手吧!”“她是我的皇妹楚阳公主,并没有要为难于我,我们不过是姐妹拌嘴罢了,请大侠不必认真……”
吴少雷开始以攻为守步步紧逼,招式连绵不断,可是十余招下来自己渐落下风,又听少女说什么“楚阳公主”没有听清楚、明白,只当躲在老女人身后的少女便是雪莹,亏她被人欺负,原来这位公主的武功如此高强。
楚阳可不想将事闹大,有人能替静月出头,不是痴情男子便是义勇侠士,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愿就此断送了对方的性命、前程。轻声道:“大侠,皇宫不是擅闯之地,请你快快离开吧!”
静月也大声道:“大侠,请快快离开吧!”
静月楚楚动人的眼神令吴少雷心碎不已,如果真因为自己之故累及于她,又于心何忍,抱拳呼道:“后会有期!”跃上屋顶,飞奔而去。
沈无争闻听有人要刺杀楚阳,早已经赶到御花园,可还是来迟了一步,黑影已经跃入屋顶,心有不服跃入屋顶紧追不舍。
吴少雷早闻得身后的脚步声,低沉有力,来人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皇宫的侍卫、高手纷纷往自己奔走的方向赶来,还是暂且先离开为好,听人说过雪莹的功夫不错,她自会设方出宫相见。
沈无争追了许久,黑影就在不远方,可始终不能截住,此刻那黑影便在数步之外,铁扇一挥,“嗖嗖”发出数枚迷针。
冬季的风声掩盖了细微的银针,加之一声高过一声的“抓刺客!”,吴少雷心里一片紧张,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他去的不是平常百姓家。“啊呀!”吴少雷只觉双腿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噔”瘫坐在屋顶之上。回过头,闪过一个黑影。
沈无争追上吴少雷,冷笑道:“兄台,你的胆子不小下,居然敢进宫行刺!”
吴少雷的脑中闪过幼年时雪莹那天真、纯洁的笑靥,“好汉做事好汉当,谁让她伤害雪莹的。”
“雪莹?”沈无争有点意外,“开什么玩笑?”
“这个时候了,我心思给你开玩笑?”“雪莹自幼与我青梅竹马,我一定要保护她!”吴少雷近乎于喃喃自语。
“你和她?”沈无争可不信,雪莹自幼便流落江湖,连穆冰霜都以为她死了,面前这个男子又怎会与她青梅竹马。
楚阳终是放心不下,无论那个黑衣男子是谁,看在他对静月的一片真心份上,自己都可以谅解。再回头,静月与谭嬷嬷神情紧张,如果当真捉住那个黑衣男子只怕又会生出一场风波。
谭嬷嬷走近楚阳,哀求道:“楚阳公主,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为难我的公主!”
我的公主,谭嬷嬷说静月是她的公主,这需要有多少真挚的情感,在谭嬷嬷的眼中、心里,已经将静月视为一切。楚阳并没有想为难任何人,自然更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事情的严重性可以料想。
子规有点得意,先前还咄咄逼人的静月主仆,而今换了副嘴脸,“公主,有些人不识抬举,不给点厉害瞧瞧自然不会明白事理,就请皇后娘娘追查吧!”“最好能将此事交给刑部处理,那才叫好呢?”
楚阳绝不希望这样做,“静月姐姐到底是我的皇姐,我怎么能伤害她——不行!不行!”再回头,静月依是楚楚可怜般地期待着楚阳,是求救,是赞同。“静月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楚阳轻轻一跃使出上乘轻功往吴少雷逃走的方向奔去。
夜色下,沈无争扛着一个人已经奔了过来。
楚阳往前一跳道:“沈侍卫!”
沈无争笑道:“公主,刺客已经抓到了!”
“放了他!”楚阳的话言简意赅,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再则这个刺客并没有伤害到自己,而放走他却可以确确实实地保护静月。
“他想杀你!”沈无争道。
楚阳道:“他没有杀我,他只是想保护一个不能受伤的姑娘……”“放了他!”楚阳步步紧逼:“听我的放了他!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
沈无争无话可说,楚阳公主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不放,就明摆着与她为敌,他可不想与自己意中人为敌,与一个堂堂的大唐公主为敌。
吴少雷被沈无争放在屋顶,依是没有半点知觉,浑身上下都已经麻木,只是意识还很清晰,
楚阳见黑衣人没有站起身,“他怎么了?”
“哦,他中了我的迷针!”沈无争道。
楚阳纤手一伸道:“给我!”
“什么?”沈无争问。
“解药!”“迷针的解药!”楚阳说得很仔细,这沈无争当真能装。
沈无争从怀中掏出解药。
楚阳不待他拔开瓶塞夺了过来,从瓶塞取出一粒药丸塞在吴少雷的口中。
吴少雷闻到了一股淡雅的兰馨香味,那气息熟悉,正在记忆中雪莹的体香味,只不过这气味比记忆中的更浓、更香。“雪莹,是你吗?”
楚阳听到黑衣人唤自己的名,应声道:“我是雪莹?”“你怎么……”
楚阳的应声令吴少雷惊异不小,原来和自己过了十余招的少女才是真正的雪莹。“我是吴少雷!”
沈无争正欲离开,忽听到吴少雷唤楚阳的乳名,止住脚步。
相逢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喜事儿,一股淡淡的忧伤略过楚阳的内心,吴少雷可以认错她,姐姐也当自己死了。
“我真是吴少雷!”吴少雷以为楚阳不肯相认,停顿片刻继续道:“妹妹是怪我先前错认了你吗?”
“没——没有!”楚阳的眉眼与静月有两分相似,况且他们之间留给彼此的印象都是幼年时的模样,那时候他们都只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十年后连她都不敢肯定能否在茫茫人海之中认出吴少雷,又怎会怪他呢?
吴少雷服过解药,渐渐恢复了知觉。
沈无争甚是不悦,尤其是楚阳再见故人,“公主,你该回宫了!”
楚阳很想与吴少雷叙叙分别之情。
沈无争见楚阳并没有要立即走的意思,又道:“公主——如果你还不回去,只怕会来更多的护卫高手!”
楚阳懂这意思,吴少雷刚刚恢复体力,如果被护卫抓住,免不了受一场皮肉之苦。道:“少雷哥,你住在哪里?”
“南城门附近太白客栈!”吴少雷应道。
“少雷哥,你先不要回去,等我几日,有时间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楚阳道。
沈无争可不想听他们二人的谈话,已经跃下屋顶往御花园奔去。
楚阳望着沈无争远去的身影,道:“保重——”
回到御花园,独孤皇后与两位嫔妃已经过来。见楚阳回来,独孤皇后关切地问道:“楚阳,你没受伤吧?”
楚阳抬头一脸苦笑,人生如戏,先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本来吴少雷是想保护自己却成了保护静月,原以为是在帮静月,却怎知无形间帮了自己。看着独孤皇后的脸轻声道:“母后,我没事!”
独孤皇后长舒一口气,“子规,到底怎么回事?”
子规欲言,再看静月与谭嬷嬷的神情,楚阳公瞪了一眼子规,道:“真的没事,只是一个普通的刺客,好在我们都没有受伤。”
独孤皇后的目光落在子规的身上。
子规看着楚阳公主:明白不能说实话,楚阳公主不让讲,自己便不能讲,但凡是公主身份的总有点任性、刁钻,即便这位公主如何的随和、温顺总还是有几分小性子,况且这位公主自幼在民间长大,自己以不了解她的性情,万一触怒于她,自己就算惹火上身了。这几天宫里都流传着关于她的故事,说楚阳公主如何的医技高超,如何的武功卓越,如何的才华横溢……子规应道:“娘娘,只是一个普通刺客!”
独孤皇后长叹一声,“唉——真是越来越乱了。”说话时却看着太子妃王氏。
王氏出身名门,端庄秀丽。也因为生在官宦之故,对宫廷的是非恩怨甚是了解,自唐代宗李豫近年龙体欠佳以来,无论国家要事还是宫廷安全都已经交给太子适,而今有人夜闯皇宫欲行刺楚阳公主,独孤皇后当然要责怪太子。“母后放心,我一定让殿下追查刺客,以儆效尤!”
“母后、皇嫂——”楚阳听到此唤了一声,可是后面的话她却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独孤皇后没有应声,用眼睛来呼应楚阳,温和而慈爱地注视着。
楚阳道:“母后,为什么不培养一批自己的女侍卫呢?”
“女侍卫?”太子妃王氏道,这个问题以前她也曾与太子适讨论过,培训女侍卫需要大笔的金银,可是大唐而今的国库财政着实虚弱,大批的财力都集聚在各州官吏、藩王手中,正因为这些太子适才急着寻回失落民间的楚阳公主。
楚阳道:“后宫之中女眷颇多,如果时间不允,可以招募一批绿林女杰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绿林女杰,可全都是些女贼,还不把皇宫给闹翻天——不行,不行!”独孤皇后身边的一个妙龄女郎接过话道,此女郎一对柳叶眉、丹凤眼,高挑的鼻梁,殷红的嘴唇。
独孤皇后看了一眼妙龄女郎。
妙龄女郎立即脸带惧意低垂着头。
“皇上早就回宫了,我得去御书房侍候!”独孤皇后道。
“恭送皇后娘娘!”众宫女、嫔妃齐跪地上。
太子妃王氏也离开御花园回东宫去了。
偌大的御花园冷冷清清,唯留下静月、楚阳与两宫的宫女。
没有言语,楚阳也不便明言今晚的误会,只是淡淡一笑,便离开了。
倒是谭嬷嬷看到楚阳的笑,竟莫名地不安,待楚阳与众宫女走远,才道:“公主,你没觉得楚阳公主笑得很怪吗?”
“怪什么?我没觉得!”静月想到今日全托楚阳之福才可以免去是非,对楚阳心存感激。
楚阳自回宫之后一直住在“兰馨苑”,高长春告诉楚阳:她未来之前,每年的腊月初六,唐代宗便携同太子适前来拜祭蓝贵人的亡魂,蓝贵人不仅仅唐代宗命里的贵人,更是太子适的救命恩人。如果失踪沈妃是他们二人心中相同的伤痕,而蓝琼便是他们心中相同敬重的女子。独孤皇后按照蓝琼的喜好,在此处种植了许多的兰花,知名的、不知名的,楚阳从不种的叶片、颜色,分辨出这里有不下三十种兰花,只可惜时值冬季,不能看到盛开的鲜花,虽说寒冷,可是兰花却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除了养花人的悉心照料便是这兰花的品质原本便有几分耐寒性。
盛宴之上楚阳算是与家人见过面,次日便有各宫的嫔妃过来陪楚阳说话聊天,然后是各王府的郡主来宫游玩。楚阳一直惦记着与吴少雷相约之事,可是身边不是有嫔妃就是有郡主,自己着实找不到任何法子出宫,甚至还有洛阳王的爱女丹凤郡主与平乱公主的长孙女南雯郡主也都留下来与她相伴。
一天、两天,吴少雷耐心的等候着雪莹的到来。处于华夏西北之地的长安城冬季很冷,不同于西南的阴寒之冷,是刺骨之冷,杨吉弱便逾加不愿意出门,随之而来便是对家乡的思念、父母的挂怀。长安城内明显比前两日冷静了许多,穿梭在大街上的都是轿子,更有衣着厚实的富家子弟醉熏熏一路吵闹。
“吴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江南?”杨吉弱这几天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问。
“不是说好在这里呆一个月么?”吴少雷道。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为什么还要待下去?”杨吉弱穿得很厚实,已经将棉衣裹在身上了,可是还能依旧感到很冷。风总是能找到进屋的方法,从门缝、窗口灌进来,屋子里到处都游走着冷冷的空气,对杨吉弱来说,江南从来没有这般冷过,即便有点寒意,姨母或师婶们总是给她的闺房搬进暖暖的火炉,不出半个时辰,房间里便变得暖和起来。“吴大哥,我们早些回去吧,这里实在太冷了!”
吴少雷一直在等,他有太多的话想与雪莹说,最感兴趣的就是雪莹的奇遇。
“咚!咚!”敲门声响起,极有节奏感。
这些天除了店家与小二再不会有其他人敲门,即便是他们到了,只在门口大声地喝道:“送茶喽!”“送热水喽!”
吴少雷快奔几步,“吉弱,你怕冷先躺在床上……”,打开房门:门外,站着衣着貂皮褂子的沈无争,手里依是拿着一把铁扇,神情凝重。
沈无争是一个爱嘻笑的人,这样的表情,杨吉弱倒是从未见过,有点好奇,也走近门口。
吴少雷从沈无争的神情,已经猜出几分,道:“到楼下谈吧!”
杨吉弱道:“我也去!”
吴少雷看着杨吉弱,摇着头:“不了,你还是好好呆着吧,外面太冷!”吴少雷可不想杨吉弱在旁,太多的话不便讲,即便他对雪莹只是兄妹之情,杨吉弱又怎会轻信。
“哦!”杨吉弱像个听话的乖孩子,看着吴少雷出了房门,很快便关上房门,按照吴少雷说的躲到床上。
沈无争可不喜欢这些客栈、酒楼,实在太冷:“这个地方实在不宜你们居住,杨姑娘体质单薄不若到我府上去吧?”原本沈无争找吴少雷,是想试探对方与楚阳公主之间的事儿,可而今见吴少雷对杨吉弱如此体贴、关怀,心想:或许自己多心了,这世间又会有几个如龙跃天那般的人物呢?再想到杨吉弱自幼在江南长大,水土尚未适应过来,又要饱受这等严寒,自己虽是朝廷中人,但依有几分怜悯之心。
吴少雷想推辞。
“楚阳公主凤体欠佳实在不易出门,昨日公主还跟我提过此事,我看你与杨姑娘暂且就到我府上居住!”沈无争道。
沈无争与吴少雷找了处酒楼坐下,细细地聊了起来。吴少雷也一一将幼年时与雪莹如何相识,如何相处之事告知。
当日,吴少雷与杨吉弱搬到了沈无争的府上居住。
对于吴少雷说的事儿,沈无争依是有些不放心,如果当真就如同对方所说,为什么吴少雷一定要保护雪莹不受伤害,那种行为明明就是一个男子对心中女子之情,又怎会简单的是兄妹之情。如果让吴少雷住在自己的府上,如果楚阳公主前来相会,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中,也可以确保吴少雷不会带走楚阳公主……最主要的,沈无争必须要保护楚阳公主,这种保护是他对楚阳的呵护、关爱,更是对这个女子最真最切的爱意。
沈无争自幼丧失父母,而家乡吴兴也在江南之地,自懂事时起便在名山学艺,待学有所成时又伴在太子适的身边,对家乡的印象有些模糊。虽说也曾在江湖游历,但因为重任在身,始终没有机会回家乡。沈无争在京的住所——沈府是太子适所赐的一个普通庭院,布置简朴,府中有侍婢、家丁七八人。
沈府还有一个不同于其他官宦府邸最大之处:置于京城幽避之处近郊区。沈无争常常是早出晚归,府中便剩下吴少雷与杨吉弱,是客人,在没沈无争的时候更似这里的主人。
楚阳很快便厌倦皇宫里一尘不变的生活,每天起床便是众宫女下侍奉梳洗、打扮,然后是早膳,与几位公主、郡主、嫔妃一起说笑;再是午膳,午睡一会儿,便是一起逛御花园、喂湖里的小鱼;宫女侍奉洗澡,而后便是睡觉……每日到了半夜,待众人沉睡,楚阳才能习练内宫心法,好几次想趁机溜出皇宫都被宫妇女拦住,这些宫女一个精过一个,看似睡觉,其实心里都明白得很,楚阳稍有点动作都被她们察觉。
今天的时间依然如故,就那样打发过去。想到与吴少雷的相约之事,楚阳心里开始着急,江湖儿女最注重信义二字,如果不能应约,便失信于人,自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闯荡呢?下半夜时分,楚阳换了衣服,扮成以前的模样给几名守夜的宫女点了睡穴,跃上屋顶往沈无争的府邸奔去。
到了沈府,楚阳止住脚步:深更半夜冒然前往,男女有别不成体统,还是待得明日天亮再说。于是便在沈府附近的草堆里坐子,天寒夜冷,这样一坐居然睡了过去。楚阳曾经中过冰蚕之毒,这冰蚕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性,就是遇到极寒之地便会冬眠,周身被一层厚厚的冰晶覆盖,唯有等得来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才会再度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