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当”一声落在银蛇的右边,按说此剑应是横落,而它剑尖朝下扎入土中。银蛇甚感大惊,这少女能在转瞬之间将柳叶宝剑的奥秘领悟,而自己当年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能够运好这一招。
楚阳镇定自若,“银蛇姐姐,你的宝剑不错,放心吧,我从来不夺人所好!”
银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穆雪莹唤她作“姐姐”,她可是穆冰霜的妹妹,自己应是师叔辈份的,可她……当真奇怪得紧。
白狼喜欢楚阳的称呼,如果她唤银蛇叫姐姐,那么叫自己就应该是哥哥了。
楚阳歪着脑袋看着黑狼:他一脸严肃,若有所思。嚷道:“我又没有恼你,你何须这般——”
黑狼扫了一眼,“你的功夫是什么人教的?”
楚阳撅着小嘴,笑道:“《火凤雨蝶》呀!”
黑狼闻此道:“你习的是传说中的西域第一神功《凤蝶神功》?”
楚阳不以为然,抱以浅淡的微笑。
白狼走近黑狼,望着他,等候着后面的话,可是黑狼却没有再言语。玉蛇收回宝剑归于剑鞘走了过来,问道:“大哥,《魔影神功》不是西域第一神功么?”
黑狼看了一眼众人。
楚阳笑道:“银蛇姐姐说笑了,《魔影神功》乃是蓬莱岛国的武学奇功,现在又有人叫作《幻术》,其实这两者神义相通。西域魔王偶然之中得到此功秘笈,加以修改运用,便成了今日的《魔影神功》……”
楚阳的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黑狼的身上。
黑狼点头,目光中尽是惊诧,这个秘密江湖中人知道的人甚少,中原武林便更少有人知道,可是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却一语道破玄机。“真不愧是西域传说,果真人如其名,博学多才!”
玉蛇沉默良久,“大哥的意思——她就是西域传说。”
楚阳笑道:“好在当年,我并没有被狼吃掉!”
知道楚阳身份的,心中升起几分亲切感,不知道这其间奥秘的却逾加糊涂。
白狼却不管楚阳是什么身份?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个完美的女子,这正是他寻求了许多年的姑娘。
楚阳在沉默的刹那,突然忆起与吴少雷的约会,大叫一声:“不好!”转身奔去。
黑狼与白狼飞身急追。
楚阳自此次冰冻之后,轻功又上了一层,行如疾风,待黑狼二人追出庭院,早已经没了楚阳的身影。
幽静的山野中,只闻得呼呼的风声,还有幽远的狼嚎声。阳光照入庭院,给宁静的景致增添了几分贵族色彩。白狼只是发呆,猛然间,月复内如烧,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黑狼道:“好不容易找到她,竟让她给跑了!”弯子扶起白狼,轻声问道:“还有药丸吗?”
白狼摇头。
“臭丫头实在过份,总有一天会吃苦头!”黑狼每每一想到穆冰霜便爱怨相交,爱的是,穆冰霜自幼在魔王堡长大,是他们几个师叔看着长大的;怨的是,穆冰霜的手段毒辣,尽管他们八大色魔为人所不齿,却从不对付自己人。
白狼忍住疼痛回头张望着楚阳离去的方向。
黑狼明白,“放心,知道了她的身份,我们会找到她的!”
篱笆门前,其他几位色魔已经站在左右,见二人归来,迎了上来。
黑狼道:“你们几个出去寻找穆雪莹,一定要尽快带她回来。只有她才可以替我们根除毒性!”
玉蛇应道:“是!”
玉蛇、银蛇、褐狼、灰狼等离开庭院出去寻找楚阳。黑狼留下来照顾白狼。
玉蛇一想到棕狼心里便不是滋味,这个死鬼又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但愿可以早些回来,找解药是大伙的事,作为八大色魔的一员,他理应参加。
且说落雁柳琴,那日在溪边洗衣竟无意间再遇鬼谷公子,以前一幕又重现脑中,忙忙躲闪,原以为可以避开鬼谷公子,到底还是被其发现了踪迹。
鬼谷公方跟踪柳琴来到吉仁庄的一家农户门前,站在窗前往里望:柳琴怀抱婴孩,口里哼着小曲。柳琴退出江湖隐居山林,原来却已经是为人妇、为人母。想到此处,鬼谷公子推开房门。
柳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与鬼谷公子重逢,那个淡忘的恶梦将会在她的心里繁衍生息。本能的反应:她将女儿柳絮儿抱得更紧。
“你已经嫁人了?”鬼谷公子直言道。他侧目注视着柳琴怀中的婴孩:那孩子的容貌似曾相识,不想则罢,一想便惊异不小,从这孩子的出生及相貌来看:是自己的骨肉无异。
柳琴苦笑,“我已经嫁人了!而且还做了母亲!”
鬼谷公子算算日子,进一步确认这孩子应该是自己的血脉,“她是谁的孩子?”一直企盼作父亲的他,此刻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悦与悲哀,与萧玉娘姐妹结成良缘已经多年,可是她们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有孩子不仅是他自己的心愿,更是母亲——天龙教主夫人的心愿。自己与柳琴之间不过仅仅两次,而那两次却令柳琴怀中了自己的骨肉,这简直就是一种讽刺与嘲弄。
“她不是你的女儿!”柳琴大声道,她只想要保住自己的爱女不让别人抢走。
鬼谷公子立即从柳琴的神情中明白了:她怀中的婴孩确实自己的骨血无异。“她是个女孩?”说出此话倍感尴尬,这个孩子的出生是那样的不情愿也意外,原想再戏弄柳琴一翻,可是此刻鬼谷公子所有的想法被突如其来的孩子打乱了。“她是我的孩子?”是疑惑,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个孩子有着那样的身世背景,柳琴又怎会承认呢?
“不是,她是我的女儿,她叫柳絮儿!”言语间,柳琴已经退至桌旁,一只手快速地从桌面上取出厉剑,一只手轻轻地托着爱女,“姓杨的,快滚出我家!”
鬼谷公子此刻不想再伤害柳琴,她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是他女儿的母亲,连连后退几步,“她是不是我的孩子?”
“滚——”柳琴厉吼一声,直用剑指着鬼谷公子,逼着他离开房间。
鬼谷公子站在门外,房门“碰”被关上。片刻间,从屋内传出柳琴痛哭的声音,也传出婴孩“哇啦——”的哭声,母女二人的声音交织,鬼谷公子心如刀绞,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过。无助是因为从未想过,有一个被自己玷污的女子居然会给他生下一个女儿。
鬼谷公子忘记了当日是怎样离开吉仁庄,这些天他一闭上眼睛,脑中便浮现出一个婴孩模样,那个可爱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可是孩子的母亲又是那样的仇视自己……
鬼谷公子突然的出现也打破了柳琴母女生活的平静,柳琴知道吉仁庄不能再呆,鬼谷公子很快就会再找到这里,当天夜里,她便收拾行囊。次日清晨便租了马车离开梓州。天下之大,柳琴突然间失去了方向,回镖局已不再可能,保守的父亲怎会接纳一个未婚生子的女儿……还有那些师兄、师弟们又将如何看待自己……离开梓州境内,她抱着女儿痛哭起来。她爱女儿,也恨女儿,为什么女儿偏是仇人的孩子,可是女儿又是她全部的希望……爱与恨的交织令她原本痛苦、无助的心更添伤痕。
哭罢之后,柳琴想到了大漠边关,自安史之乱后,那里不大太平,边关百姓纷纷逃往内地安家,自己倘若去那里或许还可保母女二人的平安。自己有一身武艺,待女儿大些便也会习武,不求行侠仗义但求母女二人不分离,能够看到女儿平安长大。
柳琴便令人赶着马车往边关行走,一路上换过好几次马车,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其间因为柳絮儿生病之故,柳琴便住进客栈,待女儿病情好转又重新赶路。
鬼谷公子再去梓州吉仁庄,茅草屋已经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位年老的婆婆在那里收拾房子,口里喃喃自语:“这柳二嫂当真奇怪,要搬家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只可怜那孩子,小小年纪便要随母亲四处流浪……”
鬼谷公子没有细问便已经知道答案,怅然若失。
楚阳失踪,皇宫里掀起不小的风浪。
太子适又着沈无争必须尽快找到楚阳公主。
沈无争刚回到府上,便见小魔王与孙鹤鸣前来闹事,老管家怕生出事端,不敢开门。
孙鹤鸣携小魔王直往沈府院内扔石子,闹得沈府中人不敢出屋。
吴少雷苦等楚阳前来赴约,可是一天天过去,最后等来的答案居然是:楚阳失踪,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烛光下,吴少雷又忆起幼年时的情景。回忆回来,吴少雷暗自发笑,“雪莹,等你长大了嫁给我,好吗?”那不过是幼年无知的话语,怎可当真,可因为这一句话,吴少雷却一直期望着雪莹的再度重逢。
“咚!咚!”杨吉弱敲响房门,轻轻地问道:“吴大哥——”
吴少雷打开房门,杨吉弱着了一件羊皮披风站在门口,洁白的羊毛映衬出花一样的容颜,杨吉弱笑得很灿料,“吴大哥,决定了么?明天,我们便回江南。”杨吉弱的声音很好听,柔得像春日的暖风。
吴少雷伸出手拉进杨吉弱,转过身关上房门。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是自从知道雪莹还活着的一刻,他与杨吉弱之间已经疏远得太多。
杨吉弱深情的凝望着吴少雷,许久才道:“吴大哥,你还在想雪莹吗?”
吴少雷苦笑,“她对我只是一个妹妹,如今她是公主了,连见她一面都如此难,看来我们……”(终究无缘)这几个字他没有说出口,既然说是妹妹又谈何缘份。“我们俩才是有缘的!”吴少雷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杨吉弱的纤手,也一样深情的凝望。站在面前的杨吉弱,可是他却分明感觉到是雪莹,雪莹是什么模样在记忆
中已经模糊了,而面前这个绝色美人儿是那样的温柔可爱,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杨吉弱轻柔地靠近吴少雷的胸前,轻声道:“吴大哥,你是怎样看我们的事儿……”杨吉弱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昨天,父亲又来信了,说老龙王又到家里提亲……你是知道的,吉弱的心里只有你一人……”
“嗯——我知道!”吴少雷听到此将杨吉弱拥得更紧。
杨吉弱道:“吴大哥,如果你当真喜欢就早些到我家提亲吧!”
吴少雷道:“会的,我不会再失去你了!”说的都是莫名的话语,雪莹是不属于她的,对他而言,雪莹就像天上的云彩,可望而不可及;又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再美也有醒的一天,而雪莹就是他梦里的女孩,只属于梦,不属于他……烛火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飞蛾,直直地扑向火焰,吴少雷看着飞蛾被烈火烧着、跌落。他暗暗地告诉自己:他与雪莹之间就如同烛火与飞蛾,自己不能做那只飞蛾。没有雪莹,他可以拥有杨吉弱的爱。想到此处,他深吸了一口,“吉弱,我喜欢你!”
杨吉弱依偎得更紧,吴少雷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还带着丝丝桂花的体香。“吴大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明天,我们便各自回家,京城有盐帮的弟子,他们会护送我回去的……”“回去后,我就静静地等着少雷哥前来提亲,好吗?”
吴少雷拥着杨吉弱,望着烛火,他在静静地享受此刻这份幸福,他可以把杨吉弱幻想成雪莹,说着想说的情话。
许久,吴少雷才将杨吉弱送回房中。看着杨吉弱关上房门,他就那样望着房门发呆。“澄”不知何处飞来一只石子落在吴少雷的脚踝处,吴少雷抬头张望,突然房顶上闪过一个倩影,如此熟悉的身影,难道是……
吴少雷跃上屋顶追了过去。
奔了一程,来到“谪仙酒家”,因时值深夜,又是严冬,店中很静,吴少雷站在屋顶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楼上坐着一位少女,神情凝重而安静。
少女依是安静,没有回头。
吴少雷有点纳闷,她不是雪莹,否则已经说话了。
少女轻笑道:“少雷哥,来了就进来吧!”
这般唤他,不是雪莹还会是谁。吴少雷一阵欣喜,进入房中,转身带上房门。
少女面蒙轻纱,吴少雷看到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梦萦之中的眼神,他看不清对方的容颜,但凭感觉与少女幽淡的兰馨体香,可以断定:她一定生得很美,美得如同天上的月亮——独一无二。
少女站起身拧过酒壶,替吴少雷斟满美酒,“少雷哥,外面天寒,喝点酒吧!”
吴少雷坐在少女的对面,心不安地狂跳,不敢抬头注视对方的眼睛,他怕自己迷失在那双明眸之中,幼年的承诺是一种情结,也是成年后他的魂梦,只是静静地接过少女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很美,他饮酒无数,从未钦过如此香醇的美酒,“好酒!”
雪莹(楚阳)“扑哧”一声笑道:“这不是什么好酒,只是烈酒,天寒祛祛寒气!”少女说罢,打开石锅盛了一碗汤,递了过来。
吴少雷像个听话的孩子又接过汤,如饮酒般一饮而尽。饮罢才知,那鸡汤甚烫,顿时间,烫得口里、喉里乃至胃里都疼,面对绝代佳人又不能表露,直憋红了脸,却只吐出一句话:“好汤!”
雪莹更是大笑起来,“咯——咯——”
吴少雷直看得呆了,雪莹笑时,头上的玉坠便不安份地晃动,还有阵阵从她口中飘出的馥香。
“少雷哥,刚才我在沈府里已经看到你与杨姑娘的事了……”雪莹正色道,脸上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杨姑娘是个好姑娘,你能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我真为你高兴!”
“不——”吴少雷想尽力解释,“我看你是误会了!”
雪莹依旧是笑,“我当然是误会了,杨姑娘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吴少雷暂为放心,但愿雪莹还能记得幼年时的承诺。
雪莹继续道:“杨姑娘是你的意中人!”“意中人与红颜知己怎么会是一回事呢?”
吴少雷还是有点失望,他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得面对现实,雪莹再好,她是不属于自己的,人家可是堂堂的公主,无论才学、相貌足可以匹配天下间任何一个优秀的男儿,自己不够优秀,自然不能与她匹配了。想到此,吴少雷抱以微笑。
雪莹没有饮酒,这让吴少雷有点遗憾。
两人聊了许多无关风月的话题,更多的是对儿时的回忆,雪莹的脸上一直都有笑容,似乎于她,没有烦恼。安静的时候,眼中便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淡淡的哀怨,还有一层如丝的迷茫与困惑,一双清澈如月的眼睛里居然可以藏下这么多的东西,吴少雷看不懂,他想:或许自己只能看懂杨吉弱罢!因为吉弱很单纯,所有的心情与心事全都写在脸上,而近几月来两人朝夕相处,已经达到了可以读懂彼此的地步……
临分别时,已经是四更天,吴少雷站在“谪仙酒家”楼下看着雪莹远去的身影。那倩影孤寂而落魄,与冷月显得极不相宜。只待雪莹的身影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从视线中消失,吴少雷才赶回沈府。
吴少雷不愿敲门,生怕吵醒沈府中的仆人,依是跃上屋顶,刚站稳身,身后便传来兵器风声,侧身一躲闪了过去。对方手中握着一把铁扇,无疑来者正是沈无争。
“是我,吴少雷!”吴少雷道。
“这么晚了出去作甚?”沈无争步步紧逼,言语间并没有止住招式,又一招击了过来。
吴少雷扎稳下盘,以拳作剑迎了上去,“楚阳公主已经回京了!”
沈无争直击吴少雷月复部,吴少雷身子后倒一闪。
“沈兄,要切磋武艺,明日如何?”吴少雷道。
沈无争想不明白:楚阳公主回京,她没有找自己,第一个找的居然是吴少雷,看是她与吴少雷之间非同一般。扬手将铁扇插入后腰带间,又与吴少雷过起招。
吴少雷不想惊动他人,直往后园奔去。轻轻从屋顶落下,尚未站稳脚,沈无争一个扫腿便迎了过来,吴少雷轻轻一跃,一不小心站在石头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沈无争双手插腰,道:“快起来,咱们继续!”
吴少雷此刻困乏得紧,这些日子与沈无争相处下来,二人的功夫都长进不少,两人在武功方面的造诣不相上下,这“四少侠”中,恐怕没有一个是虚名的,只是那位李杰元,沈无争并无甚交情,不知道到底是何等人物,但沈无争觉得这龙跃天、吴少雷倒还不错。
“今日我着实累得紧!”“改日如何?”吴少雷忙忙求饶。
沈无争并没有罢手的意思,依是一招接着一招。
吴少雷应接不暇,可以使出的武功全都用上了。“楚阳公主回京,你现在一点也不着急么?万一她又来个不辞而别,明日你何处寻去!”
沈无争不明白这几天楚阳公主为何消失,他不愿意想,即便想了那也是只是一厢情意的看法。有时候他的心里挺矛盾的,楚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说她复杂,可是她却有着天下最为单纯的笑容;说她单纯,可是她那双星眸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看不懂,猜不明白……这样一个女子,像谜像梦更像云,捉模不定。
待得天亮时分,二人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
杨吉弱一大早便起床了,想起与吴少雷相约之事,心里甜甜的,还有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正欲唤醒吴少雷,想到昨晚他与沈无争切磋武艺,举起的手又放下。昨日联系好京城的盐帮弟子,已经有人来沈府接她了,背着包袱,两步一回头,三步一凝眸。张望着吴少雷的房间,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但是此次的离去正是为了自己与吴少雷能够长厢私守,跨上马背的刹那,她从心底轻轻地唤了一声:少雷哥,我在钱塘等着你!
吴少雷一睁开眼睛,便忆起昨晚之事。还是有点后悔给杨吉弱许下那样的承诺,可是已经许下了,又不能收回,母亲常说:大男儿做事敢做敢为,绝不可失信于人。况且他对杨吉弱许下的还是终身的承诺,更不可以返悔,依杨吉弱脆弱的性情怕是承受不来。
沈无争一早已经令人备好马匹,因为宫中有事,不能亲自相送。吴少雷静静地离开了京城,但心境却和来时是两般模样。跟随雪莹来京时,心中有太多的憧憬、幻想、欣喜,可是离开了,心里却有着挥之不去的遗憾、失落。
兰馨苑内一片寂静,自从楚阳失踪,兰馨苑里宫女失去笑颜,已被宫中十余名太监软禁于此,人人都不知明天或者后天,她们又将有怎样的命运,被杀、被驱逐出宫、还是被……
子规在宫中多年,已经看惯了宫中的是与非。楚阳公主有一身高强的武艺,那高高的大红宫墙不能锁住她的心,也一样锁不住她的人。躺在床上,正想着初见楚阳时的情景,隐隐中传来一股熟悉的体香味,这样的气息,这样低沉而富有于节韵的呼吸声就像是……是楚阳公主!她不敢肯定,坐起身,往楚阳的凤帐望去:帐中躺着一个女子。子规赤着足,轻轻地走近凤帐,拉开帐帷,那熟悉的容貌不是楚阳还会是何人?顿时惊笑道:“楚阳公主回宫了!”声音激动发擅,不大不小。
楚阳公主被子规的声音吵醒,转过身子,“我困乏得紧,你们暂且出去吧!”
兰馨苑里的其他宫女听到子规的声音,都齐聚过来,大多赤着足。
子规指着凤帐,低声道:“楚阳公主回来了——”
众宫女长叹一声,顿时脸上露出难以言表的喜悦,有一名宫女道:“咱们暂时无性命之忧了!”
子规轻声道:“公主劳乏了,各位出去吧,留下两个候命!”言毕指着两名红衣宫女。
众人出了香闺,关上房门。
子规便与众宫女开始侍弄兰花,这些花在宫已经十余年,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楚阳公主,就如同子规她们这一群待在兰馨苑的宫女一样,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侍候楚阳公主。主家高兴了,她们便高兴;主家平安了,她们便平安。
众人正忙碌,便有其他宫中的宫女前来打探消息,见到子规与众宫女喜悦的神情便已知答案,不多时,楚阳公主回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连东宫这边也洋溢着一层喜悦之情。
太子妃王氏长吸一口气,一边替太子适整理衣衫,一边道:“这楚阳实在不像话,留开皇宫也不说一声。”
太子适却不以为然,“楚阳自幼长在江湖,自由惯了,如要用宫里的这一套来管束于她,倒是为难她了……再则,让她流落民间也是父皇的意思,这话你切不可在母后与其他嫔妃面前说……”
太子妃王氏道:“这是自然!”“殿下,楚阳已经回宫,宝藏的事儿宜早为好!万一她一时又没有人影,岂不坏了大事!”
太子适沉思良久,“还不是时候!”
太子妃王氏琢磨太子适的“不是时候”是何意,而今的大唐国库空虚,边关常有大小战事发生,现在都不是时候,何时才是。“江湖中已有人议论宝藏之事,再则这批宝藏是隋杨之遗物,杨家后人已经重返中原,只怕是冲着这批宝藏来的……”
太子适脸上阴暗,“给你说过多少回,不要过问朝中之事,怎么又忘了?”尽是对王氏的责备。
太子妃王氏笑道:“殿下,臣妾哪敢呀,只是这江湖中事我能打听一下消息吧……我这也是替你着急,听说杨换天父子已经微服进京了……”
“禀太子殿下,沈侍卫在宫外候驾!”一名太监来报道。太监体形极瘦,声音甜美,活月兑月兑一个女子的声音。
太子适在铜镜前走了几步,对今天的衣着甚是满意,抱以淡淡一笑,“爱妻,那事儿你再仔细打探……”
太子妃王氏一脸茫然,“殿下说的是何事?臣妾怎么听不明白?”
太子适瞪了一眼,“你慢慢想吧,打探仔细了再告诉我!”太子适抖抖衣袖,对太监道:“起驾!”
太子妃王氏望着太子远去的身影笑道:“不让管,又让打探,是何道理……”走近铜镜:里面是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妇,模样清秀妩媚。脑中浮现出楚阳的容貌:楚阳公主回宫了,她是江湖长大,自然比我要了解江湖中事,真不明白殿下为何不愿让她出面呢?
楚阳公主刚醒来,便被栖凤宫孤独皇后的太监、宫女唤走。
栖凤宫内,孤独皇后高坐凤座,俯视大殿。见到楚阳过来,缓缓地离开座位,一步步下了台阶。
楚阳公主按照宫里的规矩见过礼。
独孤皇后一脸不悦,还是赐了座。许久,才缓缓道:“楚阳,你乃堂堂大唐国公主,怎可以义气用事,说出宫便出宫,知罪么?”
楚阳不语,低头听着独孤皇后的垂询责问。
“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太监禀报道。
楚阳轻轻地抬头偷窥,虽说自己对太子适不熟,但是从太子适这些日子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还是极其看中自己这个皇妹的,他一来,皇后娘娘必定不再责备了。
“传!”独孤皇后道。其威仪之态有点做作,楚阳从未像今天这般过厌恶过她,以往还以为皇后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今日看来,着实一个循规蹈矩的妇人,这人难免犯错,个个都跟皇后一般为人处事,着实无聊得紧。
太子适进入殿中,后面跟着沈无争。
独孤皇后不止一次地说过,在宫里除了宫女便是太监,让楚阳不要再戴面纱,这样有违皇家威严。楚阳不喜欢动不动就把皇家威严拿出来吓唬人,好在有太子适与代宗皇帝求情,独孤皇后这才由了楚阳的习惯,允许她戴面纱……许多事都是小事,偏要人为地造作弄成大事,不然就不能显现皇家威严一般。
太子适、沈无争跟皇后见礼之后。皇后赐座,便坐在楚阳的对面。
沈无争仔细地打量着楚阳,那目光仿佛要看穿楚阳的内心一般,楚阳没有抬头,偶尔偷偷地看一眼太子适,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与这位皇兄相处。楚阳很喜欢他,他的笑声很爽朗,有一种无法抗拒魅力,隐隐之中还透出一种艰辛与沧桑,这让他极显成熟。楚阳听人说过,太子适现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
太子适发现楚阳正偷偷的看他,淡淡地回以一笑。
这一切都没有逃月兑皇后的眼睛,她轻咳一声,“唉——殿下,你倒说说楚阳,一声不吭就离宫出走了,又好些天才回来……”“这些天圣上龙体欠安,我着实分不开身,原本我是要交给淑妃管教,可淑妃自己都有几个孩子,哪里能顾得上她……殿下,一会儿你回东宫,索性将楚阳接去,让太子妃好好管教一下……好歹,她也是你的皇妹……”
楚阳只觉皇后嘀嘀不休,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搞得跟有多大一般,她哪里有做多少事,不过都是宫女、太监们做的……
沈无争冲楚阳怪异地笑。
楚阳撅着小嘴扮着鬼脸。
“楚阳——”皇后唤了一声。“你若不愿意去东宫,我改日挑个宫里的老人教你规矩,如何?”
太子适眨眨眼睛,楚阳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再看看子规。子规冲着她摇头。
皇后大喝一声:“子规,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与楚阳公主说话,你在旁边扮怪相,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