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新娘一拜天地!”礼宾司大声道。
叶秋风心如刀绞,目光紧紧地落在厅中央,怒火在胸中开始燃烧。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儿子那幸福的笑颜,那笑容灿烂,在叶秋风的记忆里儿子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突然间,大厅内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失踪数月的丈夫吴一剑,他含笑坐在堂前。自己的儿子入赘杨家,他居然可以如此安心而快乐的坐下,这令叶秋风更加不容。
“夫妻对拜!”礼宾司又一声大唤。
叶秋风再也按捺不住,往红地毯上一跃,大喝一声:“少雷——”掀掉头上的帷帽,伤心地望着儿子与丈夫。
吴一剑再见妻子,曾经美丽的青丝,两鬓已现白发,明显苍老了许多。
吴少雷也是一样的惊异,自己离开不过二十日,可是母亲已经苍老。“娘——”
杨铁虎看了一眼妻子,杨夫人笑着走近叶秋风道:“亲家母呀!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孩子们就要拜高堂了,快请上坐!”
叶秋风瞪了一眼杨夫人,突然间从袖中拔出短剑,“少雷,如果你非得娶这样一个红颜祸水,那么此刻我便命断于此……”
吴少雷的喜色被母亲的突然出现惊得顿时消散无踪,久久地凝望着母亲,“娘,这是何苦?”
杨吉弱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如果婆母叶秋风在婚礼当场丧命,这不将是自己的憾事,更是吴少雷一生不能解开的心结。来不及细想,迅速揭开红盖头,拉住吴少雷的手,双双跪在地上:“婆母,我与少雷真心相爱,望您老成全!”
叶秋风这才看清:杨吉弱生得倾国倾城,绝色的脸庞白净剔透,确实人间少有的美人儿。转瞬间,长子少霆的悲剧在脑中闪过,她痛苦的摇头,“我不是你的婆母,杨姑娘,你悔不该爱上我的儿子!”“但凡这美丽的女人,天下间能享受的又有几人,我阻你、拦你们,不过是为了保护我儿不受伤害……”“我叶秋风的悲剧武林众说周知,我不望儿子可以扬名天下,唯愿他一生平安……”说到此处,叶秋风已是泪流满面。“杨姑娘,我求你了,不要再纠缠少雷,把他还给我吧!”
杨吉弱痛苦的摇头,“夫人如果阻拦,总得给吉弱一个理由吧?”
“理由?”叶秋风痛苦的张望着众多来宾,“我曾经许诺过,不让儿子娶美貌的女子。这一点,少雷也早就知道……”
吴一剑缓缓地走近叶秋风,企图夺下对方的短剑,可人未接近,叶秋风已经大喝一声:“吴一剑,离我远点!”
吴一剑止住脚步,“秋风,你就成全他们吧!”
叶秋风依是摇头,杨吉弱望着她,道:“夫人,我的美貌便是你不可接纳的原因吗?”
叶秋风肯定地道:“是!”“你是武林四绝色之一,少雷若娶了你,以后少不了因你而生的风波……”
杨吉弱明白了,原来于她,美丽也是一种错,从头上拔下银簪,口里喃喃道:“既然如此,吉弱明白!”
吴少雷听吉弱的语气中带着哀怨与痛苦,定睛一看,吉弱的左脸颊已是一道血痕,顿时鲜血染红了整张脸庞,那一张绝美的容颜被血液掩盖……
四周传来“啧啧!”“啊呀!”的惊叹声、惋惜声……不绝于耳。
“吉弱——”吴少雷一声惊叫,“你这是何苦?”
吉弱此刻竟无半点痛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地问道:“夫人,如果因为这一张容颜令你无法接纳我,那么我就毁了她……”
叶秋风看着脚下的吉弱,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疯了!”
“求夫人成全!”吉弱磕了个响头继续道。
杨夫人走近吉弱,望着女儿满脸的鲜血,大叫一声顿时昏了过去。
因为吉弱与吴少雷是背对大厅面向叶秋风,他只能从叶秋风的神情中看出异样。杨铁虎见夫人昏倒,不知何故。顷刻间见到女儿满脸鲜血,大喝一声:“刁妇,我要杀了你!”
杨吉弱站起身拦住父亲,继续道:“爹爹,这是女儿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尤!”紧紧地抱住父亲不愿放手,目光蓄泪含情,望着吴少雷继续道:“少雷为了我甘愿违背母愿,我相信他爱的是我的人、我的心,即便我没有了美丽的容颜,他依然很爱我……”“既然容颜对我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又何需珍惜,我要的只是少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女儿即便是此刻死了,也是无怨的……”一声声如泣的表白,一段段发自心肺的言语,感动所有在场的男男女女,一直以来都只知:杨吉弱温顺、怜人,却不知竟有一份执著的情感,更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吴一剑望着妻子,“秋风,成全他们吧?”是哀求,更是希望。
叶秋风望着杨吉弱也是感动不已,世间能为爱情舍弃容颜的女子能有几人;世间可以这样爱他儿子的又有几个?热泪滚下,“噔”跪在地上,“杨帮主,小妇人对不起你!”“吉弱,好孩子,我没想到你原来竟然……”后面的赞美之词叶秋风没有说出口,激动的眼泪与声音淹没了没有说出的话。
这一句话令杨铁虎惊骇不下,杨吉弱望着叶秋风,道:“爹,我婆母她已经接纳女儿了,我们好歹是姻亲,求你别再追究了,况且这是女儿自愿的……”
叶秋风看着吴少雷,“雷儿,吉弱待你如此深情厚谊,往后可得好好珍惜……”
吴少雷尚未从杨吉弱自毁容颜的举动中回复过来,此刻又听母亲这般言语,久久地凝望着。这一幕发展太快,又太突然,望着杨吉弱满脸的血液,他的心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
杨铁虎长叹一声,“天意呀!”亦是久久地注视着女儿,再看看先前喧闹、喜气的景象,刹时间变得哑雀无声,这一刻对于旁观者是短暂的,但对杨铁虎绝对是漫长的,他不确定过了多久,只是望着周围一双双期待回应的目光,许久才应道:“吴夫人,起来吧!”
穆冰霜走出人群,扶起叶秋风,“二姨母!”
叶秋风抬头含泪望着众人,抱拳道:“小妇人在这里给各位来宾赔礼了!有扰各位兴致,还望各位江湖朋友包含……”
“包含?”人群中走出一位将军打扮的男子,他看着叶秋风冷冷地道:“你害我外甥女自毁容貌,一句包含就够了吗?”
杨吉弱正欲起身,转而跪向将军,又连磕几个响头,这才抬起头道:“各位王爷、大人、将军及江湖朋友,此事是我自己做下的,与我婆母无关,请大家不要为难婆母……今日若不能与少雷完婚,我吉弱唯有一死了……”
将军见吉弱这般痴情,也仅是长叹一声,“吉弱,你实在太痴情啦!”“舅父实在钦佩……”
杨夫人被两名侍婢馋回房中。
吉弱搀着叶秋风坐上大厅。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礼宾司大声道。
喧哗声突然止住,整个婚礼一片寂静,杨吉弱殷红的血液滴落在喜服上,使大红的颜色逾加的鲜艳夺目。
“新郎、新娘拜高堂!”礼宾司大喝。
杨吉弱款款下拜,叶秋风向前两步,疼惜地扶起杨吉弱,轻声道:“吉弱,你放心,我一定找天下最好的良医治愈你的脸伤。”
“婆母,不必了,我想你是对的!”杨吉弱应道。
“送入洞房!”礼宾司大喝。
金陵王李荣的脑中突然浮现二十多年前一个与此情此景相似的画面,蓝琼在新婚当天刺破纤手,那鲜红的血液将原本鲜血的喜服染得更加的鲜艳,他的心里闪过淡淡的不安感,但转而又想到:这个女子与自己无关,这场婚礼也与自家无关……可是依是挥不去蓝琼那天哀怨与忧伤的眼神,就是这样的眼神,曾令他在无数个夜里失眠、心痛。
杨铁虎很想高兴,可是叶秋风的突然出现,爱女吉弱的举动却令他不能高兴,更不能轻松。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居然出这样的事儿,他不敢想像,往后的岁月是否会有风雨等待着这一对年轻夫妇。而吴少雷又是否真如吉弱所言,爱的是她的心、她的人,而与容颜无关……
等杨夫人醒来已是次日清晨,一想到叶秋风如何逼貌美胜花的女儿自毁容颜,心里便如同压了一座大山。
吴少雷准备离开钱塘前往京城寻访名医替吉弱治伤,吉弱对此无动于衷:婆母叶秋风就怕自己的美貌惹祸,自古红颜祸水,不是今日才有,或许对自己而言并不算得真正的坏事。
杨吉弱的舅父已经传书家人重金请京城名医来钱塘。
吉弱的头部斜裹着一层洁白的丝绸,叶秋风不止一次地仔细观看右边的容貌,心里的愧意不断提升:这样一个美貌的姑娘,就因为自己毁了容颜。实在可惜,倘若是自己的女儿,又如何受得这份打击。所以,吴、杨两家谈及少雷、吉弱的将来时,叶秋风也一次次的作出让步。什么二人将来的次子,必须姓杨,过了周岁便送至钱塘杨家哺养,叶秋风也都一一应承。
在钱塘停留数日,叶秋风便携着儿子、儿媳赶回剑寨。
杨夫人对叶秋风极为不满,处处含沙射影,叶秋风也都一一忍耐。谁让自己先伤害了别人的女儿,换作谁也会这样做的。偏执的叶秋风因为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却突然改变了许多,甚至于原谅了吴一剑。
吴一剑因为心中的愧意,执意不肯再回剑寨,而是回了修行的寺院,他需要时间,也许一年,或许数年来调整心境,一个被自己伤害多次的女人,最终还是以一颗包容的心宽恕了他一切的过错。
回到剑寨,叶秋风再一次替二人举行了轰重的婚礼。婚礼后不久,叶秋风便将剑寨事务全权交给这一对少年夫妻。放下了心里的仇恨,学着别人的样,开始理佛念经。
因为母亲之故,吴少雷对杨吉弱依是心怀愧意。钱塘杨家送来了宫廷特制的“玉容膏”,他便趁吉弱熟睡,点了爱妻的睡穴为其敷在伤口处,一日日下来,倒也未被爱妻发觉。两月后撤去丝绸,杨吉弱依然是一幅花容月貌,虽然脸上有
一道较淡的伤痕,但依旧掩盖不住曾经的秀美容貌。夫妻二人倒是相敬如宾,恩爱非常。这便令吴、杨两家的父母都颇为宽心。
楚阳公主(雪莹)在皇宫过了第一次隆重而真正意义的寿辰,十二月初六,这个日子才是她真正的诞辰之日,而不是十二月十六。宫里的生活单调而紧张,先是在东宫太子处接受太子妃王氏的“教诲”,再是与所有的皇子、公主一起学习,那些诗书大多是楚阳幼年时便已经耳熟能详的,可却不得不装出一幅不懂的样子再学一遍。
这期间,西域八大色魔多次闯入皇宫,好在皇宫守卫森严,房间极多,每次都因为找不到楚阳公主的所居之地未能得手。却加深了楚阳的忧虑。楚阳更多的时间花费在打听生母蓝琼的事上,她想知道母亲蓝琼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太子适的口中,母亲蓝琼是一个有情有义,侠义动天的女子,他敬重母亲,如同敬重父皇一般;在代宗皇帝的心中,蓝琼是一个贤德的女子,不但拥有高尚的品德还极有才华……楚阳相信,母亲蓝琼是一个好女人,可是这样一个好女人,为何与庄昭飞相处的时候,他总是避而不谈,庄昭飞是母亲的师兄,按理他是最了解母亲的人,可为何却令庄昭飞逃避不言……
楚阳始终无缘与杨芙蓉见面,静月公主依是对她抱有淡淡的仇意,还有一丝浅浅的感激之情,言语也不及以往激烈,总是委婉地谢绝楚阳的心意。
这一天楚阳闲来无事,加上刚下过一场大雪,斥退贴身宫女,一个人直往冷宫。冷宫里异常冷清,连花草树木也极为凋零,稀疏而不规则地种植在院落之中,就如同楚阳零乱的心境一般。透过围墙的镂空花:冷宫中,三四名衣着朴素的妇人正挥着大扫把清扫着积雪,她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各自埋头干着活儿。楚阳仔细地搜寻着那个长相酷似母亲的杨芙蓉,可是久久地,没有见到记忆中熟悉的面容,有点失望,依是认真的注视着:自古以来,被打入冷宫的后宫嫔妃,处境连宫女、太监都不及,晚景凄凉,而太多的女子忍不了这份冷清便自杀身亡,这么多年了,杨芙蓉还留在这里,也许是对女儿的爱怜才不忍离开人世,也许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风光地离开冷宫……
“你来作甚?”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楚阳来不及细想,立即回过头: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那眉眼,那神态像极了静月公主。不需问,楚阳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轻轻地问道:“你是杨妃娘娘?”
妇人一样惊异而熟知的抱以回应,听到楚阳的问话,脸上立即挂着一层冰霜,良久才道:“你来这里做甚?”
楚阳的眼睛一直留在杨妃的身上,虽说已过中年,可是她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细腻,鼻梁左右有几粒浅淡的黄褐斑,目光如水,眼神茫然而失落,红艳的嘴角微微下落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这样的容颜,这样的神情曾许多次出现在楚阳的梦中,那是母亲的神情,只可惜面前这个熟悉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我——来看看。”
杨妃依很平静,同时面露一丝失望,“你可以来看我,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静月了……”
“静月姐姐没来?”楚阳忆起与静月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与误会,在她看来:静月应该会常来看望母亲才对。
“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了,也许是三年,也许是四年……”杨妃近乎于自嘲,“她的模样我都快忘了……”杨妃疼惜地望着楚阳,就如同一个母亲在打量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你能摘下面纱让我瞧瞧吗?”
楚阳来不及细想,她不能回拒一个母亲对女儿炽烈的思念,迅速而轻柔地摘下面纱。
杨妃惊异地注视着,口里喃喃道:“你不是静月,我太熟悉她的眼神……”转过身,缓慢而沉重地进入冷宫的大门。
楚阳跟在杨妃的身后,“杨姨……”
杨妃缓缓地回过头,苦笑着凝望,然后无奈地摇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楚阳竟有丝心疼的感觉,那落寞的背影,无助的眼神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这样一个母亲,无论她从前做过什么,只要对儿女有爱,她也是好母亲。楚阳不明白:静月居然有那么久没有来看她,而她一定很思念自己的女儿,可是因为身份,因为所谓的宫廷礼仪、身份悬殊,杨妃却不能要求女儿怎样……一个见了女儿会下跪请安的母亲,楚阳不敢继续想下去,心里的疼痛感逾加强烈。
刚离开冷宫,楚阳来到大明宫。虽说回宫两月了,可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大明宫曾经是皇子、公主们居住之地,也曾是两代太子的东宫,听说现在那里汇集了各地的美女。楚阳有点好奇,可是又怕见到伤心的场面,只是抬头望着巨大的牌匾。
回到兰馨苑,子规告诉楚阳,近几日常有江湖中人夜闯皇宫,似乎要寻找什么,又有传言说武林第一大门天龙教已潜入京城,太子适决定近日微服私访,还要楚阳相伴……
“微服私访?”楚阳有点高兴。
“嗯!”子规点头,“太子适决定到民间寻访生母沈妃娘娘……”
楚阳轻轻地拆去头上的金钗玉簪,明明是因为打探天龙教的虚实,偏要说寻访生母。沈妃当年送蓝琼衣冠返京,又突然的离去成为代宗李豫与太子适两人心上共同的伤痕,他们不明白:明明可以一家团聚,为何却一定要选择离开。蓝琼用死也没有换回他们一家的团聚,这令太子适的心里更觉对不住楚阳,便将许多的怜爱与疼惜无形之中转移到这个妹妹身上。
楚阳每每忆起庄昭飞因为母亲之故,始终没有再娶,一直孓然一生,心里有一份愧意,仿佛欠情的不是母亲倒是自己,更难得庄昭飞为了母亲还收养了李杰元(辈份上属于自己的叔叔却是自己一母所生的哥哥),这份关系也令楚阳尴尬。想想当年的杨贵妃身为寿王李瑁之妻,后又嫁给唐明皇,该是多么的可笑,而两人之间那份生死恋情却成为无数文人墨客美妙的诗句,又是一种美丽。所以渐渐地,她理解并接纳了母亲的所为,或许母亲蓝琼亦与杨贵妃那般深深的爱恋着自己的男人,因为爱与权势、名利无关,纯粹的爱己所爱,这又需要多少勇气,她敬佩母亲,就如同敬佩父皇代宗一般。
“公主——”子规见楚阳手捧诗书,却无心于书,这个公主总是有太多的念想与看法,她随和、她温柔、她高洁,就是在沉思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美丽,如同一幅绝妙的画卷,这也不会是画卷,子规相信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优秀的画师可以绘出楚阳公主的美丽和神韵。
楚阳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子规,等待着后面的话。
子规淡笑,央求道:“公主,如果你与太子微服私服,那么,能带上我吗?”
“带上你?”楚阳有点惊异。
“是呀,公主,这些日子来都是我侍候着你,你就带上我吧?”子规继续道。
楚阳轻轻道:“好!”“我教你的那些剑招都练好了吗?”
子规对武功可没有什么兴趣,可是想到做侠女的威风便一再地强迫自己习剑,此刻见楚阳问及,应道:“都已经练好了,现在我们兰馨苑里的宫女们都开始习武了……”
“听说前两日有刺客入宫?”楚阳问。
子规已经听说了,楚阳流落民间,现在宫里都传言说:那些江湖中人是冲着楚阳公主来的,就公主这样的性情,只怕知道了不好,她虽说随和,有什么心事也不告诉任何人,只藏在心里暗暗的想,万一害她得了心病,岂不是自己的过错。“不是什么刺客,只是江湖中人听说宫里宝贝多,跑到宫里偷东西来了。公主放心,不会有人伤害到你……”
楚阳想笑,但终究没有笑出声:依自己的武功,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会让不通武功的子规来保护。而她却从子规不自然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眼睛眨了几下,道:“我有些累了,快去吩咐御厨早些备膳,我想早些歇息!”
早早地用过晚膳,楚阳斥退宫女各自安息,便上牙床。她并不能安心地睡下,而是细心地留意着子规,子规近来特别警醒,轻轻地揭开纱帐,子规并没有睡,只是坐在床前看着书。楚阳暗运内力,手指一挥,不触其身已中其穴,子规立即便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楚阳走近子规的床前,替她盖好被褥,换了束身衣,再仔细察看四周,跃上屋顶。
夜色中飘来一阵阵梅的馨香,那气息仿佛从梦中飘来,楚阳有点糊涂这是梦里的感觉,还是现实中真实闻到的馨香。迟疑间,已身不由己地离开皇宫,失落而怪异地站在一处优雅而静美的庭院之中,梅香味正是从这里飘出的,能隐约听到男子的说话。楚阳心里暗道:既然已经来了,不妨进去看看。梅花不是已经早开了么?就在前段时间的大雪天里,她看到宫里的梅花竞相争艳,可是这里的梅花香味比宫里的更加馥郁,她轻轻地跃入院中。
这里很静,她张望着庭院,脑中竟莫名地觉得这里似曾来过,可是自己分明没来过。烛火透过两个男子的剪影,如此熟悉,立即她便想到两个人:天龙教主杨换天与天龙少主杨远。真的是他们吗?想见却不能见,自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可以再活过来,再则,鬼谷的磨难已经从记忆中淡去,可是自己已经莫名的来了,难道自己是中了……楚阳不敢想,也不能想,天龙教怪才如云……就在楚阳纳闷的时候,烛火突然熄灭,整个思绪都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意识告诉她:自己已经被别人用西域巫术所控制了,外面通亮若昼,房中走出天龙教主与天龙少主,两人怪异地冲着她说着什么,楚阳听不清,心里暗叫不好。
突然间,从庭院的屋顶上跃下数条黑影,跳入圈中,其中一人快速地扛起自己往远方奔去。楚阳又闻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是谁?她默默地问自己,可是整个思绪仿佛如断线的纸鸢根本不能听自己的。
待楚阳醒来,已近四更天。房中站着一个熟悉的白影,不等她坐起身,白影缓缓地转过身。
“白狼——”楚阳唤了一声。
白狼点亮烛火,“穆姑娘,好险,你差点就被天龙教的人给捉住了!”他站在烛火旁,静静地注视着楚阳。
楚阳伸手轻模自己的脸颊,面纱还在,可是他为何这般看自己。“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抓我?”
白狼轻笑一声,这是楚阳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很爽朗。“无意中听到的,好些天我就觉得那个庭院很怪,每天夜幕之后便能隐约闻到**梅香,没想到他们居然是针对你的……”
“我?”楚阳坐起身,“他们抓我?”楚阳不敢相信,天龙教明明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居然敢公开抓自己,这胆子也太大了。
白狼道:“你醒来就好!再睡一觉,我先出去了……就在你的门口,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楚阳只是觉得这白狼好怪,都说八大色魔无恶不做,可是白狼却再三地救自己,难道真是为了替他们八人解毒,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此次倒是非解不可了。
“穆姑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可以不替我们解毒,但我却不能不管你的安危……”白狼似乎看出了楚阳的心事。
“噢——”楚阳低声应了一声,细若飞蚊,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她有点吃惊,不是为了替他们八人解毒,难道他们要害自己……可是,他们已经救了自己两次,如果要害自己又何须待到此刻。
白狼离开房门并拉上房门,窗门熟悉的身影来回的走动。楚阳心里逾加不安,现在自己不得不替他们解毒了,可是她又不想违背姐姐的意愿,除非……远方传来的鸡鸣的声音,她轻轻地穿好鞋,坐在床沿,心里道:天亮之前必须回宫,否则事情就闹大了。“白狼,你可以进来吗?”
白狼听到楚阳的唤声,轻轻地推开门,突然又拉上门,应道:“穆姑娘,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楚阳道:“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是可以帮你们的!”
“什么?”白狼应道。
“如果我替你们八人解毒,你们必须在拿到解药之后立即离开中原回突厥去,能做到么?”楚阳问。
“回突厥?”白狼有点不解。
楚阳继续道:“我并不是担心你们做坏事,只是我不想你们惹来是非对百花谷不利,只要你们离开,我想姐姐也不再会为难你们,而你们也不会伤害到她……能离开中原吗?”“我知道前些天宫里出现的蒙面人,就是你们,我很感激你们进宫而没有伤害任何人,仅凭这一点,你们是善良的……”
“善良?”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哈哈……白狼,这是我生平听到最好笑的话,居然有人说我们是善良的……”
白狼没有言语。
男子继续道:“小姑娘,你以为老子不敢干坏事,是白狼与老大不许,想想那宫里的娘们一个个出落得跟仙女似的,不动心才怪……”男子的笑声淹没了话语。
“灰狼,这么晚了不睡觉?快回去!”白狼近乎于命令的口气。
灰狼笑道:“白狼,人家是堂堂的公主会看上你这个婬贼,别做白日梦了——还不若让给兄弟,让我好好享受享受……”
“滚,快滚!”房外传来白狼的怒骂声。
灰狼骂骂咧咧地离开。
楚阳立即明白了,白狼救自己是因为喜欢自己,可是无论身份、辈份,那都是不可能的。想到此处,心里竟有点担忧。
“穆姑娘,你是我的师侄女,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他们也不会……”白狼的话更像是安慰与解释。
楚阳问道:“那么,你们愿意离开中原吗?”
白狼不想离开中原,自上次与楚阳相见,他已经不能忘记这个清纯如雪的少女,更不能忘记那一双明眸,这曾经是他期待多年的女人,可是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他却连承认情感的勇气都没有。他不能面对拒绝,他更明白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她是那样高高在上,善良美丽,而自己的双手却沾满了无数少女的鲜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的“白狼”称号,更恨自己是八大色魔……明明知道不能爱,可他却已经爱上;明明知道不可能,可他却不愿离开与放弃。哪怕是多见她几次也好,哪怕让他只在她身边默默地做一个保护者也好……
“怎么不说话?”楚阳追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