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雷快奔几步,他欲从门口冲出去,到钱塘寻找吉弱,就在母亲叶秋风离开房门的同时,门已经被莫名紧紧地关上。来不及细品复杂的心境,传来了“砰砰碰碰”的门窗敲打声,剑寨的家仆正扬着榔头封锁门窗。他是人,不是动物,可是此刻的母亲已经听不进吴少雷半句话语。吴少雷失望地瘫坐在床前,吉弱灿烂的笑容浮现眼前,心里一阵绞痛。努力地想要忆起宁儿的相貌,可吴少雷的脑中一片空白,那个陌生的少女怎么可以做他的妻子。他不管父母当年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也不问别人故事里有多少情感风雨,他一直想做过孝顺的儿子,唯独这事不能任由母亲做主。
刘宁儿站在大树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吴少雷不喜欢自己,心里有点不知所谓,他当真就那么讨厌自己么?
叶秋风经过刘宁儿的身边,止住脚步,望了一眼:“少雷现在想不通,待他想通自然会接纳你的!”是解释,也是对刘宁儿的安慰。
刘宁儿没有言语,依是茫然地望着被封的门窗。
往后的数日里,刘宁儿每日从窗口给吴少雷递进饭菜,看着被封锁的门窗,两人相对无言,吴少雷更是没有心情认真打量刘宁儿。数个深夜里,吴少雷尝试过很多方法逃走,可是刚有点动静总是被莫名发现。这两天,吴少雷安静下来。递过门缝,剑寨处处张灯结彩:婚期已经渐近,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没有人告诉吴少雷婚期具体订在哪一天,望着屋顶,长叹一声:屋顶上一根根规则的椽木、横梁,突然间,他想到自己可以从屋顶逃走,必须要尽快地离开。
夜深人静,他跃上屋顶,轻轻地取下琉璃瓦,可是出口太小连脑袋都不能出去,为了防他逃走,听秋风连吴少雷随身的宝剑都拿走了,屋中只有一把小巧、精致的水果刀,他握着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划着椽子木……
一个时辰后,吴少雷已经取下一段椽子木,屋顶出现一个洞,他探出脑袋,轻轻一跃上了屋顶:莫名不在,或许去用晚膳了,门口站着一胖一瘦两个家仆,如同雕像般蚊丝不动。
“表哥——”是刘宁儿的声音。她衣着华丽,身后跟着两名侍婢,尚未举行婚礼,却已经是一副少夫人的打扮。
吴少雷不敢久待,莫名的武功极高,又是蓬莱忍术高手,尚若被他发现就极难离开。吴少雷望着夜色中谧静的剑寨,深吸一口气,转身而奔。吉弱的笑颜一直浮现在吴少雷的脑中,数日的幽禁,没有拉远吉弱与他的距离,相反的,吉弱的音容笑貌却逾来逾多地出现在他的心里、眼中。
欲下山时,在路口又遇剑寨家仆,吴少雷只好躲在草丛中,待家仆睡熟之后才走。
待吴少雷离开剑寨到了镇上,天色已经大明。吴少雷打了顶帷帽,小镇上,人群如潮,大多手抱礼品,从众人的谈话中,吴少雷知道,今日正是他与刘宁儿的大喜之期。不能敢逗,离开小镇,在一个僻静的租马铺里高金租了匹快马直奔钱塘。
婚礼在即,新郎吴少雷却没了踪影。叶秋风瘫坐在椅上,久久地不能回过神来。
刘儒才了解吴少雷的性情,今日他可以逃婚,倘若寻到杨吉弱,二人达成谅解,势必会私自成婚,即便刘宁儿进入剑寨,吴少雷也并不会就此接纳于她。
刘宁儿也如惊雷,含泪望着堂叔刘儒才。
刘儒才看着刘宁儿无语,“我去见夫人!”
叶秋风只觉心内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原以为儿子吴少雷是最为孝顺、听话的一个,没理料在婚礼当日居然失踪了,也怪自己大意,门窗封死,怎么就忘了屋顶了,同时江湖儿女,大凡都走过屋顶。
刘儒才站在门口,轻声唤道:“夫人——”
叶秋风缓缓地抬起头,望着刘儒才,“唉——日夜看守,居然还是让他给逃了!”
“夫人,你看这婚礼还照常举行吗?”刘儒才问。
叶秋风除了对儿子少雷生气外,多了一份对刘宁儿的歉意。吴少雷到底是吴一剑的儿子,骨子里也有一股难驯的野性,吴一剑可以为罗红珠抛弃情义;吴少雷也可以为杨吉弱违悖母亲……她感到生气,但却不能让刘宁儿越陷越深。叶秋风喃喃道:“宁儿不能嫁给少雷,少雷羁傲不驯一向自由惯了,此事如果再继续下去,只会让刘宁儿成为第二个我……”“我一直担心少雷会如你父亲那般,没想到……”作为母亲,叶秋风不怕儿子风流倜傥,就怕他对情感太认真,也至于不懂得取舍。
刘儒才道:“宾客大部分都已经到了,那此事如何向别人解释?”
叶秋风沉思片刻,“就收刘宁儿为义女吧?”
“收义女?合适吗?”刘儒才反问道。他自然明白此事有些不妥,给众亲友的请贴上明明写着:吴刘两家联姻,可如今却说是收义女。
叶秋风道:“事已至此,唯有此法了,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宁儿不受伤害!待得将来她要成亲,我便当作女儿一般替她准备一份嫁妆……”
刘儒才长叹一声,“既然夫人已经决定了,那就改作认亲大礼吧!”
叶秋风当即下令众家仆撤去大红喜字。
观礼的大多都是附近的乡亲百姓,叶秋风便说此事是误传,剑寨大多都是习武之人,不识字的大有人在,将认亲误写成联姻云云。刘宁儿没有喜色,从一个剑寨准少夫人变成剑寨的义女,这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心意之人转瞬间又变成了自己的弟弟……转而,她又想到了剑寨的财势,自己家里姐妹众多,即便是大姐出嫁,父母因疼惜家业,也只是备了一份微薄的嫁妆,这逾让大姐在婆家的生活受尽委屈,即便将来自己出嫁,有了剑寨这一份丰厚的嫁妆,日子也是和气、幸福的。于是刘宁儿心里渐为平静,也绽出一点喜色,亲昵了唤了叶秋风一声:“义母!”
叶秋风认刘宁儿为义女,这其间也想得极远:若吴少雷将来独身归来,经历了江湖风雨,看过了儿女情长,再让刘宁儿与之成亲,他必会接纳。二来,先认刘宁儿为义女,也对宁儿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杨吉弱静静地等候着吴少雷前来提亲,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等来的不是吴少雷,却是吴少雷与一个叫刘宁儿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她立时呆住了,说过的话可以不算么?与吴少雷朝夕相处那么久,他不是那样的为人,眼泪悄悄滑落。
大师嫂看到吉弱这般模样,心里疼惜不已,轻轻地道:“听说,婚期就订在明天……吴夫人连武林各门派都没有宴请,只是给当地百姓、亲友下了请贴……可想,吴夫人就是执意不愿意你嫁给吴少侠的。”“即便吴少侠如何喜欢你,他母亲不同意,他也是没有法子的……”
杨吉弱欲语泪先流,她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吴夫人的性情偏执,可是却远远地超月兑了吉弱的想像。大师嫂后面的话,吉弱没有听进去,她心里想的、念的、恼的全是吴少雷,为什么不好好跟他母亲说,自己哪一点不如人了?论人品、性情、相貌……她立即明白,或许正是自己的相貌成为她与吴少雷之间的距离,吴夫人不是向武林宣布,不接纳美貌儿媳的么?难道美丽当真是一种错?
杨吉弱缓缓地站起身,窗外荷塘边:残荷尚在,柳枝却已经呈现出一丝浅浅的绿色,冬天尚未过去,可是柳枝却已经带来春的消息,几只麻雀在枝头欢跃,微风拂过,杨吉弱打了个寒颤,她从来没有如此冷过,即便与吴少雷停留京城过严冬,也不及此刻这般冷。
大师嫂轻轻地走近杨吉弱,“小师妹——”“师父让我问你,你想去哪里游玩都可以……”
“游玩?”杨吉弱痛苦地说,眼中尽是绝望,游玩对她又有何竟义,她与吴少雷走过太多的地方,钱塘、苏杭都留下他们相伴的身影,成为她记忆中不可更改的永恒,令她不能淡忘,每每忆起心里便疼如刀割。“大师嫂,龙家还会提亲么?”
大师嫂面露惊色,“小师妹——”
杨吉弱依是望着窗外,“你去叫我娘来!”
杨夫人来了,轻轻地迈入房中。“吉弱,龙家的事儿,你爹已经婉拒了!”
杨吉弱道:“现在我愿意嫁入龙家!”“娘,你去告诉爹吧!”
杨夫人忆起女儿与少雷之间的事,摇头叹息,“吉弱,龙家不同平常人家,你和少雷有那样的事,人家怎么会……”
杨吉弱木讷地看了母亲一眼,“我是你女儿会做那样的事么?”
听到此处,杨夫人喜出望外,“真的没有?”
“没有!”杨吉弱说得肯定,沉默片刻后继续道:“龙家在武林数一数二,我们盐派往后还得靠龙家照应,我若嫁到龙家对我们杨家只有好处……”
杨吉弱说的这些道理,杨铁虎夫妇自然明白,盐帮的势力虽说不若,无论江湖、朝廷都颇有些势力,前两年杨铁虎便已经为女儿想好了前程:要么嫁到武林世家,要么嫁给朝廷重臣。
杨夫人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这去告诉你爹爹!”站起身,离开房门,欲出门又转过身疼惜地望着女儿,“吉弱,身子要紧!别再想了——”
杨吉弱轻轻地应道:“嗯——”
母亲一走,杨吉弱快奔几步,关上房门,倒在床上轻轻地抽搐。她承受不来,吴少雷另娶他人,可是柔弱的她又不肯服输,约好的誓言怎么可以变,为何又要改……她想不明白,吴少雷可以顺着母亲迎娶新妇,她杨吉弱也可以顺着父母嫁入龙家。她想恨,可是对于吴少雷却恨不起来,万种情绪只化成泪珠儿默默地流下,用泪眼看身边的物什,盈盈闪闪,都染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
杨夫人将吉弱的话说了一遍,杨铁虎哈哈大笑。
杨夫人懊恼:“女儿如今都成这样了,你居然还笑!”
“夫人,我早就说过,吉弱是我的女儿,她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你却不信,如今看来,不过是这小丫头的计策罢了……”杨铁虎依是大笑,“吉弱这孩子属于外表柔弱心里坚强,别看此事对她伤害不小,可是要不了多久她便会恢复。所以,夫人,勿须太过担忧,这些天让她两位师嫂多抽点时间陪陪她,会好起来的!”
杨夫人依是忧心,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吉弱喜欢游玩,将她送到她大舅父那里去,有表哥、表妹陪着,或许很快就会忘掉!”
杨铁虎道:“再过二十天便是元宵佳节,我看过节之后再说吧!”
“那龙家的事儿?”杨夫人还是希望吉弱能嫁入龙家。
杨铁虎沉思片刻,道:“你不是希望吉弱嫁到官宦之家么?我看此事就此作罢,待吉弱到了她大舅父那里,大哥自然会替她留心的……”
杨夫人缓缓地点头。
余后的两日里,杨吉弱每每想到吴少雷依是心痛。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次哭睡,又一次次从哭泣中惊醒……
这天清晨,杨吉弱还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一声清晰而熟悉的“吉弱!”,那声音,那语调除了吴少雷还会是谁?她突地从梦中惊醒,又传来一声“吉弱!”。来不及着好衣衫,快奔两步推开窗户,眼前是熟悉的荷塘、垂柳。“砰”一个小石子击落在门上,杨吉弱转过身打开房门: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位俊朗少年,含笑凝望着自己,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温柔含情的双眼里蓄满了所有的思念。杨吉弱回以灿烂的笑容,转瞬便忆起吴少雷与刘宁儿已经成亲,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已经成亲了,还来找她。刚刚的喜悦立即被现实冲散,嘟起小嘴,道:“你还来找我作甚?”
吴少雷道:“我不找你,找谁去?”
杨吉弱道:“还来骗我,你不是已经和刘宁儿成亲了么?”
吴少雷听到此怔住了,消息流传真快,自己知道此事的时间也不久,连远在钱塘的吉弱都已经知道了,也难怪她会生气。“我没与刘宁儿成亲,我心里只有你,你应该明白,我怎会另娶他人呢?”
“没有?”杨吉弱闻到此处,心里又漾起几分喜悦。
大师嫂远远地便瞧见杨吉弱站在门口,走近看时,竟然发现对面屋顶上居然站着一个少年,从吉弱的神情中,她已经猜出对方身份,虽说吴少雷来过杨家,可是她却从未见过,仔细地打量着少雷:真是一个英俊少年,也难怪杨吉弱对他念念不忘。“小师妹,外面风大,快进屋!”不由分说,她硬拽着杨吉弱往屋内走。
杨吉弱好不容易见到心中情郎,哪里舍得走,大师嫂没推动杨吉弱,反被她推了个踉跄。大师嫂伸手正欲再推,杨吉弱却板起面孔认真道:“大师嫂——我不要管我,这事连爹爹妈妈都由得我几分……”言下之意有点责怪大师嫂多管闲事。
大师嫂听出弦外之音,有点不悦,“吉弱,你一个小姑娘,最容易被人骗了,人家都已经成亲了……”
话未说完,吴少雷已经跃下屋顶,恰恰地落在杨吉弱的跟前。
一对情侣就那样不远不近地相互凝望,没有言语却胜过有声,所有的深情与思念全都平静而幸福的脸上,眼睛更像是燃烧的火焰,久久地没有移开。即便大师嫂在旁,二人也旁若无人,彼此的心里只是装着对方。
大师嫂大唤一声:“吉弱——”声音很大,惊醒了二人的沉思。
吴少雷道:“吉弱,我没成亲,我是偷偷从家里出来见你的!”
杨吉弱对吴少雷的话语很满意,缓缓地挪动身子,走近……
大师嫂跨上两步挡在杨吉弱的身前,大声道:“我不管你们俩怎么回事,此事得问过师父、师母才行!”
杨吉弱有点不悦,问道:“什么事?”
大师嫂也糊涂了,是呀,什么事?问师父、师母什么事?
就在大师嫂沉思的时候,吴少雷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对精致玉鸳鸯,道:“吉弱,我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对玉鸳鸯是我们吴家的祖传宝物,就当作聘礼……”
杨吉弱的眼中闪着泪光,就在她已经失望的时候,吴少雷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曾经的忧伤在此刻烟消云散,整个身心被幸福与喜悦笼罩着,这份欢愉仿佛着魔般很快地漫延,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连自己的头发丝都快乐着。伸出纤手,眼睛落在玉鸳鸯上:那是一对栩栩如生的玉鸳鸯,对她来说,即便没有聘礼,有吴少雷一颗真挚的心比什么都珍贵。
大师嫂正欲阻止,杨吉弱已经接过玉鸳鸯。大师嫂望着二人,或许自己在他们二人间实在多余,道:“我去禀报师母!”
待大师嫂一走,二人紧紧地相拥。杨吉弱又听到了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气息……轻轻地问:“吴大哥,我是在做梦吗?”
吴少雷轻轻地抚着杨吉弱的秀发,头发如丝绸般柔软细腻,“不是,吉弱,我来了,我来带你走!”
“走?”杨夫人已经出现在一旁,脸色极为难看。狠狠地瞪视着女儿,转而怒视着吴少雷:“你还真来了?”
吉弱不舍的分开,“娘,吴大哥是来带我走的!”杨吉弱完全被幸福所融化。
杨夫人道:“真是个傻丫头,他娘都未同意,你能进吴家门?”
吉弱只顾高兴,这事可没想过,转瞬便道:“只要吴大哥心里有我,我才不管他娘呢?”
杨夫人看着吴少雷,“你娘能答应这门婚事?”
吴少雷索知母亲为人,她说出的话又怎会轻易更改,美丽的女人又不是错,为什么母亲偏要拒绝美貌儿媳。他不是母亲,当然不理解,就如同他便是他,母亲也不理解他一样。
说话间,杨铁虎已经过来,一样地怒视着吴少雷,口里骂道:“好你个贼小子,居然还恨来!”不由细说,挥着大刀真往吴少雷奔了过来。
吴少雷躲闪不及,手中又无兵器,吉弱自然怕父亲伤到爱郎,可是又担心吴少雷一时情急伤了父亲,急道:“别打了!别打了!”
杨夫人一脸平静,站在一旁认真地注视着二人的武功招式。
杨吉弱见二人并未理睬自己的话语,而吴少雷又不得不忙于应付父亲的大刀,转过身奔入房内,从墙上取下宝剑,大声道:“吴大哥,剑——”抛了过去。
吴少雷接过宝剑并没有立即拔开,只是用剑鞘挡刀,十余个回合下来,已渐落下风。
杨铁虎看出吴少雷的心事,“小子,晾出你的武功,否则可别怪老夫心狠了!”
吴少雷拔开宝剑,剑气逼人,“飞燕第七式”剑光一闪,周围的花盆砰砰炸开,剑气滑过之处,落叶均落,顺气飞舞,形成一个极大的圆圈,人在圈中,落叶纷飞,景象刹时好看。
杨铁虎的脸上扬起笑容,对于吴少雷的武功他甚为满意,再则,吴少雷年龄不大,可塑性极强,有了盐帮的支持,吴少雷的前程一片大好,更重要的是吴少雷的武功包含了百花谷、剑寨两大门派之所长,在四少侠中独有一片风景。
杨吉弱频住呼吸,左右顾盼。猛然间,杨铁虎的大刀从吴少雷的头顶落下,仅相隔两寸距离,杨吉弱大叫一声,只见吴少雷一个“浪子回头”,动作之疾,锃亮的剑锋已经直刺杨铁虎的胸前。
杨铁虎扫过杨夫人母女,细看吴少雷,大笑一声:“哈——好武功!”
杨吉弱轻舒一口气。
吴少雷知道杨铁虎这一笑,所有的怒气与不解全都在刹那消融,收好宝剑,笑道:“谢伯父承认!”
杨铁虎心里明白:吴少雷的武功近月来长进不少,若非他手下留情,自己今日必定受伤。笑道:“乳子可教!”
杨吉弱奔近吴少雷,从怀中掏出罗帕轻轻地替他拭去汗珠,“吓死我了……好在你们都无事!”
吴少雷应道:“杨伯父是试我武功,并没有为难我的意思。”
杨铁虎道:“嗯——怎么还叫杨伯父?”
杨夫人挑着秀眉看着杨铁虎。
杨铁虎笑道:“难道你与吉弱一片深情,老夫便成全你们!”
杨吉弱含笑望着吴少雷。
吴少雷跪在地上,道:“吴少雷拜见岳父大人!”
杨夫人见此心里已是乐开了花,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少年为婿,不但是自己的心愿,更主要的是爱女的心仪之人,轻咳一声。
吴少雷转过身,道:“拜见岳母大人!”
“哈——哈——”杨铁虎依是抱以满意的大笑,眼睛却慈祥、疼惜地注视着女儿与吴少雷。
杨吉弱从地上扶起吴少雷。
“夫人,快令家厨准备家宴,今日我们醉过痛快!”杨铁虎道。
杨夫人道:“好,你们先聊着,我这就去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笑着凝望着众人。
杨铁虎夫妇的通情达礼,令吴少雷甚是钦佩,想想母亲的偏执,心里再生几分惆怅。家宴上,杨铁虎跟众徒弟介绍吴少雷,“这是你们小妹夫吴少雷!”那一刻,吴少雷心里倍感激动。心里暗暗决定:尘世间即便有再多的美貌佳人,他只能爱杨吉弱一人,即便是雪莹也不能再动摇他对杨吉弱的心意。这样的岳父母,这样的痴情女子,他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余后的几天里,杨铁虎常与吴少雷切磋武艺。更给吴少雷提出了许多良好的建议,吴少雷像尊重父亲师长般认真聆听,并竭力改正。这令杨铁虎对吴少雷的好感深了几分。
杨铁虎夫妇与吴少雷、杨吉弱认真商量,决定订下婚期。杨吉弱了解吴少雷的心情,要求先传书告知吴夫人,征求其意见。书信已经寄出数日,却久久未能得到回音。吴少雷的心情也因此每况逾下,又不能发作,杨吉弱对自己体贴入微,而自己连一场轰重的婚礼都不能给她,心里的愧意逾深。终于候来了家书,叶秋风却是信中说尽了无情话:“少雷吾儿,请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如若你执与杨家女儿成亲,从此后,我不便有你此儿,望吾儿三思!”吴少雷失望之极,母亲的话将他最后的希望扑灭,看着身边温柔、幸福的吉弱,他的心痛苦不已。
吴、杨两家儿女的婚事已经传遍了武林,一来杨吉弱是四大武林绝色美女,二来吴少雷是四大武林最有前途的名门少侠,这样的结合成为一段佳话,却因为叶秋风的偏执又增添了一丝愁绪。
吴一剑已经循入空门待发修行,作为父亲,他很想参加儿子的婚礼,心里有一份对儿子的愧意,如若不是因为自己,儿子少雷的婚事已经一帆风顺,可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害得叶秋风不能接纳美貌儿媳。他匆匆告别主持,直往钱塘。
吴少雷在对母亲的失望,选择了做杨家的入赘女婿。婚期便订在一月十六,正值元宵佳节之后一天。
杨铁虎更是广发武林贴,邀请武林各大门派参加爱女吉弱与吴少雷的婚礼。这其间也不乏有与吴夫人叶秋风赌气的原因,那个死老太婆,偏就看不中自己这个品貌双全的女儿,但自己却就看中他那个武艺超群、重情重义的儿子……
杨夫人对叶秋风的所作所为更是不屑,你不要儿子,我还要女婿呢?
待吴一剑赶到钱塘已是一月十二。
吴少雷对父亲吴一剑的突然到来感到欣慰,父子二人寒暄之后依宾主坐下。
杨吉弱早知老翁到来,学着母亲贤惠的模样,亲自下厨准备家宴。
席前,吴一剑第一次见到未婚儿媳杨吉弱,那娇媚可人的模样与善解人意的心灵立即便赢得了好感。
家宴上,吴一剑以吴家的祖传《剑谱》作为儿子的新婚贺礼。吴、杨两家的父亲相处融洽。
杨夫人携同几位弟子忙着张罗婚礼。
钱塘的元宵佳节,别有一番风景:沿街挂着红红的花灯,或荷花、或牡丹……各式都有,五颜六色鲜艳夺目。到夜间,河上到处漂放着河灯,就像满天的星辰,盈盈闪闪,壮观异常。许多情侣结伴而行,相约游船,这其间更少了杨吉弱、吴少雷。这是吴少雷生平第一次在江南过上元佳节,这里的喜悦气氛,与即将来临的婚礼令二人都深深地沉浸在幸福之中。
星月夜,叶秋风携着莫名正匆匆赶路,一想到明日儿子少雷将与杨吉弱结成良缘,而她却不能亲自到场,她的心里有怨、有恨……更有太多来不及细品的情结。直到四更时分才赶到钱塘,因为明日便是杨家女儿大婚之期,钱塘附近的客栈早已经住满,连一些久弃不用杂房、柴房都临时成了客房。
叶秋风无耐只好花重金在一户百姓家里住了下来,虽说两日不眠不休的奔波令她备感疲劳,她依是无眠,有太多的事儿她想不明白:一向懂事乖巧的儿子会为一个女人与她反目。原以为自己绝情的书信能令儿子止步,却未想,儿子的固执像极了其父吴一剑。一想到吴一剑,叶秋风便恨得痒痒,都是这个男人害了自己一生不说,还想害儿子?
自吴少雷离家出走,叶秋风便已经猜想到他的去处,便令莫名派暗中留意杨家的一举一动。唯一的儿子居然要做杨家的入赘女婿,对她这个母亲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是来阻止儿子与杨吉弱婚礼的。杨吉弱的出现带给她太多的难堪,她要用同样的方法令杨家尴尬。
天色刚明,叶秋风便与莫名着了盛装,戴着帷帽随着人群进入杨家。
婚礼之隆重令叶秋风大为观止,江湖中能想到的各门派都来了,连天龙教、龙王岛的人都出没其间,更有百花谷穆冰霜与李杰元相携出面。
穆冰霜与李杰元出现时,两人距离极近,神情亲昵。叶秋风可以预想到二人的关系,他们已经是一对幸福的情侣。心里竟有点莫名的醋意,现在的儿女不似当年的自己,总还要畏惧几分人言,可是他们才不会管那许多,想爱便爱。
礼宾司大声高喊:“奏乐!”
乐曲喜庆、喧哗,众来宾分站左右,中间是一条红红地毯,上面绘着鸳鸯、蝴蝶等吉祥的图案,即便是皇亲贵戚有这等隆重的、奢侈的也极为少见。可见杨家对女儿的重视与疼爱。
盐帮不同于其他门派,与朝廷关系密切,又掌管着天下百姓的食盐,可谓眼通八方,情系天下。于后,便有朝中要臣纷至出场。
杨家弟子按主宾、重次将众人安顿好。
礼宾司便大声唤道:“请主婚人!”
话音一落,便见金陵王李荣衣着盛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与杨铁虎一阵寒喧后在厅内坐下。
金陵王李荣发现了李杰元,有点诧异,当看到身旁的穆冰霜时,脸上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儿子大了,也有了心爱的女人,纵观武林,也只有像穆冰霜这样的绝代佳人才能与儿子杰元相匹配。
李杰元没有看李荣的眼睛,又是小声地与穆冰霜说话。
因为在女家举行婚礼,射轿门、背新娘、跨火盆等都被省略,礼宾司大声唤道:“请新郎、新娘——”
先前的喧闹声顿时停住,如同烧开的沸水突然掉进了冰窟之中。
侍婢、家仆分别迎出新郎、新娘。
吴少雷春光满面,款款向大厅走来,他昂着头笑望着从另一侧过来的杨吉弱,心里的幸福不言而喻。
叶秋风没有见过杨吉弱,但想到那个女人夺走了儿子对自己的爱,她唯有恨意。莫名轻轻地走近叶秋风,低声道:“夫人——”叶秋风没有应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儿子娶这样的美艳妖女,否则他的一生将会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