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黑炭一般地身体与脏兮兮的大胆兄贴在一块,倒像一对野鬼在夜里逛荡,他们挣扎着爬上窗,果见黑脸两脚沾在死小狗身上,急拔不出,额上已是豆大汗珠,而黑脸也不敢坐下去,生怕一坐下去就永远起不来。大胆兄捡起两把带狗血的尖三角形镜片,直捅进黑脸下月复,黑脸将眼一闭,大叫一声,两只残手抵挡在镜片口边。
突然三个黑影站在大胆兄的后背,挥剑砍去了他手里的镜片,喝道:“不准杀他!”
妇人瘫软在地,那余光看见地上立着一双血腿,再往上看去,却是曾住在她家几日的魏萝,心里乐开了花,抱着魏萝哭泣地说:“你没死呀!可把我吓坏了!”
魏萝惊讶地说:“怎么了?黑脸救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谋害我夫妻俩,这是我老公大胆兄,刚从坟墓里钻出来,就是这黑脸害的,难道他不应该去死吗?”
魏萝安慰道:“蔡三他们早死了,你不用担心,既是你夫妻俩相安无事,就不要难为黑脸了,我还有要紧事求助于他,你把他交给我们吧!”
大胆兄还想逞强,被刁三一手提起,撂在一旁,妇人忙使眼色,拉他退居后边。刁三持寒冰剑就黑脸脚下削去,黑脸吓了一跳,纵身上吸,剑破皮鞋,砍为平底。
黑脸贼眼相瞧,嚷道:“不准过来!”
“妈的,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你的。”刁三叫道。
“你我素不相识,救我作甚?”
“你可知标通下落?”
“不知道!”
“扯蛋,前番引魏萝前去,不是你指的路径?”
“那犯人换了窝藏点,我如何晓得?怕是早死了吧?”
刁三将寒冰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喝道:“别跟我耍花招,你与犯人私通,秘谋魏萝性命,从中为利,你骗得了别人,岂能瞒过我的火眼?”
黑脸脸色大变,红一片紫一片的,浑身直打哆嗦,像是做贼被抓的神情。从人皆用眼光打量着刁三,一脸惊疑。
大胆兄说:“他既是犯人奸细,更要杀之,为何迟不动手?”
妇人将他嘴捂住,叫道:“你不说话会死呀!”
刁三眼盯着黑脸说:“那蔡三挖心吃心,处死两个红衣汉子,为何不先将你处死?我等破屋救你等,犯人完全有时间将你杀之,却假意让你逃月兑,并让你救走妇人,作为对你的奖赏。你定知标通真正藏在何处,若不说出,我这把寒冰剑可不是讲情面的。”
黑脸惊恐万状,伏地磕头,说道:“爷爷你救了我的狗命,我就将实情说与你听,若有半句慌话,天打雷劈!”
魏萝在一旁多嘴:“你且讲讲。”
黑脸抬眼瞧瞧刁三手中的剑,吞了一口唾沫说道:“我实未与犯人同谋,只是在赌场上认得蔡三等人而已,他告诉我标通藏匿的地方,让我别与他人说起,后派人跟踪我,发现有王府汉子在我身边,便临时将标通藏在窨井中,安排了一个假标通来刺杀你们,我也是后来才清楚的,但不知他们又将标通转移了地方没有?”
刁三说道:“蔡三等人俱被我杀光了,既是藏在窨井中,你赶紧带我们去找,若是果如你说的,重重有赏。”
黑脸谢过起身,两眼盯着大胆兄夫妻,神狈地向后退。刁三挪开木橱,让他出得门去。
魏萝一听标通有了下落,心潮澎湃,又担心标通经受太多磨难,身体抵御不住,早死在窨井中,便催黑脸快些带路,别磨蹭得费了时间。
黑脸引他们前往做好记号的窨井边,揭开井盖,但闻里边响起咚咚地水溅声,刁三提起黑脸,扔了下去,问道:“可看见标通吗?”
黑脸模索一番,满身尽是臭气,哪见有人,黑暗中唯见一些似萤火虫儿的光明,在水波上来回闪动。且管道中的水是流动的,有几只飘过来,却是硕大的老鼠,皮毛囚在水中,只躬出一个窝背,黑脸吓得赶紧爬上岸。刁三举刀便要砍他,贵贵急忙止住,指路边水渍给众人看。刁三低头细瞧,果见一条水迹蜿蜒曲折地伸向前方。
魏萝问道:“标通不在下边吗?你没有记错吧?”
黑脸哭丧着脸说:“绝对没错,是在这窨井中的,上边用刀刻了个‘通’字,怕是给水流冲走了。”
贵贵说:“我料有人来过此地,标通一定是被他们临时转移了地方。”
魏萝问道:“这些犯人为什么要跟我们捉迷藏呢?难道是拖住我们,再设计谋害于我等。”
贵贵说:“蔡三等人皆死,他们谁敢跟咱们玩游戏?”
“那一定是黑脸说了慌。”刁三说。
“不可能,肯定是有人转移了,待水迹未干,我们顺水迹找去,不怕找不到标通。”贵贵说。
刁三说:“他们若晓得标通的重要性,势必会结果了他的性命,让我们空走一趟,我看还是不宜过早地暴露。”
297、断腿归位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趁着夜色,循着水迹往前赶,贵贵细看地上痕迹,有降紫色,估计是血!水迹在一间茅屋口消失了。刁三踢开柴门,冲了进去,举寒冰剑嚷道:“不准动!”
屋里的老头老太太吓傻了,连忙跪下求饶:“这位爷,不知夜入寒舍有何贵干?”
“你等可见一个失腿男子?”刁三问道。
“啊,看见看见,适才老夫下窨井清除废物,看见一个血人,上有老鼠穿行,是我赶开老鼠,把他背上来的,我一模鼻息,还是活的,不过一直晕迷不醒——”
“他现在何处?”魏萝问道,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老夫将他放在内室。”
魏萝等人掀帘进去,借着暗淡的灯光,果见标通面色憔悴地卧在床榻上,上边盖着薄被,只有两只手伸在外头,衣服湿而破烂,上边沾满血迹,划有伤痕。魏萝轻轻地揭开被子,只看见两截大腿,骨肉上沾了一层豆腐似的血浆,分外吓人。魏萝哭泣地叫了几声,没见反应。
贵贵手抱标通血腿,说道:“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魏萝担心问道:“标通他能苏醒吗?”
“这要看他的造化,毕竟拖的时间太长,又在水中浸泡太久,你看他月复中鼓鼓的,一定喝了不少脏水进肚。”贵贵说。
刁三问:“要我帮忙吗?”
“你将他扶起身,呈半坐形,不要动。”贵贵严然像个医生。
老头老太太在一旁张望,脚踮得老高,有些不知所措。
贵贵说:“老大爷,你去倒碗凉开水来。”
“好的。”那老头赶紧去准备。
贵贵双手捂住标通的大月复,运气按下,标通月复部受了刺激,一阵痉挛,一股酸水自喉间呕出,如墨汁一般溅在被单上。贵贵再次运气,自丹田内徐徐逼进标通体内。标通如喝了烈酒一样,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地咳嗽呕吐,污水尽处,已流出鲜红血液。
贵贵抽剑在手,魏萝不知何意,忙拦住他。贵贵细声附耳道:“需削去腐肉,腿部才能顺利接上。”
“那他吃得住吗?”魏萝担心地问。
贵贵从衣兜中掏出一小包东西,徐徐展开,说道:“此物原长于尸骨洞中,有起死再生功效,我幸好留了些许,你掰开他的嘴,以凉开水服下。”
“这到底是何物?不会是王魔头吃的那玩艺儿吧?”
“此是骷髅菇片,昔日桃富便是此物救活的。”
魏萝如给小孩喂药一般,将长有骷髅图纹的干皱菇片倒进了标通的嘴里,标通下颌动了动,眼睛里放出一种异样的光彩,紧接着泛白的脸颊也有了红女敕之色。贵贵不失时机地向他两条残腿劈去,标通哎呀大叫,身子剧烈扭曲。
“赶紧按住他,别让他滑下床塌!”贵贵叫道。
刁三扳住标通胸脯,恶狠狠地用膝盖压住他。腿部的血喷涌而出,贵贵将剑削去血腿的赘肉,照准流血处,使劲一推,断腿因血粘而相连,贵贵用白色绑带包紧,扎好,也让魏萝帮忙按住。一股血气在骷髅菇片的作用下,迅速通透断腿。
刁三说道:“这家伙好大的劲啊,我的手都酸麻了,现在放不放呀?”
“放不得,需过一刻钟,只有使劲挣扎,打通血脉经络,才能取到药效。他挣扎得累了,自然会睡过去。”贵贵说。
魏萝哭泣地说:“他原本就饱受断腿之痛,眼见他又要受一次致命之痛,我心不忍啊!”
贵贵说:“你想错了,有疼痛感是好事,痛得越凶,好得越快!”
黑脸与老头老太太也过来按住标通的手臂,几个人跟杀猪一样,直得标通的气息渐渐趋于平和,他们也慢慢松开了带血的手。标通因痛累沉入了梦乡,床上满是污垢,他新接上的两条腿渐渐有了体温,皮肉之间如心脏一般颤动着。
王府情况紧急,这边无休止地拖着,令刁三神情不安。等至下半夜,标通突然从床上坐起,开口说话了:“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魏萝就躺在他身旁,听到声音,激动地说:“你醒了?”
标通茫然若失,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老婆魏萝呀!我看看你的腿,看好些了吗?”
标通一骨碌滚下床,似小孩般爬起,用新生的两条腿吃力地站了起来。魏萝大叫:“哎呀,好了!这药真神奇啊!”
她转而又问:“还痛不痛啊!”
他失忆似的说:“我的脚怎么了?”
“你的脚不是被人剁了吗?”
“啊!?让我想想,我怎么没一点印象呢?”
贵贵说道:“吃了骷髅菇片,就像彻底洗了一遍大脑一样,会丧失一些记忆力,好在他伤的是大腿,过些时候,他又能记起以前的情景了,你最好先不要逼问他。”
魏萝盈出喜悦的眼泪,搂着标通往外走,说道:“咱们快回王府吧,老尼姑正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