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书记睡不着了,下床来回地走,这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尚好,他看见帘子动了动,听听风,外头静得很,他去扯帘子,跳进一只猫来,他吓得叫了一声,猫眼在暗处闪着绿光,如幽灵一样。猫落在桌子上停了停,便从沙发上跳走了。洪书记见它进来,想赶它出去。浅黄的沙发上留下了黑爪子,跟着这些湿印儿,洪书记来到了紫青的房内。门未关,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难道是味儿引来了猫?
洪书记叫:“紫青,紫青!”
回应的是几声猫叫。
洪书记按亮了灯,只见四处零乱,紫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全身***,那只猫爬在她的身上,吃着鱼鳞片,见洪书记进来,如猛虎一般露了凶牙,低吼着。紫青的手指上也有血迹,看样子是抓破过皮肤的。婴儿卧在她脚下,全然不觉地睡着了。洪书记拿拖把赶开猫,抱起婴儿,觉得沉沉地,婴儿胖了许多,静脉血管鼓在外头,像一条条河流,流淌着透明的鲜血。洪书记看了看,婴儿的嘴巴上有血!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沾着的吗?模模鼻息,还有,熟睡着。洪书记吃力地将婴儿抱到自己房内,婴儿醒了,瞪大眼看着他,嘿嘿地笑,转而又沉沉地睡去。
紫青死了吗?洪书记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刚才还好好地,还用力将他推在床角上,脑后弄出个坑来,怎么就果死在床上呢?他步出房,扭头看看婴儿,却见两只眼闪着同样的绿光,婴儿也在看他,鼻子里是熟睡时的呼吸声,嘴巴里流出的口水如红墨水一样。他心头一寒,对婴儿有几分后怕,或许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缘故。
洪书记复至紫青房,那只猫还在她身上游离,泛着毕毕剥剥的声音,在暗夜中听起来很是刺耳。还在吃鱼鳞片呢?洪书记拿着一个带水杯子,向猫摔去,没中,猫发出哀鸣声,如婴儿啼哭,甚是凄婉,一下子勾动了洪书记的心弦,洪书记也呜呜地哭起来,猫儿舌忝舌忝嘴巴,跳窗而出。洪书记近床,晃了晃紫青,没反应,掀开被头,一双瞪人的眼凶凶地露着,头发乱蓬蓬,遮了半边脸。红红的灯光照在室内,仿佛到处是血一样。他模了模他曾经怜惜与享用过的柔躯,皮肉虽是热的,却满是粗糙,上边有鱼鳞去除后的凹槽槽,像连续的3字。他怕看那双眼睛,伸手去盖上,眼帘子像装了弹簧似的,忽地又打开了,说不出她脸上的神情,怒与笑相杂。这时,被窝里动了动,他吓吓地,问道:“紫青,你睡着了吗?”
洪书记去按住动的棉被,他以为是老鼠钻进来了,但他按住的是一只手,紫青的左手,洪书记松开了,那只左手顿然从被窝中伸出,去抓洪书记的胸。洪书记倒退几步,喝道:“紫青,你搞什么名堂?你装死么?”
紫青左手上全是血肉丝,指甲里藏满了,那只破裂的大拇指呈暗紫色,有节奏地动着。洪书记去盖住她的身,将那只会动的大拇指反压在她的身背后。她的身体被血所盖,像抹了一层还未干的漆。热度在她身上逝去,柔性也被硬度取代,他碰了碰那两颗外倾的女乃,一如冰箱里的馒头,她嘴里的牙齿也露了出来,有液体顺舌尖悄悄渗出。洪书记亲眼看着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她是死了。
刚才洪图与兰兰来过的,难道是他们害死了她?洪图是个傻子,没有这样的心计,但不排除兰兰会教他。他们知道紫青要害甜甜吗?洪书记细细回想了他们来澄清举报事实的表情,他们走出去的欢快声不像是要害人的征兆。是遍身的鱼鳞要了她的性命吗?洪书记看了看四处,一个人也没有。联想起自己的病,他便趴在紫青僵硬的尸体上哭起来:“我原是瞒着你的,不想你先我一步走了,你走得这样匆匆干什么呢?我怎么向紫市长交代?你还年轻啊,才三十岁啊!不过也好,我也没多少时日了,我们又可以在地下见面。你知道我患了癌症吗?我不敢告诉你,怕你承受不住,怕你伤心。我一生相伴这么多女人,唯跟你是呆得最久的,是我克死了你吗?为什么跟我的女人都得死?是我作恶事了吗?我原是想忏悔的,想祈求上帝宽恕的,我不知上帝是否像我一样退休不干了,你去探听一下吧。我让你不要去理告状之事,让你别去抓甜甜,你偏要去,你惹下的仇恨还不够吗?你的仇人听到你死的消息,他们不会为你悲伤,而会为你的死而欢呼,你知道吗?我的老脸搁哪里呢?我至今才知善的意义,你放心去吧,人们会记住你的美丽,忘记你生命中的瑕疵……”
洪书记哭着哭着,困倦地伏在紫青一旁,血沾在他的花白头发上,凝成一块一块的。朦胧中他听见有衣服移动的声音,他当是紫青醒过来了,揉揉眼睛,紫青在微红灯光的照耀下,一如她的名字一样,变得紫青的脸庞,煞是吓人,他猛然意识到眼前是一具死了多时的尸体,而不再是他床上的宠物。他退了几步,一声嘻嘻地笑声划破了沉寂的暗夜,洪书记瞪大眼,只见婴儿立在他不远处,嘴里仍是血水。洪书记大惊,婴儿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他会走路吗?他有些不敢去抱他,婴儿的突眼与多皱的皮肤是那样诡异,跟他的幼稚极不相称。婴儿又笑了一声。洪书记问道:“你笑什么?”
婴儿不答,露出
细碎的牙,手心里满是毛,洪书记细看,原来婴儿的胯下坐着一只猫,正是那只吃鱼鳞片的绿眼猫。他顿然觉得婴儿有危险,举腿往婴儿脚下一踢,那婴儿被踢在门边,哇哇大哭起来,而绿眼湿猫不知钻哪里去了?
此时,门缝里挤进一张惨白的脸,样儿却像紫青。那婴儿见了惨白的脸,竟然停住了哭声,爬近门边,让那女人抱。洪书记问:“你是紫青的魂魄吗?”
没有回答,婴儿像在吮吸女乃头,发出嗒嗒声响。门渐渐开了,惨白的脸没有脚,空飘飘地衣裙上也是血迹。洪书记吓得捂住头,不敢嘘声。他想把所有的灯光都按亮,但他的双脚不听使唤,这时他的胸部剧痛起来,让他想到他也是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吗?他大叫一声:“还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