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大院里亮起了灯光,光线穿过断墙洒在树洞旁,忽有哗啦啦地水声传出,一个女子发笑的声音和在水声中,我听得像兰兰的声音,难道她醒过来了?甜甜没困住她吗?我将棺材板内插在树洞内壁,又往洞中扔下几个重石,便顺断墙跳进洪家大院,从破窗中望去,果然是兰兰?我有些不相信她是人?她受了伤,跑得有我快吗?呵,我想起来了,我曾在家中呆了一段时间,估计她便是在那时潜出的。所有的门都卡死了,用箱柜堵着。兰兰也月兑了衣服,陪着洪图的尸体在热气中洗浴。水变成了血红色,但兰兰是开心的,与尸体逗乐着。她轻柔地拿毛巾替尸体抹身,啃吃过的地方用绷带绑着。
兰兰对尸体说:“洪图哥,泡得舒服吧,洗去污垢后,我陪你睡玫瑰色的睡床,好吗,那里边有你爱闻的香味。”
我欲进去,介于兰兰没穿衣物,有些不好意思。若说不进去,兰兰与尸体同躺棺材中,后果是可怕的,尸体一旦压着兰兰,有可能导致窒息而亡,因为棺材是窄小的,上大下小,我当然想阻止她这种怪异行径,她是为我们家抹黑。
我叫了几声,兰兰没理我,好像我的声音传不到里边一样。这时候,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奔来,气色凝重,胸月复剧喘。我立起身,倒把黑影吓得尖叫。她捂住胸:“妈呀,见鬼了吗?”
我扶住她,她倒在我怀里,比我高出一大截,我的头正抵在她起伏的胸部。她身上湿了,是汗湿的,足见她是跑来的。
“别怕,我是阳阴,你的公公。你怎么让她逃出来了。”
甜甜说:“我守在门边,兰兰是从窗台上跳下去的,她在里屋吗?”
“你来得正好,她在洗澡,身边还有一具尸体,你拖开她后,我便将尸体毁了。”
甜甜去推门,哪里推得开,兰兰在里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幸亏洪家大院场地大,不能可要把周边的邻居给吵醒了。我使一股力,把两片厚实的铁门掀翻了,里边抵住的什物撞得唏哩哗啦,腾起一股烟尘,我想我是用大了力气,响声在空寂的夜里传得很远。兰兰持着菜刀,那刀上正滴着血,她赤着上身,下边衣裤也破了,水儿从她光滑的皮肤上滚落下来,她的周身因了热气而迷蒙,瀑布似的长发搭在前额,看不清她的惨白面容。而她走过来的地面上,除了水渍便是一条血路,她的腿又自残了。
“你们进来干什么?给我出去!我需用陪洪图休息。”刀影中印着兰兰张合的嘴唇。
甜甜去拉她,手臂上便中了一菜刀,衣服被划破,并未出血。我想我得设法夺去她手中的刀,便引她来砍我,她却只向着甜甜。我见她的菜刀又要砍去,便推开甜甜,替了上去,刀砍在松脂油上,反弹开去,正中她的面门,一条深口子从面额直切下巴,人脑好似平分似的。兰兰直挺地后倒,我挡的力度为什么如此之大,我自己都猜不透。我伸过手去,揽住了兰兰的后腰,滑润的肉身让我闭上了眼,我将昏迷的兰兰送入甜甜受伤的手臂里。我踏着水花,去找洪图尸体,血水中没有影子,我跑向棺材,见尸体安稳地躺着,没来得及穿衣。我无法解释兰兰是用何种方法将洪图尸体移入棺材中的。洪图的个头足有我的两个大,我背起尸体,来到镇政府大院的树洞边,试着塞了塞,不行,我拉住尸体两条腿,凭空一撕,滋拉一声,尸体分成两半,我用棺材板插住尸肉,尽力往树洞中捅,但下边总有一股阻力,不知什么原因,我全力压下,听得喀嚓一声,上边古树就空洞处断裂,我一惊,急一闪,树高大,砸在古楼一角,轰隆一声,如晴天霹雳,烟尘四起,树杆断裂处竟渗出血样的液体。我当是尸体血肉溅的,但不然,树还在渗血。
一群兵马赶到,强光射住我的眼。一个笑声响起:“书记爷,给洪书记治病要这般吃力吗?如今半月已过,当开棺查验。我在你住处寻你很久,没想到你早来了。”
马上跳下桃裕桃仁,皆执枪在手,眼放凶光,好像预感大事不妙。后边绿衣军兵四面围住我,严阵以待。
我呵了一声,说:“原来是桃裕狱长,真是巧啊,看来桃狱长对洪书记是关怀备至啊!”
桃仁说:“废话少说,快把洪书记从棺材中启出来,若是没治愈他的癌症,我拿你是问!”
我避开强光,走近桃裕,说:“实在不好意思,出了点意外,我掘地七尺,却不见了棺材器物,想是洪书记在里头闷得慌,兀自跑了出来,连棺材也叫人搬走了。”
桃仁将枪抵住我的面额,说:“洪书记被埋地底,如何爬得出来?”
“我传授了他钻地法的,如何爬不出?”
“我现在只要洪书记本人,洪书记是你装进棺材埋入土的,现在人不见了,你逃得了干系?”桃仁说。
“这倒是的,我适才在附近一带找过,还是没有,又发现一个树洞,我把树也推倒了,也没找到,既是二位带兵来了,都帮忙去找找,反正人是出来了,至少他还活着。我到那一边去看看——”
“休走,怪物,什么书记爷的,给我抓住!”
桃仁大喝。
忽然哭声传来,兰兰大喊大叫:“还我的洪图哥,还我的洪图哥——”
兰兰怪异地奔向那个树洞,用手去探抓,但听得树洞中咕咚咕咚响,哗地一声,棺材板与残尸尽皆吐出,一团黑烟从洞中冒出。兰兰抱了分边尸,哭得半死。众人惊疑不定,树洞中忽而跳出绿眼猫与猫伢子,骇然向暗处蹿去。我大叫:“快抓住它,快抓住它,是它拐走了洪书记!”
士兵大振,一涌而去,但绿眼猫与猫袋伢子闪电般地消失了,巷内响了几枪,附和着凄惨地猫唤声。追兵赶回,禀报:“一个怪小孩怀抱一只猫,飞蹿上屋脊,没被抓到,我们开枪,那怪小孩却能接住子弹,有一颗打在猫腿上。”
桃仁说:“别中了这书记爷的诱兵之计,我料猫伢子与绿眼湿猫必是书记爷驱使出来的,转移我们的视线。”
兵士翻开洪图尸首,下面赫然躺着扭曲的洪书记遗体,此时甜甜也从断墙边钻过,见了许多兵士,吓得靠在墙角。
“给我统统抓起来!”桃裕隐去厚道,露出凶相。
当绳索套在甜甜身上时,她挣扎着说:“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一个兵士说:“少废话,你们害了洪书记,不抓你抓谁?”
甜甜大叫着:“你们看看尸体,洪书记与洪图都是被猫伢子咬死的。我跟洪家结亲,哪有害亲的道理,难道我愿意看着兰兰守寡吗?放开我,我要见兰兰!”
士兵塞住了甜甜的嘴,而我却逃在树梢上,只见兰兰伏在尸体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洪图哥,你怎么啦,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副模样的?我刚才不是给你洗过澡吗?”
桃仁走过,提起兰兰,说道:“别在我面前装疯,我见得多了,一块捆起来。”
兰兰指着他的鼻子:“你是谁,管我夫妻间的事儿!我咬死你,咬死你!”
桃仁怪看着,只见兰兰在咬她自己的手臂,便对桃裕说:“叔叔,这小妮子果是疯了!”
桃裕冷冷地说:“让她咬吧,她在演戏,演得蛮真的,你看不出来?”
旁边的士兵也看不下去,有谁会像啃牛排一样啃自己的手臂呢,而且边吃边笑,仿佛痛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甜甜挣扎得更厉害,嘴里哇哇透气,却吐不出话来,她的眼睛似要突滚而出,注视着兰兰的自残,或许痛在她的肉身。如果再这样咬下去,兰兰必然第三次昏倒,她要想再苏醒过来,恐怕就难了。我纵身从树梢跳下,喝道:“不干她母女之事,洪书记与洪图俱是我杀害的!你放了她们吧!”
桃裕说:“别以为你是书记爷我就不敢处置你,你与洪书记之间有仇,也犯不着这般折磨他。洪家几口人莫名身死,我看都是你干的。方书记不会护着一个杀人犯的,我此次暗访洪家大院,就是要揭穿你的阴谋,同时也是受方书记之命的。来人哪,将此恶魔捆绑结实,带回黑崖角!”
“不,人不是阳阴害死的,他没有罪,罪在猫伢子,你们也看到了,猫伢子从树洞中逃出去,专吃人肉的,我可以作证。”甜甜跪在桃仁面前说。
“哼,你们一家人能证明出什么?快给我滚!”桃仁踢了一脚,甜甜连滚了几个翻身,正靠在血尸之上。
而兰兰嘻嘻地笑:“我洪图哥变成两个人了,两个身体,好玩!”
桃裕吩咐众军士:“将尸首就地厚葬,另选良棺。”
兰兰趴在尸肉之上,说道:“不准你动洪图哥,我要带他回家,我要与他睡一块!”
一个士兵去扯开她,兰兰将身一掀,那士兵怕踩着尸骨,往后一退,恰巧倒栽入树洞中,另一士兵急拿手去拉,正好拉住一条腿,但见洞中袭过一股阴气,呜呜而响。那士兵尖叫一声,众人看去,只见士兵手中拿着一条血淋淋地断腿,而士兵的残身去掉进了洞中。桃仁举枪向洞中扫射,洞内空荡地回应着枪声。
而兰兰却抱着洪图的尸体,躲在一边,那尸体经兰兰一抱,似能立住,在地上平移着,如木偶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