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躺在松软的鸭绒被里,两眼看着装饰顶板一个“福”字灯罩,柔和的白光反射在白墙上,室内白花花地。她总是在夜晚**点钟的样子上床,洪书记委托柳妈买了不少怀孕方面的书,这些书成了她唤起困意的一剂良药。她复又半坐,倚靠在枕边,无意翻翻,但坐不多久,她的腰便隐隐酸疼,肚子也受了压迫似的。
光愈来愈刺眼,她想关去,但房里只一个人,她有些怕,虽然房子是新的。黄白相间的帘子忽啦忽啦地卷起,似有风灌进,可她记得关严了玻璃窗的,她正想下床去看看,这时灯熄了,她被黑暗包裹,按说黑环境有利于睡眠,可她心里不安,带怯意,总以为什么东西要来攻击她似的,所以处处睁眼防备。灯为什么会灭呢,是灯管坏了吗,抑或停了电吗?不可能,灯是新的,坏的概率很小,且电费又是新缴的,不遇恶劣天气,断不敢停电。这就怪了。她钻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她的肚子倒像心脏似的扑扑地跳,难道吓到了小家伙吗?她一想到这,胆子又变大了些,房里毕竟是两个人,还有未出生的宝宝!
问题是,从怀孕书上得知,她这回怀孩子有些异样,她也不是没怀过孩子,兰兰都长成了大姑娘了,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可当初也没怎么在意,只觉下月复裂痛,使了一回劲,出了一身汗,也就生了下来。她先前是遭人***过的,兰兰是不是刁三的种还真有待研究,莫非是受的刺激太多?
她探出头,头顶上的那盏福字灯间隔地闪动一下,像远空的闪电似的,还发出吱吱地电源声,她伸出手按下床头的小开关,灯仿佛不听她使唤,在黑暗中眨着鬼眼。这瞬间的光明使她心烦意乱,她又钻进被窝,卫生间的铝门砰地响了一下,或许是风吧。接着坐便池无端地哗哗流出水来,难道有人在卫生间吗?当然她不敢去看。
她的思绪不受大脑控制地往鬼事方面想,心也跳得不正常,但刻意闭着眼,想进入梦境里。这时,她脚边的鸭绒被扯动了一下,很显然,不是她弄动的,接着有东西在被子上走动,难道是猫吗?窗户都关得死死的,还装了防盗窗,猫是进不来的,那会是什么?
她斗胆坐起,此时福字灯闪动了一下,一双绿眼从床头射出寒光,那确实是只猫!很小,毛湿了,爪子扣在绒被中,不知是她吓到了猫,还是猫吓到了她,在她尖叫地同时,猫也无端地叫唤起来,且一直停在被头上,任由她挑动被单。
她伸手在床头柜模过一只残留茶叶渣的陶瓷杯,向两只闪动的绿眼砸过去,猫滑下被端,喵叫着钻进了卫生间。而那只精美的陶瓷杯在猫的带动下,当地一声碎在地砖上。她不敢去收拾残局,也不敢去卫生间追那只猫。怪异的猫并未离去,时而探出脑袋,冲甜甜喵叫,难道说猫看到了什么,或嗅到了什么?传说猫能看到人所不能发现的邪恶的东西,是真的吗?但此猫来历不明,也不知它打哪进来的,甜甜真想跳下床捉住它,活活地掐死!
猫的叫唤成了催眠曲,甜甜在过度刺激中昏昏睡去,但间或保持片刻清醒,就像那盏灯一样,闪着残余的电热。梦里,一个带血的人头吊在天花板上,与她相对而视,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那人头好像在说着什么,他的旁边像卖牛排一样,吊着一块背脊骨,上边有一张字据,用毛笔写的,可惜她看不清,那背脊晃来晃去,扇出阵阵寒风。再看过去,是摆在案板上的肚子,肠子,心肝等,都是人身上的器官,透着暗黑色,还隐隐有些臭气。一双眼珠也摆在桌案上,还在动,像在说话,眼珠上滚出泪花。甜甜用手指动了动,眼珠儿咕噜滚下,甜甜也不知啥的,一脚踩在眼珠上,砰地一声,像炸了汽球。吊在天花板上的血头、背脊骨震落下来,向甜甜身边靠去,甜甜大叫一声,拔腿便跑,但两条腿好像不是长在她身上,怎么使劲,也踏不开半步。
她跌倒了,肚子痛得厉害,起伏不定,全身流水般地冒汗,她口干舌燥,下肢疲乏,那个血头不知什么时候躲起来了,却又好像听见血头的哭泣声,过不多久,血头从她两腿之间钻了出来,仿佛撕开了她的肌肉,像打开了长期堵塞的通道,水畅快地往外流。甜甜想睁开眼,但眼皮不听她使唤,支配动作的神经还在沉睡中。这时候,猫的叫声从卫生间传来,忽远忽近,铝门砰地响了一下,一个轻巧的动物落在她的脚上,正在吃着什么,把她拉扯得好割肉一般痛。她猛地坐起,虽说房内无灯,但窗外影射的路灯,透过薄薄的窗帘布所过滤出的余辉,仍将原本雪白的室内照得一览无余。那只湿漉漉的猫正吃着一条扑跳的胖头鱼,床上哪来的鱼呢?甜甜一下子愣住了,那鱼儿是个女圭女圭脸,周身布满鳞片,尾部既有尾鳍,
又有两条退化的小腿,小月复处一根脐带还连在甜甜体内,适才猫儿扯动,是脐带痛裂的感觉。
甜甜吃力而微弱地叫道:“来人哪!来人哪——”
柳妈就住在楼下一间堆放杂物的小间内,她也听到猫叫,只是没有在意,这一回又听到甜甜的叫唤,静夜中的声响是可以传很远的。柳妈急忙上楼,掏出一大串钥匙,发抖地去找锁眼,她越紧张,锁眼故意躲着她似的,费了好大周折,才把门打开,人一进来,也顾不得穿拖鞋,将门一关,便习惯地去按电钮,糟了,没反应,她模索着来到主人房。门的响动惊动了猫,绿眼湿猫叼了半个胖鱼头,血淋淋地闪进了卫生间。
“怎么啦,甜甜姑娘,是晚上做恶梦了吧——怎么有猫钻进屋了?”柳妈问了一句。
甜甜惊恐地申吟,没有回答,身子复又躺下了。柳妈看到掀开的鸭绒被上有血迹,带有阵阵腥味,用手一模,模到滑溜的鱼身子,急将手缩回,慌乱地在书房找来一个手电筒,就床铺上一照,差点吓倒在地。这胖头鱼确实是从甜甜肚子里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