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死士被处决。
皇后的葬礼也尘埃落定,但皇上因为伤心过度,一直病着。
为了好好照顾寒蕊、润苏和磐义,皇上把他们接到正阳殿隔壁的清心殿居住,说是皇后之死他们受刺激太大,需要离开后宫一段时间,以修复心伤。
“二姐,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磐义望着寒蕊的背影,问润苏。
润苏的眼光还停留在寒蕊的身上,她是那么专注地绣着花,好象身外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尽管润苏知道,她是因为承受不起,才以绣花来逃避想事情。可是,润苏却更担心,发愁道:“寒蕊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疯掉的。”
“疯掉了好啊,什么都可以不去想,而且,再也不会有人加害她了。”磐义幽声道。
润苏伤心地摇摇头。
“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时间管她啊。”磐义心事重重地说:“我担心下一步,源妃就首先要除掉我……”
“是的,清心殿住不长久,源妃会想尽办法让我们搬回内宫,一旦回去,你是最危险的,”润苏说:“送羊入虎口,防不胜防啊。”
“那我们怎么办呢?”磐义又问。
润苏仰起头,冥思着:“你别急,容我好好想想……”
磐义迟疑了一下,又说:“我觉得父皇好糊涂啊,母后的死,那么多疑点,他怎么只听源妃一面之辞,就全信了呢?一个蒙古死士,可以杀那么多人么?那死士既然是冲父皇来的,为什么没有机会下手,就选择母后呢?不是别人?不可能是源妃,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人……杀了母后有什么好处?这些父皇怎么都不想呢?”
润苏静静地看着磐义,低声道:“你还小,你不懂。有时候,明明是谎话,男人也愿意相信,这取决于,说这些谎话的人,是谁……”
“我觉得这中间有蹊跷……”磐义说:“母后曾经说过,父皇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糊涂的人,他若真是那么糊涂,怎么能当上皇帝?!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别想了,”润苏说:“源妃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都觉得恐怖。我们还是来揣摩一下,她下一步,会干什么吧。”
“当皇后呗。”磐义冷笑道。
润苏不语,她猜,也是这样。
“当上皇后,必然最先拿我开刀!”磐义又说。
润苏想了想,否定:“不一定,但,一定是我们三个人中的一个。”
也许,是寒蕊。
“皇上,我亲手熬的莲子汤,您喝了吧。”源妃温柔地将汤匙靠近皇上嘴边,皇上迟疑了一下,喝了。
源妃嫣然一笑:“皇上,臣妾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恩,皇上低沉地发出一个声音。
“皇后意外身故,您这么伤心,从她去后,一直卧病,依臣妾看,不如,把磐义立了太子吧,”源妃提议:“以告慰皇后再天之灵,也让您宽心。”
皇上沉吟片刻,说:“源妃,你的大度令朕感动,朕原本以为,你会提议立喜儿……”
唉,皇上长叹一声:“磐义生性顽劣,皇后在的时候,还可以管教一下,如今皇后一去,更是没个边了,以前,不过是常常溜课,现如今,连学堂都不去了,一问起正事功课,张口结舌,就这样子,怎么当太子?还不如喜儿,敏而好学……”
源妃一听,喜上眉梢,只不言语。
 
;“立太子是大事,朕要妥善考虑,你说情也没有用的,朕不能把天下交给一个废物。”皇上默然道:“这事以后再说。”
“是。”源妃微笑着,兰花指又拈起了汤匙。
我当然不希望你现在立太子,也不希望你立磐义,我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
皇上的心情似乎因源妃提到了磐义而更加糟糕,他索性闭上眼睛,靠在枕上,任由源妃喂汤,只管一口一口接着,喝到一半,忽然感叹道:“幸亏朕的身边,还有你啊——”
源妃一顿,轻轻地笑了。
大夫从里间出来,喜气洋洋地说:“恭喜将军,恭喜老夫人,少夫人,有喜了。”
平川一听,意外之余,很是兴奋。
郭夫人笑容还未展开,眉间却又增加了更多的愁云。
瑶儿啊,你的心愿,难道又要落空?
“平川哥,你想要个女儿,还是儿子?”秀丽微笑着问。
平川说:“若是个儿子,可能娘会高兴一点。”
“那,”秀丽陡然间变了脸色,忐忑道:“我要是,生了个女儿呢?”
“我喜欢啊。”平川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秀丽侧身一躲,如释重负。
“秀丽,我母亲,脾气不太好,有什么事,你忍着点。”平川柔声道:“不过,我想,有了孩子,她会好一些的。”
秀丽点点头:“我不会计较的。”
平川静静地望着秀丽,微微一笑。
是的,秀丽永远,都是安静的、温顺的、忍让的、懂事理的,这是他曾经梦想的妻子。可是,一旦梦想实现,他却发现,他一心想要的,并非他真正喜欢的,或者说,并非适合他的。
他的性格本来就比较沉闷,但秀丽,也一样少言,他和她,永远客客气气,总感觉,少了夫妻间的什么,随意?放肆?还是……爱?总之,他们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相比之下,琼云和戚副将那样的夫妻,倒委实叫他羡慕了。
这的确,是一段沉闷的婚姻,完美,却没有激情;可以举案齐眉,却离鱼水交融始终,差那么一段距离。
“你想什么呢?”秀丽见他低头不语,关切地问。
“没什么,”平川说:“要当爹了,有些感触。”
秀丽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下午宫里来人了,说是明天,源妃娘娘邀我进宫去,去为孩子选些布料和婴儿饰品……我想推月兑……”
“没事的,去吧。”平川说:“她叫你,你就去,不然她不高兴,我们更麻烦。”
哦,秀丽赶紧点头答应:“那我去。”
润苏领了磐义从正阳殿出来,她瞅了四周一眼,低声问:“《资治通鉴》你不是通读了吗,怎么父皇问你,你还是一问三不知?”
磐义耷拉着脑袋说:“懒得回答,母后死后,我更加没心情。”
“算了,你就别糊弄我了。平素源妃都在,我知道你是在装,”润苏说:“其实今天,源妃不在场,你可以答一答的,不然,搞得父皇对你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只能一贯始终,”磐义说:“不然,反倒会让父皇觉得我太阴险。”他忽然叹一声:“对自己的父皇,我都不敢那么相信了,唉……”
润苏同情地望了他一眼,父皇对源妃还是那么的宠爱,对磐义来说,当然心理不舒服。
俩人进了清心殿,看见寒蕊还坐在窗前,专心致志地绣花。磐义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把甩开寒蕊的花架,说:“你除了绣花,就不能干点别的?!”
寒蕊默默地抬起头,望着弟弟,木木地问:“那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磐义一下被问住。
“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什么也做不了,”寒蕊弯腰扶起花架,幽声道:“我只能这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磐义瞪瞪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润苏一见,赶紧圆场:“他是为你好,老坐,也会憋出病来,我正好,要回明禧宫去取点东西,我们一块去吧。”不等寒蕊拒绝,就拖了她起身了。
秀丽在宫女的引领下,正前往源妃寝宫,刚拐过弯,忽然走在前面的宫女拜了下去:“寒蕊公主早上好,润苏公主早上好。”
按理,秀丽应该行万福,可是,一听到寒蕊的名字,她一怔,只想起,自己的婚姻是拜她一手促成,而她,还是平川的前妻。从前啊,她因平川娶了寒蕊的心痛,但虽为隔壁邻居,她却没有见过寒蕊。直到后来黯然离开郭家,寒蕊对她来说,都是个神秘的人物。对寒蕊,她有些嫉妒,有些好奇,还有些同情,更有些感谢。一时之间,太多的感触涌上来,她竟然,忘记了行礼,惶然而好奇地,望过去。
只看见两个衣着华丽的公主,一个是绝色倾城,另一个,却是甜美可亲,她愣愣地看着,听说润苏公主美丽不可方物,那个甜美可亲的,该是寒蕊公主了吧?
寒蕊已经站定了,看一眼宫女领的这两人,凭装束,就知道是宫外官宦家眷,正准备唤她们平身,却看见其中一个穿着正统,长相清秀的,正眼也不眨地望着自己。她不禁有些奇怪,正欲开口腥问,身后红玉已经呵斥起来:“放肆,见了公主竟然不行礼。”
寒蕊摆摆手,示意红玉不要吓她,从她的表情,寒蕊看得出,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而已。
“该死。”宫女见状,赶紧拖了秀丽跪下,说:“这是郭平川将军夫人,源妃娘娘召见,可能是头一次进宫,不懂规矩,见了公主,被公主气度威慑,所以忘了行礼,请公主原谅。”
秀丽赶紧低下头去。
“郭平川将军夫人?”寒蕊低低地惊呼一声:“你是,周,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