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蕊和润苏手拉着手走了进来,一瞅见平川也在,寒蕊顷刻间板了脸,一双眼,恨恨地剜过去,只差没扑上去咬他几口。
源妃皮笑肉不笑地送上一句:“姐妹情深啊。”
寒蕊一下就拦在了润苏前头,将脑袋一扬:“你想咋的?!冲我来好了!”
平川忍不住在心底叹一声。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啊。
“不想咋的,只是叫你们来问个话。”源妃阴不阴,阳不阳地说:“还以为请你们不动呢,我本是预备你们不来,再让皇上下旨去请的……”
端出父皇来吓我们,不如干脆说你可以支使父皇啊。寒蕊刚想回击她,忽然感到手被润苏一扯,她马上不吱上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经过的教训也不少了,总要学乖些。
“请娘娘问话,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润苏躬身道个万福。
寒蕊看了润苏一眼,迟疑了一下,也行了个礼。
源妃冷笑一声道:“寒蕊,你现在可比从前,长进多了。”
寒蕊低低地应了一句:“多谢娘娘夸奖。”
源妃笑了一下,说:“赐座。”
“请你们来呢,是想消除一下你们跟郭将军之间的误会。”源妃讲话,向来喜欢绕圈子。
润苏头脑中一蹦就出来两个字:对质!
只能相机行事,不能把平川暴露了。润苏缓缓地在袖子里,握住了寒蕊的手。或者,还是要利用一下寒蕊了。
“那天,你都看见什么了?”源妃首先问寒蕊。
寒蕊不答,却反问一句:“有了真相,你能为我们做主吗?”
“当然能。”源妃笑得很真诚。
寒蕊把头轻轻地抬了一下,断然道:“郭平川要杀磐义。”
“你亲眼所见?”源妃问。
“当然,当时,他剑都拔出来了。”寒蕊说:“不但我看见了,你们都看见了的。”
“可是,据我所知,是润苏叫有刺客,平川才拔剑的。”源妃不紧不慢地点了一下。
寒蕊转向润苏,鼓励道:“别怕,你说,我们是公主,谁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
源妃静静地看过来:“润苏,你是先于寒蕊看见一切的,能说说是怎么回事么?”
润苏迟疑了一下,默然道:“我不记得了……”
“上回问你,你也是这么说的,经过这么久,还是没有想起来?”源妃可能上去似乎是不相信,其实心里已经在冷笑。好你个润苏,跟我捉迷藏?!
“润苏,你别这么自私!磐义都那样了……”寒蕊有些急了,手开始用劲地捏润苏,同时又开始使起眼色来,催促道:“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啊。”
润苏沉默不语。
她看见的,当然不能说出来,可是,要怎样说,才对平川有利?平川在此之前,又是怎么跟源妃解释的?一旦穿帮,就死定了。
寒蕊明显地感到润苏的手心里温湿一片,竟是出汗了。她惊诧地看润苏一眼,没想到,润苏,竟是这么害怕源妃?!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此刻润苏心急如焚。
“源妃娘娘不是说可以为我们做主吗?只要你说,他郭平川就得死……”寒蕊着急地扯了扯润苏的手。
润苏猛一下醒悟过来,只要是抱着置平川于死
地的想法,源妃就可能相信自己的话,她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娘娘,我要单独,跟你说话。”润苏抬起头来,平静地望着源妃。
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正是源妃想要的,源妃笑了一下,说:“你们暂且,都到偏厅去侯着。”
“润苏,你想单独跟我说什么?”源妃起身,走过来。
润苏也站起身,迎向她:“我告诉你真相,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源妃悠然一笑,心道,莫非是要杀郭平川?!
润苏缓缓地开口:“准我常留宫中,不嫁人。”
源妃释然道:“这有何难?我答应你便是了。”随即,一扬嘴角:“该你了——”
润苏清了清喉咙,说:“那天,是我们约了平川,想谈对付你的事情,结果没想到你去了归真寺,怕你撞破,所以急中生智,就说有刺客,以便月兑身。”
笑容慢慢地在源妃脸上凝固,她的眼神逐渐阴冷下来,陡然间,她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笑罢,她冷冷地望过来:“润苏,知道我会把你怎么样么?”
“我说出了真相,而你,答应了我条件。”润苏平静地回答。
“你——”源妃猛地一指她的鼻子:“你想借刀杀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润苏镇定地回答:“如果你不信,会有你后悔的时候。”
“你一定比我更先后悔。”源妃不屑地一摆手:“滚出去。”
润苏顿了一下,扭身离开。
源妃目送她离去,恨恨地一咬牙。小蹄子,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别说你们算计了平川,就是我,刚才都差点上了当。
如今这宫里,断然是留你们不得了!
“怎么样了?”寒蕊一见润苏出来,赶紧迎上去。
润苏定定地看她一眼,忽然长叹一声:“我们姐妹,注定相处不了多长时间了……”
没能扳倒郭平川,反倒把自己陪了进去!
一听这话,寒蕊心一沉,脸色登时煞白。
“恭喜你,郭将军,你想要的,都得到了。”润苏看着平川,悠然一笑,一语双关。
寒蕊怔怔地失神片刻,忽然一下冲向平川:“我跟你拼了!”
钱公公大惊失色,赶紧来拦,却被寒蕊一把推开,她气势汹汹地扬拳挥向平川。平川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扭,甩到地上,冷声道:“你要置我于死地就算了,反正我们前世有仇,今生有恨,但你凭什么跟秀丽过不去?”
“我哪里跟她过不去了?”寒蕊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咆哮道。
“你在归真寺跟她说了什么,回家她就自尽了,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到了这个时候,到了这个份上,平川必须把戏份演足了。
寒蕊被问住了,她愣了一下,一想,那天在归真寺,没说什么啊,除了那个书生的故事,她张开嘴,正要说话,润苏抢先伶牙俐齿过来了:“说了又怎么样?她要死要活的,跟我们是有什么关系?!你既然都知道,还来问什么?有本事,叫父皇砍了我们啊——”
“你给我滚开!”平川对润苏低吼一声。
“这是皇宫,是我的家,要滚也是你!”润苏毫不示弱。
寒蕊本来就看着平川瞎眼,因为没能治他罪已经是满月复火气,这下被他莫名一指责,更是一肚子委屈,脑袋都要炸了,还要再被平川和润苏这么一搅乎,彻底抓狂,不知该从何处起辩驳,只能是又气有急,她推搡着平川,尖叫道:“滚——”
“你给我说清楚!”平川的眼角余光已经瞥进源妃出来了,他一把抓住了寒蕊的前襟,把她提了起来。
“你这个乱臣贼子!”寒蕊歇斯底里地叫着,没头没脑地朝平川打去。
“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平川低吼一声,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扫把星!”
“啪!”的一声脆响,寒蕊被扇翻在地上,头朝下,半天动弹不得。
“来人了!郭平川打死寒蕊了!”润苏狂喊起来,唯恐天下不乱。
又来这一套,唬谁呢?还想害平川?!源妃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润苏。
钱公公上前把寒蕊翻过来,一探鼻子,还是有气,他看平川一眼:“将军这手力,怕是没几个人受得起……”
“扇不死人的。”源妃漠然道:“润苏,是你带她回去,还是需要我亲自送啊。”
润苏悻悻地望源妃一眼,咬了咬嘴唇,叫宫女背了寒蕊,灰溜溜地赶紧走了。
“平生就没见过这么闹腾的。”源妃绷起脸:“一个比一个更不省心。”
“娘娘别生气。”钱公公凑过来。
“我没那闲功夫生气,”源妃忿然道:“我有的是事要做。”眼睛一瞟,看见平川垂手而立,于是说:“你别担心,皇上那里我自有说辞,不会有事的。”
平川嘀咕了一句什么。
源妃紧跟着问:“你说什么?”
钱公公笑着回道:“他说,还不如一次解决了她……”
源妃有些不悦道:“平川,你在战场的稳重都到哪去了?以后,尽量避免碰到寒蕊,至少,不要在明里跟她起冲突。”这两个人,真的是前世有仇呢,一见面就掐,不是她杀他,就是他打她。
平川闷闷地应了一声。
“时候也不早了,都退了吧。”源妃说:“明天一早,平川你就过来。”
平川徐徐地踱出宫门,刚才扇过寒蕊的左手掌还在隐隐作痛。
今夜已经顺利化险为夷,他长吁一口气,却感觉胸口还是无比的郁积,无法释怀。
他明明是有所保留的,为何,还是把她给扇晕了过去?这一巴掌,他实在是扇得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寒蕊呢,非要愣头愣脑往他枪口上闯。
源妃看着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寒蕊啊,受得起这一扇吗?
想起她走进源妃真若宫里那苍白的面容,平川死死地捏紧了拳头,在心底幽声道,寒蕊,对不起了……
他忽然有些担心起来,先是母亲去世,接着弟弟疯掉,然后又失去了父亲的宠爱,源妃还要步步逼嫁,她真的承受得起吗?
寒蕊啊,我到底,该怎样来照顾你?
站在静默的天幕下,平川良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