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缓步踏上台阶,站定,朝向众人,从怀中掏出圣旨,说:“请源妃娘娘验示。”
公公传过来,源妃象模象样地看了看,大声说:“腊印完好。”
平川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那,臣拆了——”
“拆吧。”源妃笑吟吟地勾了勾下巴。
平川慢慢地抽出圣旨,展开,朗声道:“宣旨——”
源妃离座,寒蕊离座,大殿之内,所有的人,都跪下了。
“……传位于,三皇子磐义……”
三皇子磐义?一瞬间的安静,众人面面相觑,这就是皇帝的遗诏?!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三皇子是个疯子啊?!
笑容陡然间从源妃的脸上消失,她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不可能!这是假的!”
这不是我亲眼看到的遗诏!我看到的,明明写的是七皇子磐喜!是我的儿子!
一看到源妃跳脚起来,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局势相当紧张,已是剑拔弩张。
殿门外,公公一挥手,两对公公和御林军包抄过来。
平川低沉道:“刚才娘娘,不是亲自验证了吗?”
源妃卡了一下,旋即道:“那里面的遗诏,被换掉了。”
“你怎么知道被换掉了?”平川冷冷地反问一句。那么你就在大殿上承认,你私拆圣旨!那也是死罪!
源妃横手一指,恨声道:“郭平川!”你背叛我!
平川将圣旨提起来一抖,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环转一周:“大家看看,这是假的么?”
“如果不是假的,皇上为什么会将皇位传给一个疯子?!”源妃厉声道:“分明是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想以兵权自拥,自己为王!”
平川淡然一笑:“谁说他是疯子?”
众人脸色剧变,悄声议论着,望向黑衣人。
黑衣人,这时,缓缓地摘下了斗篷,露出了一张俊朗的脸庞。他的眼光,清澈而平静地,扫过源妃,扫过寒蕊,扫过大殿所有的人,他,在微笑。
寒蕊顷刻间,泪流满面。
他真的是装疯!就在平川宣读圣旨的时候,她就有预感,磐义,从来都不疯!源妃的脸变成了青灰色,她意识到,这一切,是有预谋的,早就开始了。
“不!”源妃咆哮起来:“他就是个疯子!不能让疯子当皇帝,这不是,要毁了江山社稷!”她奋力地,将案几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掷!
“啪”的一声,杯子成了碎片。三十多个持刀的公公和侍卫冲了进来,杀气腾腾地把住了所有的门。
“这宫里,都是我的人,”源妃仰天大笑:“郭平川,我是做了最坏的准备的……你别以为,凭你一个人,就可以扭转乾坤!纵然你有千万重兵,现在,也救不了你!”
平川不置可否地笑笑,扬声道:“相国,你该宣布新皇上座了。”
相国应一声,额头上,已是冷汗涟涟。他心惊肉跳地看看磐义,又看看源妃,终于一咬牙,朝磐义跪下,说:“请皇上——”
磐义提起步子,踏上台阶。
“你死到临头了,还想上来?!”源妃大喝一声:“把这疯子给我拖下去!”
一直在龙
椅两侧候命的四名公公,忽然发力,冲下台阶,直扑磐义。
“放肆!你们想造反?!”寒蕊猛地一声大喝:“大殿之上,岂容后宫干政!父皇有遗命,就该照遗办!谁敢违背遗诏,就是抗旨,论罪当诛!”
那四个公公怔了一下,交换了一下眼色。
源妃一见他们迟疑,马上喊道:“动手!”
话音未落,只听殿外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声音“轰、轰……”,宏大,渐近。
门口的侍卫和公公们反头一看,大惊失色。源妃举目一眺,天啊,黑压压的一片,是什么?铠甲、盾牌、长戟……郭平川的大军,已经到了大殿之外。
平川走下台阶,在磐义面前单腿跪下,沉声道:“末将,听凭皇上调遣!”
磐义复又抬腿,稳稳地迈上台阶,缓缓地,坐上龙椅。
“别说朕这皇帝当得不明不白,”磐义环视大殿一眼,低沉道:“平川从先皇那里领了圣旨就去接朕,按照先皇的旨意,圣旨从未离身,这些,辅政大臣都知道。”
“是的,是的。”五位辅政大臣异口同声地回答。
“刚才圣旨打开,源妃也亲自验证了,她亲口说,腊印完好,你们也都听见了。”磐义说话,带着威严,压下来,象山一般的感觉。谈吐之间,已不是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孩子。
“是的,是的……”众人点头。
“还有,”磐义斜眼,望望源妃,揶揄一笑:“源妃说圣旨是假的,朕倒有个办法验证。”
他一抬手,指向头顶的“勤政爱民”匾:“皇帝驾崩,遗诏按理,都该在这匾后,相国,你去看看,有没有另外的一份遗诏书,如果父皇留下了,请你打开念念……”
源妃不语了,她确信,皇上一定是要传位给磐喜的,是磐义和平川勾结,换掉了圣旨。如今磐义这样提议,难免也是有备而来,可是,也有万一,如果万一,真是皇上有另外的遗诏,磐义就无话可说。毕竟,只有平川手里的,跟匾后的遗诏一样,才能证明天意所归。
源妃冷冷地说:“如果匾后遗诏不一样呢?”
磐义低沉道:“历朝历代,都是以匾后遗诏为准。”
源妃哈哈大笑两声:“这可是你说的!”
“朕说的,”磐义沉声道:“大家都听见了?”
相国搭着梯子,从匾后,取下了一个盒子。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个布满了灰尘的盒子上。这盒子,似乎已经许久未曾动过了。而有盒子,并不代表,里面有东西。
盒子一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信笺。
源妃眼睛一亮,这或许,就是救命的符!
相国颤抖着手,拿起了信笺,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传位于三皇子磐义。这句话上面,还加盖了玉玺和凤玺。
源妃扫了一眼,满眼都是那玉玺和凤玺的印。如果这份遗诏是写在皇后未死之前,就证明皇上和皇后早就未雨绸缪了;如果是皇后死了之后,那就只能证明,皇上,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因为凤玺自皇后死后,一直在皇上自己手里。
自己不但被平川耍了,被磐义耍了,还被皇上和皇后,狠狠地耍了。源妃两眼一黑,哼都未及哼一声,就瘫软在地。
相国将信笺一抖,轻声道:“这是皇上的亲笔不假。”
话语轻轻落下去,朝堂上跪下一片:“皇上万岁!万万岁!”
大军已经到了殿门外,静静地,等待着新皇发话。
“都带下去,听候发落。”磐义决然一挥手。
殿上的人都退去了,平川低声道:“皇上,在登基之前,皇宫的守卫还需要一字营吗?”
“等朕安排好新的御林军统领,你们再撤。”磐义站起身来。
平川一跪:“请皇上早些休息,末将退下了。”
“等一等,”磐义叫住他,沉吟片刻,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朕,你为什么帮朕了吧?”
平川沉默片刻,回答道:“因为受人之托。”
寒蕊?磐义摇摇头,觉得不是,于是问道:“谁?”
“您的母亲,皇后娘娘。”平川回答。
“其实我母后,并不是很喜欢你,”磐义笑了一下:“但是,朕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相信你……知道吗,她最后跟朕说的一句话,就是,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相信平川……”
“皇后娘娘,是个贤良聪慧的女人,臣很敬佩她。”平川说。
“知道吗,寒蕊扎你那一刀的时候,朕真的很害怕……朕害怕你死去……”磐义忽然呵呵一笑:“母后聪明,可是她的女儿,却是那么傻傻的……”
“她不傻。”平川轻轻地回复道。
磐义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他敛去笑容,低声道:“如果没有你,朕,没有胜算。”他复又坐下来,认真而严肃地问:“现在,朕问你,你想要什么?”
“臣什么都不需要,”平川淡然道:“臣,什么都有了。”
“朕记得,朕是同你做过交换的……朕说,把寒蕊给你,不过,不用朕给,现在寒蕊已经是你的了,”磐义悠然一笑:“那朕不是,要永远地欠着你这个人情?”
平川跪下:“陛下这样说,折煞臣了。”
磐义微笑着,深深地看了平川一眼。
门页被轻轻地叩响了。
“进来。”平川从书案上抬起头,他希望,出现的人是寒蕊。
果然,进来的,真是她。
平川微微一笑。
她带上门,朝里一步,又想远远地坐在门边,平川抢先一步,指指身边的凳子:“坐近点,好说话。”
她依言坐过来,有些拘谨地,望着他一笑。
平川此刻,心里充满了幸福。大事已经办完了,接下来,该是寒蕊了。他深情地望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她开口说话。没有事情,她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
寒蕊迟疑了一下,说:“谢谢将军。”
“谢什么?”他含笑,明知故问。
“先前,我对你,很多误会,”她低下头,挺不好意思的:“没想到,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和保护磐义……”
“说这些就见外了。”平川柔声道,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转了转,他问:“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他多想,她仰起头来,低低地问一句,是为了我吗?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她仰起了头,眼光中,又现瑟缩:“我……我想,是为了润苏吧,磐义当了皇帝,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