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香三人在客栈各怀异样的心情为她们担忧着。
郑玉的情绪尤其焦躁不安,锁紧眉头,唉声叹气。
赵华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也毫无察觉,只是一个劲地来回踱步。
如眉忽然喜叫:“瑞儿来了。”
二人回头望去。
美人鱼的丫头瑞儿提着一个篮子进门来,满面笑容:“你们都在啊?”
如眉似百灵鸟般迎了上去:“你吃过饭了吗?”
“嗯!”瑞儿将篮子抛给了赵华香:“给你的。”
赵华香接住,里面有个包裹,他楞楞地拿出来解开,是件质地考究的粉缎子衣服,他心中异动,看着瑞儿:“是美人鱼做的吧?不知是给哪位幸运的人穿哩?”
瑞儿道了句:“当然是你啦!害得我姐姐两个晚上没有合眼!看你拿啥回报这份深情?”溜到了郑玉跟前,对郑玉甜甜一笑:“郑大哥,今天阳光普照,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似被人打蒙了的鸡,郑玉半响未能领会过来,大张着嘴:“啊?啊——出去——走——走?上哪儿?”
她点头:“当然是天下第一名湖了。”
赵华香正试穿新衣,闻声过来插嘴:“走走?他忙得很咧!”
郑玉立马附和:“对对!我今天有要事要处理。对不起,改天吧。”
瑞儿凤目一挺,朝赵华香射出一团恶火。
他不由一阵胆寒,暗忖:“我要是得罪了这个丫头,她日后还不得在我和美人鱼之间制造障碍,搞破坏?”见她欲去,忙拉住她赔笑:“刚才说着玩的!他其实正巴望你出现呢!”
郑玉气叫:“少爷你是忠的还是奸的?”
瑞儿眨眨眼,盯着郑玉,问他:“真的吗?”
“当然了!你可没瞧见咱们这位大帅哥刚刚心急火燎的样子!等你盼你连早饭都没吃呢!头发也白了好几十根哩!”
赵华香这句玩笑话使得如眉也信服的五体投地,连声道:“对啊!对啊!你看,你一来郑玉哥哥高兴地不知说啥好了!”
郑玉脸红脖子粗,急得要辩白,被赵华香死死堵住了嘴,不容他插半个字,忙不迭地:“瑞儿,你跟郑玉简直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男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今天的确是西湖美景靓如画,谈情说爱好时节!快去走走吧!”
瑞儿被说得脸红如血,丢了句:“郑大哥,我把吃的给你带着呢!”灵雀般飞快跑了。
郑玉瞪着赵华香,磕磕巴巴:“少爷,你、你、你太过分了——”
赵华香笑道:“你去还是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告诉你,大丈夫一诺千金,你可别食言!小心瑞儿回头找你算账哦!”
郑玉好笑:“我可没答应她什么,你说了你去不就行了,她找不着我麻烦!”
“你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赵华香把他外掀着。
如眉过来帮忙:“哎呀,郑大哥,别磨蹭了,让人家大姑娘破脸皮来请你你还摆架子,未免太不男子汉了。”
二人连扯带拉将他拥下搂。
赵华香给他整理衣衫,一边道:“大姑娘上轿,迟早有这一回,还害什么臊啊?多陪陪你瑞儿妹妹说说话,别急着回来,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千万别扫人家的兴哟!快去啊!”
郑玉气叫:“我不去!你们什么意思嘛?死也不去!谁乐意去谁去!”
“郑玉!”赵华香一叉腰,秀目似对灯笼:“死也要去!人家冒死救了你,命都不要,你也不当面向人家道谢,哦,人家今天来约你去散心,你还绣花女一样不肯下楼?告诉你,你不去以后别跟我混一块儿了!你架子大,清高的很,我养不起你了!”
郑玉哑口无言,细细思量觉得在理,只好道:“好了,好了,我去还不成吗?你们都有理,我没理行了吧!”赶紧去追瑞儿。
赵华香笑了:“这个傻瓜。”
如眉迷惘:“你笑什么?”
赵华香摇首。
闲得发慌,赵华香让小二拿来一副棋子和如眉对弈。
如眉哪里见过这个,连叫不会。
赵华香依到如眉跟前,拉住她手:“来来,我教你。”
如眉便认真起来,看他摆棋子。
还没摆好,子冰二人气咻咻地从断尘山庄回来了,恰进门,丁香的骂声随她而入:“狗日的!挨千刀的王八蛋!你跑?看你能跑多远?”看到赵华香和如眉黏在一起,她扭曲的秀容愈加可惧,盯着二人厉叫:“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干吗?”
赵华香走过来,看着后面进门的子冰:“怎么了?”
子冰去了桌边倒茶水:“何文庆很久之前就失踪了。”
赵华香一愣:“失踪了?”
丁香一步跨到丁香跟前咬牙切齿:“刚刚你们在干吗?”
如眉忙摆手:“没干吗,他教我下棋来着。”
子冰喝罢几口水,凝眉道:“何自清一谈到何文庆就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与何文庆有深仇大恨般,怪了?”
赵华香也是大楞:“这样啊——”
丁香问道:“帮主,我们该怎么办?寻不着何文庆,大仇怎报?”
子冰坐下:“先等等再说了。”
秋风瑟瑟,泛黄的柳叶如同蝴蝶,飘飘摇摇落在湖面。几只鸭鹅拍水嬉戏。
瑞儿捡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向只顾低头赶路的郑玉招手:“郑大哥,过来坐吧。”
郑玉踌躇至前,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瑞儿姑娘,方才少爷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啊!他就爱胡说八道!”
瑞儿道:“你家少爷很任性哦,他对你好不好?”
郑玉点头:“当然!我们一块儿长大,他从来没拿我当过下人看待的!对了,你找我有事么?”
她笑了笑:“怎么,没事就不能邀你赏景玩水了?”
郑玉有些莫名的反感,由衷地:“你我萍水相逢,为难关头侠义相救,此恩郑玉不知如何报答!我这人生性孤僻,不善言语,而且心眼死板木讷,笨嘴拙舌,怕说错话惹姑娘生厌!所以对于什么游山玩水这方面从没雅兴,一不会说诗,二不会赋词,是个很无趣的人。”
她一耸肩:“说了这么多,你是觉得我们还很陌生,不宜初次见面就走的如此近了?如果你不自在的话,那回去吧。”
郑玉暗自高兴:“算她还识相,听话能听音!有自知之明!我可不是少爷,见了美女就忘了自己叫什么了,轻易就套近乎!”嘴上忙道:“姑娘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反倒一愣:“我并没有计较啊。其实我忽然记起要给小姐买东西回去的——,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一大圈。这里的美景不胜其数,多看看有益身心。后会有期。”甜甜一笑中她宛若天仙飘然而去。
郑玉目送她上了断桥,又看着她留下的烧鸡,胸中塞满了疑团:“这女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忽冷忽热的,古怪的恨。”
赵王妃一列人马到达大散关时,已历经差不多半年之久。
这里天寒地冻,寒风呼啸,北风肆虐,席卷着荒漠的沙尘满天飞扬,到处一片迷雾蒙蒙,奇冷异常。
大内总管下马到马车前面请示:“回禀王爷,天色渐晚,且看情形似有雨雪将至,我看大伙也人困马乏了,不如在前面寻家客栈歇息一晚?”
赵真揭开帘子,看了看天空,道::“孙总管,不是告诉你了吗,再不要叫那个称号了!”
孙总管忙改口:“是,掌柜的。”
“依你说的办吧。”
雨雪说到就来,狂风夹杂鹅毛般的雪花和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酷如鞭抽。
稀稀落落的几家土墙修筑的简易客栈门庭冷落。
高悬的招幌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
往前再走,看见一座规模较大的驿馆,众人前去。
听见马嘶人叫,店门开了,出来三四个小二,一边作揖问安,一边牵马。
店里炭火熊熊,颇是暖和。打尖歇息,避风躲雨,住店食酒的客商挤满了店堂,嘈杂混乱,酒肉味混着脚臭汗腥,令人窒息的难闻。
孙总管和两个大内高手前面四顾,洞察异情。
小二热情地:“下面没有座位了,诸位大爷楼上请吧。”
赵真道:“我们要几间客房。”
“好的,你们先上去稍做休息,酒菜马上就到!”
孙总管问道:“有没有大间客房?”
“有啊!能睡得下十五六个人!只是条件差了点。”
“有就好,差不差的无所谓。”
孙总管的话刚落,便听店外一阵粗鲁的叫嚷声。
赵真回头望去,只见一帮二十余名客商装扮的人涌入店里,乱叫着:“住店!住店!住店!”
“快来人伺候爷爷们酒水热茶!”
“小二!备热水爷爷要洗澡!”
掌柜赶紧走出柜台:“哎,各位爷,小的听见了!先到楼上的雅间歇息片刻,一切备好就来。”
二十来人举止蛮横地四处盯瞅着,跟在掌柜后面往楼上走。从赵王妃前面经过,赵真二人看见其中三个红衣袈裟的僧侣。
这三僧也看见了他们,一个低低地对另一个道:“六净师兄,就是他们了!”
六净奇问:“怎么不见赵华香?”
“跑不了他!元清师兄和土财神守在杭州,这里不见他,必定在那边呢!别多虑,咱们先搞定这帮老东西再说。”
长明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
赵真月兑去皮袍,清洗一身尘渍。
赵王妃抿了口茶,沉声问:“你有没有发现异样情况?”
赵真停下手中的毛巾,抬头奇问:“怎么?”
她以笑作答。
孙总管敲门进来禀报:“老板娘,他们已各自住下,还有事吩咐么?”
赵王妃起身到他跟前,盯着他予以警告:“告诉他们,今晚凡事都要小心谨慎。这不同关内,以防有避寒的恶狼偷袭,你去吧。”
孙总管自然明白这番话意,喏应退下。
赵真奄忽也领悟过来。
用罢晚膳,赵王妃困乏倦怠,便先睡下了。
赵真在灯下写着奏折。
窗外,风雪声如狼似虎,更似恶鬼噎泣。
“哒哒哒——”
“吱吱吱——”
子夜时分,一阵木屐履地发出的响声传来。
赵王妃睁开眼,见赵真在竖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轻咳一下,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他噗地吹灭了蜡烛,长叹一下,道:“还真困了,罢罢,睡觉!几个晚上都没好好地歇息了。”去榻边坐下,两眼瞅着窗外。
窗户上清晰地出现了一颗光秃秃的脑袋,正往里面窥视。
赵王妃悄语:“有人。”
赵真道:“你别动,我来收拾他。”赤脚下地,黑暗中模到了宝剑。
赵王妃嗅到一股异味,以被捂鼻。
约模半个时辰,二人觉得一股冷风袭来,显系门被弄开了——
赵真凭着意识觉得三个人往床头模来,轻拔剑身,待敌手近前时出其不意。
只见两团火光从门外一闪而入,屋里顿如白昼。
孙总管和二十来名大内高手荷枪实弹地堵在门口。
六净,离俗,长明惊而不慌,靠在一起亮出招式。
赵真冷笑:“我当是江湖贼匪,原来是三位和尚,难怪一进来我就闻到一股香烟味,不过就是没有嗅出这其中还夹杂着血腥气息。”
六净斥道:“赵真,你的末日就在今晚!拿命来吧!”
赵王妃走了过来:“只怕你们没这本事!你们干嘛置佛门清净之地不待,却涉身王室残斗?”
“你儿子杀了我四个师兄!此仇此债我等必须讨还!”
三僧虎目充血。
所有人都大楞。
孙总管怒叫:“休得血口喷人!我家少爷秉性善良,蝼蚁皆都不忍伤害,何况杀人?!更别说是杀你们佛门弟子了!!”
“哼!铁证如山,岂容狡辩!父还子债!”离俗欲上。
赵真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见你们是佛门弟子,本王不予追究!我劝三位大师拭亮眼睛,万不可为虎作伥,成为无辜代罪羔羊,玷污佛门清誉,断了生路。”
三人说了句:“休想!”便都使出一招“仙姑献桃”奔二人杀来。
赵真猫腰一低——
赵王妃敏捷地往帐后面一闪。
三人击空——
二十名大内高手扑来十个——
赵真欲要出手——
孙总管道:“王爷勿管!这几只小毛虫何须您亲自出马!”言毕命众人退下,诡笑着握着指关节,骨节作响。
三僧忙换招式——
赵真大楞:“你会武功?”
孙总管道:“请王爷指教!”
孙总管提气丹田,双臂绕空一圈。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胳膊犹如苍鹰展翅,闪电般抡了几下,一招“义薄云天”,脚下踩着怪异的步伐,快在半眨眼已到三人面前,疾抓一僧五官,呼啸有声。
长明连忙化解险情。
赵真惊叹:“这小子武功如此厉害,在王府二十年一直是深藏不露,——还真沉得住气啊!”
另二人也朝孙总管扑去。
窗外传来鸡啼。
此时已近丑时。
赵华香彻夜未眠。睡在床上犹似烙烧饼,一宿心慌神乱,不由自主地老想着美人鱼与他在天神会密室的初次相见的情形,想一次心就痒痒的发慌,越乱那股怪怪的躁动就促使他想去如意坊见她。
于是赵华香来不及穿外衣,就着亵服悄悄地溜出房门,跃下楼去。
美人鱼梦乡
之中被外面的喊叫惊醒,本无心理会,但是动静太大,令她好不气恼,揣一肚子火她出来四顾。
整个如意坊的人都乱作一团,拿着棍子大刀上下搜索。
美人鱼返回房间,回头吓了个大战。
面前居然站着个大活人!细瞅竟是赵华香!
她的心吓得扑通扑通乱跳,嗔怪:“原来这贼是你啊!吓死我了!不知阁下到此欲窃何物?”
他邪笑:“窃玉偷香啊。”
美人鱼栗了栗,蓦地脸红,急忙避开,芳心更乱,道:“你不怕我把你交与鸨儿送去官府?”
他嘿嘿一笑:“你不会!”
她转过一张惊奇的脸,神态足令他醉倒在地,问道:“何以见得?”
赵华香几步跟来,一股强大的体风和兰香险乎把美人鱼吹倒,她忙腿了几步。
他紧逼而来:“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你的心了,我都看出来啦。”
美人鱼慌了:“油腔滑调——”
赵华香看着她,笑笑:“哎,衣服都给我做了,还害什么羞啊?”
美人鱼柳眉一皱:“你是来调侃我的。”
他忙道:“没有,没有,我绝无此意。我是来看看你,顺便谢谢你的。”
美人鱼把他上下一看,惊讶:“你就这样来了?外面很冷的,不怕感染风寒?”
赵华香顽皮一笑:“因为想见你,所以走得太匆忙。本来不冷的,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很冷哦。”他夸张地打了一个冷战。
美人鱼撇嘴:“这屋子里还不够暖和吗?”
赵华香打量着房间,道:“想不到你的居室蛮有书香气息的。果真是与众不同。”
美人鱼道:“你来这里,不怕丁香跟你没完?”
赵华香一笑:“我干嘛要怕她?她又有什么理由来管我?”
美人鱼有意识地:“她好像很紧张你,你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他回头看着她:“什么关系?”
美人鱼去到桌边给他倒茶:“恋人。”
赵华香过来:“你不要乱说,我是喜欢她,可论男女之情就差远了。不过,她还是跟我有点关系。”
美人鱼把茶杯递给他,看他。
赵华香接在手里,呷了一口,道:“我兄弟郑大帅哥正苦苦暗恋着她哩,你可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丁香会骂三天三夜的!”言毕喝着茶。
“关我何事?”她不悦地:“你们之间争风吃醋,我没兴趣去理会。”
赵华香一听“争风吃醋”当即呛得喷了她一脸茶水——
美人鱼望着他,茫然地一脸迷惘,好比一朵沐雨梨花,楚楚动人。
赵华香惊慌地赶紧给她擦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啊。”
他的手在她脸庞摩擦的让她心慌神乱,一把抓住了,羞慌地走开。
赵华香暗自捶骂自己太鲁莽。
美人鱼听外面动静依旧很大,看着他:“看此情形,今晚他们抓不到贼是誓不罢休。”
赵华香邪笑:“那——我就不走了。”
她一愣:“我可未必肯留你。”
他敛笑:“你不会这个时候赶我出去现丑吧?我可是走了五六个时辰才见上你一面的,你也不留我一晚?”
美人鱼道:“我可从不留人过夜!尤其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