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一瞬被凝固了,我微有些范窘,听出她话里不乏讥讽之意,本想不说什么,沉默隐忍过去就好,但又担心周公旦会因为她的话而对我生疑,所以还是强颜笑着说道:“蝶姬虽然出身乐坊,也甚常出入风月,不过只为宾客献艺,并无陪客人饮宴之事,所以多年来也很少沾过酒水,蝶姬怕喝了酒会失态,所以还是不喝了吧……”
“乐伎也只是乐人,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当然无需陪客人饮酒作乐。”双成讽意颇浓地替我反唇相讥,无形中也壮了我的底气,“双馨妹妹你真的想多了。”
“呵呵,那看来真是双馨孤陋寡闻了。”她被双成奚落一顿又无话可说,只能自讨没趣地笑笑解嘲。
她垂眸欲帮周公旦斟酒,不料他抬手止住,悠然笑望我道:“不喝也好,不喝就不会醉,不醉就不会耽误正事。”
有他以身作则陪我不饮酒,双馨就更没立场挖苦我了,悻悻放回了酒壶不再说话。
席间双馨没少往他碗里添菜献殷勤,而双成倒是一直陪侍在我身边,不时也为我夹菜劝食,以此减少我和他身份差异的鲜明对比,这样我在心里就不会太觉得自己被怠慢和轻视了吧?
“蝶姬,你诗歌的谱曲进度如何了?”想是光吃着与我无半点交流似乎太压抑了,于是他又顺口提起,“不会只作了其中的情诗部分吧?”
“当然不会啦!”我岂能甘愿被他笑作肤浅,不胜成就地炫耀说,“昨天我回乐坊怎么也算冒昧,又怕耽搁姐妹们献唱,所以匆忙间只由她们随手挑了几支会唱的,她们唱时我就记下来,其中有的可不只是情诗而已,还有感念父母养育之恩、寄情山水咏怀美好宿愿的,剩下来那些我正想着明日再去求教呢!”
“看到蝶姬如此尽心尽力,本公自然也放心多了。”满意地含笑颔首,这比吃着双馨夹的菜更令他舒心,“若是你采谱途中遇到任何不方便的,你尽管提出来,本公会想方设法给你办妥的,明白了么?”
“遵命,大人。”
我刚笑着应完,远远看到追风神色有急地进来,当着周公旦行下一礼:“主公,御史大人郑交甫求见,此刻正于公堂等候,说是东都王城的选址有了线索,特来急奏大人以供参详。”
“没看到大人正在用膳么?”不料周公旦还没发话,身旁的双馨倒是蹙眉挺直了腰杆,一脸不快呵斥得利索,“怎么这时候来了?再如何重要的事儿打扰大人吃饭总归太失礼了吧?”
再看周公旦的反应,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把我怔住了……他居然拿帛巾掩口,将嘴里正在咀嚼未妥的饭食似乎又吐回了碗里,而后帛巾轻拭嘴角嘱咐追风:“本公这就与你去见他。”
语毕瞬时起身绕过几案,经过我眼前时略微侧眸:“蝶姬你先吃吧,本公与郑御史有要事相谈,不可令他久候。”
我惶然坐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他侧脸:“大人,吃完再去吧……”
他一心只惦挂着去见那个叫郑交甫的御史,压根没听到我的好言挽留,跟在带路的追风身后,背影径直迈出膳堂,不久就消失于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