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护入了殿刚欲跪地行稽首大礼,姬发先他一步出言阻止:“世伯不必多礼,此处不是朝堂,那些繁文缛节都先收着吧。”
苏护意会平身,虽说姬发已经亲口免去他的君臣之礼,但还是下意识地颔首微俯以表诚意。目光转势看到伫立一旁的姬旦,姬旦即以晚辈之仪向他拜揖,礼致时眼露笑色又满含期待:“世伯想必已作深思熟虑,所以今日是给王兄答复来了?”
“世伯,你这份辞官的奏章搁在我这好多天了,我就当给世伯点时间考虑。世伯一天不给我个肯定的答复,我是一天都不忍心给它盖上王印。”说着,姬发拿起案上让他犹豫不决的文书假意翻阅,余光却时刻关注着苏护的反应,“世伯当真决定要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么?”
“此事烦扰陛下多日,微臣知罪。”说好了无需刻意行礼,苏护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再听姬发这番话由衷恳切,终是不堪负罪掀了衣摆跪地,面朝圣颜诚惶地伏去,“臣,恳请陛下撤销文书。”
“什么?”意料之外的回答,姬发惊喜竟不觉从位上跃身而起,“世伯你答应留下了?!”
“经过这几日斟酌取舍,臣已经想通了。”抬首时苏护的神情笃定,仿佛曾几何时缠绕心头的那丝芥蒂终于解开了,面对姬发说得郑重其事,“大周翦灭前朝暴政,为黎民百姓扫平乱世。陛下是实至名归的天子,也是值得臣民拥戴的旷世贤君,臣感念陛下王恩浩荡,愿尽一己之力辅佐大周千秋盛世!”
先不必说姬发听完他这番话会如何高兴,就连在旁的姬旦都不胜欣慰地牵起嘴角,莫名失神,任凭往日情景浮现眼帘。
那天姬旦早早辅导完诵儿的课业,命人将他送回东宫后,趁着天色尚早便出宫去了趟苏府,一为劝说苏侯留任司寇,二为请教他关于冀州的一些情况,毕竟过去的几十年冀州一直作为封邑隶属于苏氏管辖,也许能为王兄问出什么重要线索来。
得知姬旦来意苏护便感慨直言:“其实早在太傅来此数日之前,陛下就已经大驾光临过了。”
“哦?王兄来过了?”姬旦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兄长和苏侯虽然表面君臣相待,但暗地里总有些不便明说的疙瘩,如此兄长是放不下面子的,只能由他这个弟弟来充当说客,只是没想到兄长居然来过,且比他还早,“他是何时来的?”
“正是老夫上奏辞官文书的第二日,陛下便服造访。”那天发生的事颇为不愉快,令苏护至今仍记忆犹新,“只是不巧苏某当日不在府中,是由犬儿全忠代为接驾。”
姬旦眉心骤然一蹙,更敏锐察觉到兄长酒醉失常不也正是那天么?
“只怪苏某教子无方,全忠生性鲁莽,那日更口不择言冲撞了陛下……”掩不住脸上的窘色,苏护甚为歉疚地说道,“陛下嘴上并未责怪,只是全忠的气话难免刺耳,还望他别放在心上。”
姬旦顿时心里有数,难怪兄长白天刚去过苏府夜里回来就买醉发疯,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了。必是全忠说了什么,以致触碰到兄长最敏感的神经,那么坚强的一个人,给他的打击若非大到足够致命,又岂会将他深藏许久的防线一夜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