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熵帝便派人召了简湛南前往雍和殿。
跟在石峰身后,简湛南只能加快脚步跟上,不知道熵帝找自己所为何事,石峰不能透露,她亦只能猜想是和快要到的过年一事有关,但这事,似乎也轮不到自己来插手,越想越是糊涂,索性不再想,到时再看情况。
石峰先进了般若居,简湛南亦是举步踏进。
“混帐!”熟料一本奏章直直的朝她飞了过来,还伴着谷溟熵震怒的声音。
她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忘了躲开,随即一个青色的影子一闪,她愕然的发现一个青面青衣之人在一旁悄悄站立,手上抓着的正是刚才那被熵帝掷过来的奏折,那样的安静的,若是不加注意根本不知道这人的存在。
“参见皇上……”简湛南微微收敛起又要遐想的心思,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
“起来吧。”谷溟熵看着跪在下首的人,白衣纤静,那么淡淡的让他暴怒的心稍稍平复了些许。
抬眼一看石峰,石峰立时躬身退了出去,竟连暗影亦是将那奏章放在案上,退出般若居。
简湛南微微有些惊诧,忍不住抬头去看,却见熵帝浓眉紧锁,那幽深黑暗的眼里涌着一股强自压抑的怒气,不由的暗暗惊讶,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他会这样震怒,难道是朝局有了什么变化?
谷溟熵见她只是站在下面沉默不语,心微微一动,在金座之上站了起来,慢慢踱到了简湛南面前,淡淡问道,“湛南家中还有何人?”
“再无人……”心中微微一惊,她低头回答,却未见谷溟熵眼中那浓郁的黑色一凝,一散只在瞬间变悉,随后便只是笑着将案上的一本奏章拿在手上递与简湛南。
简湛南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诧异,但见谷溟熵笑吟吟的看向她,犹豫着接下那本奏章,一一看去,却越看越是心惊,额上不由渗出些细密的汗珠。
这本奏章是鸿胪上卿方锦东所上,弹劾的是当朝尚书刘敏之的长子长卿刘业贪赃枉法,置岩西三十万民众生死于不顾,竟将朝廷派往岩西赈大雪灾的银两物资私自侵吞,致使岩西民怨纷纷……简湛南抬头去看谷溟熵,却见他只是一袭黑色长袍,面色微冷。
“皇上。”她微微动了动嘴,却见谷溟熵飞快的侧头看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淡淡笑道,“其实皇上也知道要使天烨皇朝长治久安,恢复当初的繁荣昌盛首要做到的便是长安于民,长富于民。”
谷溟熵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淡笑着示意她说下去。
“只是皇上要考虑朝堂之上各派系的平衡,要怎么处理这事湛南却是不得而知了。”简湛南微微垂下眼睑,淡淡道。
谷溟熵淡笑不语,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步一步靠近她。简湛南心中闪过莫名的恐慌,胸口处也在这时开始隐隐作痛,不由的退了几步。她看到谷溟熵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忙跪了下来,“皇上恕罪,湛南身体微有不适,想先行告退。”
见她脸色确是很差,谷溟熵眼中露出担忧,想要出口细问,却硬是忍住了,只是挥了挥手,“告安吧。”简湛南跪下告安,随后缓缓退出,待离般若居,胸口在慢慢的恢复正常。
离过年还有三日,玉京城中已经沸沸扬扬的传起了长卿刘业侵吞赈灾之款,致使岩西三十万民众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一时之间但凡碰着刘家的人,不是低声咒骂,更是有大胆之人在刘府附近仍上臭鸡蛋,蔬菜,洒上鸡羊的屎尿,一时之间弄的人心惶惶,刘业在一次出门后被人毒打了一顿,之后出门更是小心了万分。
本应是喜庆之时,但民众怨愤,天子震怒,朝堂之上,各人心中百转千回,多数之人心中自危。
长卿刘业跪在殿上,面色惨白之中还能清楚的看到脸上东一块西一点的瘀青疤痕,整个身子抖索着不敢言语,昨夜他便被人告知自己被方锦东参了一本,急急进宫去找刘太妃商量对策,却被刘太妃狠狠扇了一巴掌。想来今日应是凶多吉少。
朝中诸人议论纷纷,有说要严惩,有说已近年关,应从宽处理,亦是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方锦东态度极是强硬,大有熵帝不严加惩治刘业他便不罢休之意。刘敏之双眼瞪着方锦东,眼中闪过恨意,但心知此事已经经大理寺取证审查,绝无再容自己动手的机会,当下也只是“扑通”一声重重跪下,满脸悲愤,“臣请皇上严惩。”
谷溟熵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一手放在金座扶手之上,中指一点点在上面,与站在角落里的太傅闻俊遥遥相视,“太傅,我朝律法是当初你与前丞相所颁布,你说,长卿刘业该当何罪?”
闻俊心头一凛,忙从班列中踏出,低头道,“贪赃枉法,置平民生死于不顾,该当车裂。”说完,脸上淡漠,缓缓抬头看着熵帝。
刘业眼中闪过惊慌的神色,脸上唯一的一丝血色也在闻俊慢慢说出这句话时一瞬间消失,“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刘敏之恨铁不成钢的起来冲上去就是狠狠一脚,“逆子。”谷溟熵静静的看着朝殿之上发生的一切,嘴角浮起一抹邪魅张扬的笑,刘敏之看着他嘴角张扬的弧度,心中一咯噔,蓦地老眼中泛出些水汽来。
“长卿刘业,贪赃枉法,置岩西三十万雪灾民众生死于不顾,着革去长卿之职,发往岩西……”谷溟熵脸上洋溢着残忍的笑,全然不管刘敏之与刘业脸上现出的绝望,嘴角一挑,“退朝。”
朝臣诸人三三两两退了出去,亦是有人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对着刘敏之两人安慰一番,但谁都知道,现在岩西中人对刘业恨之入骨,恐怕此去岩西,是生不如死。
闻俊面无表情的一个人晃悠出去,方锦东冲着刘业狠狠啐了一口,亦跟着出了去,只留下刘业狠狠抓着刘敏之的衣袖不肯松手。
若说天烨皇朝之中,最盛的家族在二十前要数萧家,而之后便当是刘家,刘家不仅出了一个扶帝有功的刘太妃,现在宫中更是还有一个端庄的勘是皇后之选的田妃。刘氏一族虽然并不是位极人臣,但却也是根基深厚,还无人能撼动,刘业亦是仗着家族才敢贪了那赈灾用的三百万两白银,此时见谷溟熵的态度,不由的心慌失措。
只有闻俊知道,谷溟熵想要使天烨皇朝恢复开朝之初的繁盛的决心有如何的坚定,若是谁人挡路,见神杀神,遇佛弑佛。当初的虞平生是如此,现在的刘家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