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铃儿见杜若本已打定主意要进容华殿的后殿,在通传太监进去了以后,却不知为何又犹豫起来,只是在容华殿中站定,瞬息的工夫,眼中的神色已是变了数遍。
“姐姐,你看那儿。”忽然间有一声娇娇柔柔的声音传来,杜若不知为何,心中一动,竟拉着铃儿躲入了身旁的青竹丛中。她们屏着呼吸,静静的看着竹丛外面飘过一红一紫的两个身影,竟是舞妃和虞水心。
“妹妹……”舞妃似是有些焦急,那曾经含傲的眼角眉梢此时已叫那莫名的恐慌浸透,更是让她的眼眶有些微凹陷下去的痕迹,她颤抖着手按住虞水心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脸色已是苍白的如一张纸,只需要要轻轻一戳,就能将它撕裂,“太妃娘娘……她碰到厉鬼啊……我怕……”
“姐姐。”虞水心不觉一阵头疼,这个女人,当初不是胆子大么,怎么现在这般惊恐,只是因了有太妃见鬼这事的刺激吗,她强压下心中的恼怒,柔声安慰道,“姐姐,那只是一个梦,哪有鬼,人都死了这么久,早该投胎去了。”
“真的?”舞妃哆嗦着唇看向她,却见她虽是柔声安慰,但眼中已是带了一丝敷衍,她不由的一把放开虞水心,咬牙暗恨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不相信这世间有鬼,才这般决心绝情。”
“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虞水心不悦的皱皱眉,转身时已是笑靥如花。虞水心缓缓靠近舞妃,将自己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她的上面,在她白皙漂亮的颈边吐气如兰,“姐姐,莫忘了,当初可是你动的手,她就算是做鬼,也是第一个找你……哈哈……”她压着自己的笑,慢慢离开她。
“虞水心,你是个蛇蝎美人,夜半之时,你就不怕……”舞妃颤抖着伸出一只手,直指娇媚笑着的虞水心。虞水心眸中闪过一丝阴冷,霍地转身,“啪”一声,纤手甩出一个悠扬的弧度,已是一巴掌扇在舞妃的脸上,谁也料不到会是这样,怔愣之下,枕容忙一把按住了舞妃的贴身宫女,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将她那一声还未发出的惊呼堵在了喉间,她眼中闪过一丝忿忿,附在那宫女耳上冷冷道,“闭嘴。”
“虞水心,你敢这样对我?”舞妃左边的脸上已是肿了起来,她一眼瞥过枕容,眼中已是怒意四涨,看她对虞水心怒目而视的样子,直恨不得将面前神态安然的女人掐死。
虞水心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用着随手带着的丝帕将自己甩了她一巴掌的手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她半抬眸,冲着又惊又怒的舞妃粲然一笑,“哎呀,姐姐,你可莫动气,妹妹走路不注意,手乱舞了些,打着了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妹妹了。”她口中说着抱歉撒娇的话,眸中的冷冽和一丝讥讽却毫不掩饰。
“你,你……”舞妃已是被气得面色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她不住的捂紧了自己的胸口,恶狠狠的看向虞水心,声音已是变得异常嘶哑,“这么快就急着想撇开我,果然是蛇蝎心肠之人,专干这种过河拆桥,杀人构陷的事。”她们的话虽说的极是轻,却还是一字不差的传入躲藏在那丛青竹里面的人的耳朵,令人心中起了恐惧,瑟瑟发抖起来。
虞水心不屑的看她一眼,直起腰来,双眼微微眯起,居高临下的看住似乎痛苦不堪的舞妃,冷冷道,“我的姐姐,我是蛇蝎心肠,那么你是什么?你问问自己,当初那个骄傲的舞妃可是还在这里。”
“枕容,你放开她。”她忽然挺直了腰,看向枕容,笑得妖异,却在看向舞妃殿中的宫娥,呵斥出声,“还不快带你家娘娘回寝殿,难道还要本宫亲自送,那还要你们这些奴才做什么?”
“是,是……”那宫娥被吓得身子禁不住抖索,枕容一放开她,她整个身子都因没了支撑而一下子摔在地上,听到虞水心撂下狠话,她不敢再迟疑片刻,竟是连爬带挪的靠近已是半跪在地上的舞妃,两人相互撑扶着慢慢挪出了容华殿。
“若妃娘娘,若妃……啊,娘娘您回来了……”殿中的通传太监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见着虞水心,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讶异的不住向四周张望着,眼中现出疑惑的神情。枕容上前跨进一步,嗔道,“你东张西望的做什么呢,又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不是,枕容姑姑。”他急忙摆手,对着虞水心道,“只是刚刚芳菲殿的若妃娘娘还在这儿,奴才去后殿通报回来之时她就不见了。”
“什么?”虞水心身子一个晃荡,手中的丝帕晃晃悠悠的飘落到了那丛青竹前面,那一瞬间,杜若和铃儿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就要在那一刻冻结,两人惊恐的对视一眼,俱是只能从对方眼里看出满心的恐惧。
枕容慌忙扶住她有些颤抖的身子,双眼如鹰般锐利,如一把寒冰做就的刀,一丝丝一寸寸的扫过四周,待发觉四周毫无人的踪迹,忙轻声安慰道,“娘娘,奴婢瞧过了,这里没人,定是若妃娘娘改变主意,自己回芳菲殿去了。”
“可是,她来我的容华殿做什么?”虞水心颤抖着唇,稳住自己的身形,眼中的惊恐和疑惑似洪水般,只需要再一个刺激就能奔泻而出,她狠狠一把抓紧枕容的手臂,一时间,脸上慢慢恢复那本妖媚的笑,“她可是只知道往写意院跑,什
么时候想到过要去其他地方,竟是连皇上那里也不屑一顾呢。”冷冷笑着,她推开枕容要帮着扶衬的手,一个人慢慢的走进殿,口中更加冰冷的话亦是随风而飘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去查清楚,若妃今日何时在何地,本宫要知道的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不能漏下。”
杜若和铃儿在青竹丛中禁不住一阵轻颤,将那丛青竹也激颤的发出轻微的晃动,枕容双眼无意的往那里一瞥,都能让她们吓得心剑胆颤。
“是。”枕容对着虞水心的背影沉声应着,忽然面无表情的向那丝帕走去。
“别过来,别过来……”那两个瑟瑟发抖着的女子在心里不住的默念,然而枕容毕竟听不见她们心中的絮语,仍是一步步靠近了那块丝帕。
她慢慢俯去,双手拾起那块丝帕,眼中现出一抹愤恨,她蓦地抬眼,双眼猛地对上了惊恐的两双眼,那在幽暗的青竹丛中透出的四点幽明,吓的她禁不住惊叫出声。
“姑姑,什么事?”
“没事……”她的脸微微变得苍白,慢慢的向前再凑近一些,几乎与那四点饱含惊恐的光亮触碰到一起,轻轻的将丝帕掸掸,捏在手中,她笑得诡异,笑得庆幸,“看来,若妃娘娘当真是等不及走了呢。”说着已是轻笑着起身,慢慢向后殿走去。
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拼命的呼吸着四周的新鲜空气,此时,青竹丛中的幽暗,泥土特有的腥臭清晰的传入她们的神经,她们的口鼻,可是这些已都不重要了,还有什么能比重获生命来的令人欣喜若狂,只是两人心中尚自存着一丝疑惑,明明那个枕容已是发现了青竹丛中有人,却为何还要当作未见,还有,她冲着藏身在青竹丛中的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竟是在暗示着什么?
容华殿中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她们只能继续藏在那里,却是一动也不敢乱动,不时有微凉的风灌进青竹丛中,本该是凉爽的风,然而她们却只能瑟缩在青竹丛中,紧紧的挨靠在一起,相互取暖,只因刚才被虞水心和舞妃那番话以及枕容走来时的恐慌吓出的冷汗早已将她们的薄衫打湿,紧紧贴住了身子。
已是三更天,容华殿中已是漆黑一片,只余下虞水心的主殿里还漏出一些微弱的烛光,两人在青竹丛中紧紧抱在一起取暖,竟已是因着惊吓过度,满心疲惫的睡了过去,连这漆黑幽深的夜里,慢慢响起的脚步声也没能让她们惊醒。
一个只穿着寝衣的人,一手提着一个灯笼面上写着容华殿三字的宫灯,慢慢的移向了那丛翠竹,晕黄微弱的烛光隐隐映照出杜若和铃儿苍白淌满冷汗的脸,这人蓦地轻轻叹了口气,机警的环视四周,待发现无人时,才抬起一只脚,在自己面前那杆青青翠竹上,轻轻一触,那杆翠竹受不住的轻晃起来,杜若一下子被惊醒过来,被那近在咫尺的烛光刺的眼一阵生疼,她呆愣的看着那在烛光下看来有些诡异的笑脸,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尖叫。
那人似是有些诧异,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轻轻撑开那丛翠竹,抿嘴笑了,“若妃娘娘的胆子可真大,竟然不怕?”
杜若的瞳孔骤然间一缩,嘴巴已是控制不住的要发出一声尖叫,却忽然间想起了自己此时的处境,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惊的睁大了眼睛,那一剪秋瞳中,勘勘映出一个提着宫灯的人,那人俏生生站在她的面前,却被那摇曳的烛火晃荡的一张本是白皙的脸更加的惨白,她慢慢的将宫灯稍稍提后一些,轻声笑道,“娘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