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让你我,深坠这万劫不复生怨情恨之渊际。
得意楼上,着一身暗金色衣袍之人,面容倦怠着微靠在桌前,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孔,他整个人的侧影,在人看来,萧瑟落寞,又偏带着莫名的烦躁。
“主子?”闻俊伸回从窗口向下望过去的头,撇头担忧的看过去,终究是只能感觉一阵无力与酸涩,他紧走几步到那人身侧,小声道,“臣知道要求助于民间之人对抗朝中势力,实非主子所愿。但是萧家从先帝朝起,便已然风生水起,成了我天烨首富,其财力不可小觑,主子您可……”
无力的挥了挥手,那人缓缓抬起侧脸来,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便现在微动的空气之中,整张脸上,叫人乍眼一看,是羸弱的,失了血色的白,给人一种阴柔之美,但是那双眼中,生生纠结着几许莫名复杂的东西,狠戾,犹豫……什么都有,“不要再说了,人都已经出来了,就先见一见那个萧家的家主再说。”
“是。”闻俊心中一荡,他和虞平生费尽心力才劝说了思帝出宫先见一见这个萧翌晨,想试着能不能请的萧翌晨帮忙,然而他终究在思帝身边呆的久了,又岂会不知他的个性,虽心中踌躇万志,想要天下大治,无奈性格使然,优柔寡断,犹豫懦弱,才处处被朝中那些权臣压制,心内的苦闷,也只有他们这些从初时便已相伴之人清楚。
“平生前几日已经通过相熟的萧家门人递上了帖子约在了今日,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差不多到了。主子您……”闻俊仍是有些不大放心,毕竟这个人,是天生贵冑,九五的至尊,如今要他拉低身段去求的一个商人相帮,又兼之朝中几股势力并非思帝能够压制,他心生烦郁继而将情绪牵之此处也是很有可能。
知晓闻俊内心的隐忧,思帝苍白的脸上,一抹奇异的红晕疏忽一闪,他同样苍白的手指已是狠狠抓牢了为客人准备的白瓷酒杯,“怎么?连你也认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便是你家主子我么,连你也以为,我只能是被人压着,看着那帮人脸色的一个傀儡么,恩?”
“闻俊不敢。”慌忙低下了头,朝向地面的脸上,没有一丝惶恐与恐慌,有的只是那么一丝一毫不能抹杀的悯与担忧。
“你有什么不敢的。”思帝苍白的脸上,薄怒一闪而过,愤愤然站起身来,才要开口,挂在门前的竹帘一挑,一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便自那微挑起来的空隙中现了出来,一款藏青色名贵锦袍随之而进。萧翌晨见着思帝脸上的薄怒,微微一愣,继而,已是微笑着拱手见礼,“思兄弟有礼。”
思帝见他一派谦谦君子作风,全然没有市侩之气,商人的狡诈与奸猾,心中一热,已是自发的起了亲近之意,他脸上的神色缓了一缓,亦是笑着在原地与他见礼,“萧兄有礼。”两人相互执手在位上坐下,已经天南地北寻着各自感兴趣的事物谈了起来,一个丰神俊朗,温和谦逊;一个阴柔斯文,高贵大气,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之辈。
闻俊见他二人这般模样,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旧时相识一般,把手言欢,他竟在思帝眼中见着了许久未见的灼灼光亮,他与随后淡笑着进来的虞平生对视一眼,彼此间心照不宣。
“对了,萧兄年纪轻轻,便要为偌大的一个家业奔走,应该很是辛苦吧?”思帝轻轻摇晃着苍白手指间的白瓷酒杯,那里的酒液亦是顺势轻晃,带动着一抹嫣红之色,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庞亦带了些瑰丽色彩。
“其实执掌萧家并非翌晨所愿。”说到此处萧翌晨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及苦涩,垂了眸无语,良久之后,他的声音才重又响起,“若非能继承萧家偌大产业的,只有翌晨一人,翌晨定会舍弃这天下首富,带着心爱的妻子归隐他乡。”他无奈的目光,亦只有在提及妻子之时才会闪现那骤然的迷醉于温柔。
“那萧老板可曾想过……”虞平生与闻俊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目光,笑着举举手中的酒杯,仰首一饮而尽,“萧家如今在天烨声名俱佳,萧老板亦是玉京众人口中的大善人,可曾想过,上达天听,财力萧家已有,若是再结合以权,那萧家怕延福不及三代吧?”
“你的意思……是要萧家介入朝堂之中?”萧翌晨闻言已是皱眉相问,眉宇间隐隐带了丝迟疑不悦之色,闻俊见虞平生如此直接,不由有些嗔怪的看他一眼,才刚要开口,那边厢,思帝已经笑着开了口,“萧兄,莫要管他,扫了咱们的兴致,是不是该罚?”他虽是笑着的,眼中却带着一抹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狠戾。
虞平生脸上讪讪一笑,转而举杯歉然道,“虞某甘愿受罚,这就罚酒三杯。”他笑着低头喝酒,那白瓷酒杯刚巧遮住了他朝闻俊露出的一笑。
思帝看也未看虞平生,只是亲自动手往自己与萧翌晨杯中续上了酒,笑道,“萧兄,适才听你提起嫂夫人之时,脸上的幸福,竟让人有种只羡鸳鸯不羡仙之感,萧兄与嫂夫人,怕很是恩爱吧。”
萧翌晨闻言,眉眼儿笑的弯弯的似月牙,他本来见着虞平生请人送上的拜帖,被那大气却不显霸道,苍劲却不似沧桑的拜帖之言心有所动,便忍不住答应了下来,及至见到此人,心下便又亲近了几分
,如今见他问及自己与妻子,心下更是大好,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带着丝探寻问道,“翌晨似乎虚长一些,就叫一声思弟了。”
“翌晨与思弟一见如故,越谈越觉思弟乃翌晨平生知己,在这市井坊间,说话终究不便,不知思弟会否赏脸,往翌晨府上稍坐片刻,咱们再无所畅谈一番,如何?”萧翌晨俊朗的脸上微带了丝因酒意而泛就的红,思帝面上亦好不到哪里去,闻言,忽而重重的探手向萧翌晨肩上重重拍去,“好,咱们无所畅谈……”
闻俊脸上略略闪过满意的神色,看着这两个似乎已是微醉之人跌跌撞撞着要挑帘离去,他不由小声呼道,“主子小心。”便要上前帮着搀扶,已经坐起身来的虞平生哂笑着将他拦了下来,力道不大不小却刚刚不能让他离了自己身旁半寸,“好好的在后面跟着罢,莫要拢了主子……”
“可,他们……”闻俊想要说他二人自己都不能站稳,身边的虞平生已是静静的开口,“让他们自己去吧,你没看出来,主子,他和宫中时,已是有些不一样了吗?”闻俊沉默无语,任虞平生钳制着自己的手,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上了萧翌晨的马车,自己亦是慌忙上了所乘的车中,向着萧府而去。
马车驶了片刻,便听到一记恭谨莫名的问安声。
萧府中人慌忙上前,将马车之中微显醉态的萧翌晨及思帝扶出了马车,本要将他们搀扶进去,却因为两人均是摇手拒绝而作罢,虞平生与闻俊下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二人身后,几人在萧府的廊腰处走着,不一会便在一假山处拐出了走廊。有仆人在前面引着路,绕假山,穿花廊,上玉阶,来到一屋的滴水檐下,却听玉磬幽响,发出叮翁的声音。
闻俊及虞平生两人暗自惊诧,果真是天烨首富萧家之居所,竟能与皇宫两相媲美,前面那两人还在相互搀扶着絮絮叨叨着说些什么,言语之中,他们亦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诸如桐花,想容的字眼,前面的萧翌晨似是说的急了些,瞪大着眼跟与自己相互扶持之人大声争辩道,“才不是,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可都比不过,我的想容……”他说的极是认真却极见醉酒的憨态,叫人见了,都不觉莞尔。
“呀,小姐你看,是姑爷回来了!”耳畔忽然听见清脆的声响,话语之中还带着一些欢欣,生生的让人闻听欢喜,四人闻声抬眸,却只见府半腰之上,几株桐花树,树上桐花正悄然开放,四处都能听见花开之声,然而那最过耀眼最过芳华之人,却唯属那桐花树下的美人脸。
一袭淡紫轻纱,两泓剪水秋瞳,就那么清清凉凉的站在桐花树下,飘飞的白色桐花丝丝扰扰在她身边打着转,淡紫之间雪白私相跳跃,就已是叫人惊艳,及至她闻声微扫过眼来,微一瞥间,眸中已是光色流转,绚烂不可夺目,当真是绝美的一人……
萧翌晨脸上现出痴痴的神情,顿怔的看向了那站在桐花树下,置身白色花舞之中的妻子。他身侧的思帝猛地身子一僵,眼中灼灼其华,在闻俊及虞平生看来,竟是相伴至今,都未见过的亮色,他的脸上,带着与萧翌晨一般无二的痴意,眼眸中乍然闪现的,是帝王家与生俱来的占有***。这样的思帝,莫名的叫他们觉着了一丝疯狂的意味。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木想容……”思帝微微挣月兑开萧翌晨的手,踉跄着向着那桐花树下的那抹淡紫身影靠近几步,有几片随风而来的桐花花瓣轻柔的打在他的脸上,打进他的颈间,***动的他的心亦是酥酥软软那般渐渐融化,他微微眯起了眼,眸子里的醉态混杂着眼中的痴迷,霎时间光色琉璃,他微扬起了头,喃喃道,“木想容,极美的名字,极美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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