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突然就变得忙碌且杂乱起来,盼望已久的离校终于来了。校园里到处都是准备离校的毕业生,卖废品,托运行李,积攒了四年的物件把宿舍楼下的空地塞得满满当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所有的杂乱无章把整个校园弄成了一锅粥。
“叶子,你那些课本准备怎么办?”我对叶子说。
“留两本经济学,剩下的全卖了!”叶子说。
“全卖了?你不觉得有点可惜吗?”我说。
“不卖掉才可惜,就拿那一堆大学英语课本来说吧!你留着它们有什么用,别说今后有时间再看看!那会儿正儿八经学的时候也没看几眼啊!今后就不可能看了。还不如卖了,换点儿路费,还能省两个托运的钱。”叶子说。
叶子说的在理,就这堆破书,学的时候没有学习价值,以后收藏也没有收藏价值,还不如自己买的美丽英文,好歹在闲暇时光可以领略语言的魅力,这些课本倒不如全卖了落个清静。
“小强,你们的课本怎么说?”我问。
“跟叶子一样,没用的全卖了,带回去的话太沉了,这么多根本就搬不动!”小强说。
“我的也一样,就留一本《国际贸易概论》,其它的全卖了。”姐夫说。
“别愣着了,咱们的想法这不是一致的吗?赶紧收拾收拾弄到楼下卖了去!”我对他们几个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家伙说。
“你们先把有用的书全挑出来,剩下的扔地上,我找袋子把它们装起来。”小元说。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把书架上没用的课本资料一本本拣出来扔到地上,不一会儿书架上就空了,地上堆着一大堆没用的废纸。那堆废纸好歹装了装竟弄了两袋子,一袋至少百十多斤,两个人抬都觉得费劲。一路拖行,把那两袋废纸弄到楼下,上千大洋购买的书籍只换来几张零票,这让我有点儿感慨。记得有人说:咱国为什么发展速度慢?咱国不尊重知识!不尊重人才!没想到,今天我也做了这么件不尊重知识的事!楼下收废品的什么都收。书籍,报纸,纸箱,塑料盆,旧衣服等等。旧衣服只有女生是他们的卖家,男生一般没有几件衣服是可以卖的,不然只能光着屁*股离开学校了。旁边的女生就在处理她们的旧衣服,说是旧衣服,我看得出来,那些衣服没有几件是穿过两次以上的,甚至有几件连衣服上的标签还没有拆呢。我不知道这些女生家境如何,应该是极有钱的吧!不然怎么可能这样糟钱呢?不过,好像她们家又没有那么多钱,不然怎么可能看得上卖衣服得来的三五块钱呢!看衣服的牌子,当初买的时候每件下不来三五百块,应该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把这些东西卖了换几张小面额钞票,那只能说人家是居家过日子的精细人了。不过从她们与小贩们讨价还价的争吵声中可以看出,她们与身上所穿的衣服又是完全不等值的,完全没有衣服标签所显示的尊贵与大气。
卖完废品,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托运。这时候,曦哥他爸妈来接他了。曦哥家就在师大东校区家属院,有他老爸开车来接他,回家很方便。曦哥的行李很简单,一个铺盖卷,一包衣服,一台电脑,一只篮球,几双鞋,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曦哥电脑上的外接键盘没有带走,留给了我们,如今我是用的就是曦哥的机械键盘。还有一张印有我爱罗形象的鼠标垫也留在了宿舍,后来随笔记本被我带回了家。曦哥的父母都是十分友善的知识分子,看到我们一帮人搬着曦哥的行李从楼道里出来,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
曦哥是我们送走的第一个人,毕竟不是从我们宿舍直接走的,倒没有什么伤感可言,只因此一别不知何年方能相聚,再在一个球场上挥汗如雨,而觉得有些失落。
回到宿舍,叶子跟小强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空空的铺上放着已经打包好的铺盖,没想到盼望已久的毕业真的就把分别带到我们眼前。大家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一个个看上去都有些伤感。
“靠,一个个的这是干什么呢!一个个脸都耷拉着,就跟老子欠你们八百贯似的,又不是永别,记得早晚回来看看,哥们儿今后就在这座城市混了,哥们儿的家就是兄弟们今后来这儿落脚的地方,哪天想见面了,一个电话咱们不就又齐了吗?”叶子慷慨激昂地说。
“你丫话说多了啊!哪儿来的伤感!都是老爷们儿,非让哥哭一鼻子给你看啊!你不是走吗?赶紧带上小强,你们走你们的,眼不见心不烦!看你在这晃荡都影响视界美观啊!”我帮叶子拿起行李准备往外走。
“别啊!我那儿挺近的,用不着这么着急,我们俩走了,留下你们几个多孤单啊!还是让哥再陪你们几个小时吧!”叶子说。
“别那么多废话了,整的还挺煽情的,没见过咱宿舍人哭是吧!说好的,毕业不哭!”我说。
“靠,你越这样说,我越不舍得离开了!”叶子说。
“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了,赶紧走,今后再来石家庄少不了去找你,到时候可别嫌我们烦啊!”我说。
“我们都走了,你那些行李怎么办?又是吉他又是箫的,你一个人哪儿搬得了啊!”叶子说。
“你就甭为我*操心了,待会儿我就把行李托运了去,我自己也就背个吉他,带一包零碎物件,手里提台电脑,带这些东西毫无压力。对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箫跟哑铃还有太极剑都拿你那儿去吧!那些东西不好带,以后来找你玩的时候我再带走。”我跟叶子说。
“行啊!放我那儿就行了,反正就我一个人,屋子空荡荡的也挺凄凉的。”叶子说:“你把那些东西跟我行李放一起,待会儿一起搬走就行了。”
“别待会儿了,兄弟们,把叶子送走吧!都捡几样东西,一次把他行李都搬下去啊!”我招呼大家一起帮叶子搬东西。
“我还是觉着我最后走吧!就我离家近,结果我先走,哥们儿心里老过意不去了。”叶子说。
“靠,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了,送走一个清静一个,你要是实在在家闲得无聊,可以再回来跟哥儿几个话别啊!先把东西运回家再说。”姐夫说。
“那我走了,姐夫你们几个什么时候走啊?”叶子问。
“小雨一会儿就走,我跟翠儿还有小元明天走。”姐夫说。
“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走了。”说着,我搬起两箱东西走出了宿舍。
小强考的银行,毕业后要留在这儿培训一个月,她女朋友考了研究生,趁假期做点儿家教什么的整点儿钱,小强正好可以跟她女朋友住在一起,算是提前度个蜜月。叶子家两室一厅,正好有空房间留出来给小强,今后的一月叶子不会无聊了。小强的行李暂时搬到叶子家,也正好是一路,把他们两个一起送走也好,少触动一次伤感的情绪。叶子形貌粗犷,送走他的那一刻根本与伤感毫无关系,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叶子也在回头向我们挥手道别。
送走了叶子,小雨也要走了,小雨的行李全部托运了,没有设么东西需要我们搬运。一句简单的:“我走了,兄弟们!”就是最后的分别。我们宿舍人不喜欢弄那些煽情的离别画面,也不会用什么语言让彼此的分别变得雾气蒙蒙,分别时的语言很简单,就像放假时的分别一样。小雨一走,宿舍里就剩下我,姐夫还有小元。
下午的时光是伤感而漫长的,这伤感来自于小元。小元喜欢多愁善感,却又容易遗忘。小元见不得离别,才送走几个人,小元就已经哭的稀里哗啦。小元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宿舍慢慢变得空旷,跟好朋友们一个一个说过再见,说过再见今后有可能就真的见不到了。当朋友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泪雨滂沱了。小元说:“翠儿,你不是也挺多愁善感的,平时净写一些伤感的文章,怎么今天也不见你伤感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吧!这么多年见惯了离别,心也就僵硬了。无论见到什么感人的画面都调动不起自己的情绪。当有人在为一部电视剧或者电影感动的热泪盈眶的时候,旁边的我却表情漠然,我都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我不怕别人说我冷漠,你不就说我是神话中的漠不关心吗?”我说。
“可这次是真的离别,在一起四年的好朋友眼见着各奔东西了,你就没有一点儿伤感吗?”小元问。
“有啊!但也不能有点儿伤感就全写在脸上吧!毕竟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那讨厌的成熟吧!”我说。
小元依然在哭哭啼啼的,怎么劝他都停不下来,姐夫也觉得小元这家伙太娘们儿了,只是毕业而已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啊!姐夫除了在某些方面以外,对于世间之事看的都很淡,以姐夫坚硬的神经,没有什么是可以触动他的。
夜色中的校园顿觉凄凉了许多,宿舍楼一排排的都没有灯光,教学楼里也是漆黑一片,操场上也不见了那些热闹场面,角落里也见不到情侣们依依惜别的动人画面,偌大的空间被满世界的离别愁绪所感染。正在宿舍跟姐夫看电影呢,宿舍门开了,是小强跟叶子,这两家伙又回来了,说是忍受不了没有大家的日子。宿舍里立刻热闹起来,后来坡坡也来了,这就更热闹了,起初的七人众集齐了六个,没想到最后的一夜竟然会有此盛会。
毕业留念已经够多了,但像这样的宿舍内留念有多少都不过分。记得大一那年宿舍人就照了不少恶搞照片,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今晚正好可以重温当年的热血时光。宿舍里道具不少,笛子,吉他,登山杖,宠物笼,凳子,暖水瓶,毛巾,一帮身着短裤光着膀子的老爷们儿开始了各种恶搞。宿舍里热闹得很,姐夫这家伙似乎并没有被我们干扰,依然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元,照一张姐夫睡觉时的照片,让他自己看看自己有多猥琐。”叶子说。
“哦,我知道了。”咔嚓一声,姐夫睡觉时的影响呈现在相机上。
闪光灯把姐夫晃醒了,姐夫伸伸懒腰,懒懒地说:“靠,哥鄙视你们!把哥的果照弄上去,哥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讨厌啦!讨厌啦!”
一张张豪放不羁的照片是我们对毕业季最后的宣言,我们曾经年轻过,曾经也意气飞扬过,在今天我们依然童心未泯,这一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就是最好的见证。闹腾了两个多小时,大家都累了,从未来得及打包的铺盖卷里弄出两条褥子给叶子和小强弄好床铺,小元给他们两个准备了两条毛巾被。大家迷迷糊糊的说着话,谁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就像是在呓语,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微弱而有磁性,就像电影里的旁白。
叶子说:“我听了一宿《老男孩》,单曲循环,听着听着自己都要哭了,哭不是为了离别,为了咱们在一起度过四年美好时光的兄弟,为了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的日子。”叶子这么粗犷的人竟然也有说话这么细腻的时候,看来跟我做室友的四年时光里他也沾染了我不少毛病。
小元说:“他不想离开大家,一想到明天就要说再见,心里很难受。”
姐夫说:“别说那没用的,是不是非让哥给你们哭一鼻子你们心里才好受些。”
无论如何,今后大家一定要记得相见,至少每年都要聚一次,也许今后工作了就身不由己了,但只要是来石家庄就一定要到叶子家落脚。不管是谁结婚,一定要通知到每个人,无论怎样大家都会捎去最诚挚的祝福,结婚是除了死亡我们相聚唯一不可推月兑的理由,好歹大家可以相见。大家自顾自的说着,没有谁注意到什么时候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了,也没有谁记得谁先进入梦乡。
次日凌晨,托运了剩下的行李,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楼道里保洁员已经开始清理宿舍卫生了。收拾好行李,大家离开了宿舍。要走了,最后看一眼我们唯一没有门牌号的小窝。再见了空旷的书架,再见了墙壁上的NBA海报,再见了跟随我多年的磨砂水杯,再见了窗边娇女敕的米兰花,再见了给我们带来无数欢乐的宿舍,最后再跟你说一声“再见”!
一行人来到校门口,等待出租车的经过。姐夫要去白佛车站,他最远,就成了我们中第一个留下背影的人。小元去火车站,他第二个走。小强跟叶子要回西区,虽说是在本市,但相对于我要去的南郊客运站来说,他们的路程要比我远得多。看着一个个人转身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个我,此时才觉得有些孤单,这孤单的感觉不会持续多久,转过前边的弯道就到了人声鼎沸的南郊客运站,这里只烦躁,根本没有心情去享受自己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