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便是散妓,要么韶华已逝要么姿色平庸,她们并没有固定的客人,“人间四月”也不会特意出钱供养她们。她们的收入全靠客人打赏的消费和出台费的抽成。遇到忙起来,带客人开fang都是难事,散妓都是好几人共一间房。
领班是一个叫蔡玉婵的女子,大家都叫她婵姐,据说也是曾经的香江头牌。能在婵姐屋里看热闹的都是至少红粉十八妹以上的。
我不清楚谢振寰有没有特意交待“修理”下我,婵姐见了我妩媚一笑,轻抚着如葱般的双手,“大小姐既然来了,也要识规矩。再高贵些,最低限度不能给‘人间四月’添乱。”说着周遭或坐或站的一干娇艳女人都吃吃地笑起来。
我沉默地听着她训话,她没有说错,谢宸这条命,本也不高贵。
“哎呀,婵姐,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你们说是不是?”一个面貌清纯可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高挑女孩站起来,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大小姐是什么出身什么教养,令堂当年名震东南亚,想必大小姐在家耳濡目染,那勾yin男人的本事,只怕还要给我们上上课呢。”说着又故意挑了一双杏眼扫视了一周,笑道:“我们这些人,可要拿出点伺候人的本事来,不要让新来的给抢了风头。”她深谙煽风点火之道,一句话后便有数道或者嫉妒或者不屑的目光朝我射来。
我有些同情地打量着她,我认得出,她是红粉十八妹排名第二的筱月,大厅里有她的巨幅宣传画,可见她在‘人间四月’地位自然非同凡响。可是我仍然深深地为她的命运而担忧,她已经二十岁,风月场上又是看人脸色步步陷阱之地,却如此浅薄说话不知轻重。
筱月敏感地察觉了我对她的漠视,倒也不恼怒,施施然围着我转了一圈,低低笑道:“大小姐别装清高了,走这条冷艳路线的姐妹已有几位,不见有多成功,反正在这的都是一样的人,你说是不是呢?”
此时还不到开张的点,大厅里莺莺燕燕零零落落地坐着,她声音虽低,还是许多人听见,顿时评点窃笑起来。仿佛只要我加入了她们,她们的身份职业立时就高贵了。我竟不知自己有这样的行业推动力。
婵姐喝住了她们,她还是老于世故的,凡事绝不过分,犹豫了片刻,吩咐给我一间单独的套房。
带我去的女孩自称子珊,刚才并不在场,应该地位并不甚高。她是个内地来的北妹,看起来十分年轻,很是殷勤地告诉我,“一份工作而已啦,你要多笑笑才会有男人上来搭讪。不然没人点你出台,你是一分钱没有的!”
她十分坦然地说出这话来,这让我想起我也能十分坦然地任别人骂我私生女,下贱胚。时间多可怕,能让你习惯一切?不知要多久,我是否也会像她一样,像我母亲一样,也变得毫无羞耻之心呢?
“你叫什么名字?”子珊热情地问道。
“Carly。”
“那个,Carly,这间房我可不可以时不时借用一下。你知道的,有时候有客人没房间会比较麻烦的啦。”子珊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很释然,所有对我好的人,绝不可能没有需要交换的东西。
“可以,你用吧,我晚上也不在这里睡。”天一苑的房间,谢振寰并没有说要收回去,所以我还是住在那里。对于我的慷慨,子珊显得非常开心,十分仗义道:“我有几个熟客在道上混的挺开,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我罩着你!”
我淡漠地笑着,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早就不需要保护了,保护什么呢?如果有,也许就是我剩下的那一点点的尖刻。
很快到了晚上十点,正是全港所有夜总会最人声鼎沸的时候,我被子珊拉着与一众人坐在大厅里准备任人挑选。每进来一拨人,便有一群莺莺燕燕围上去,其中的幸运儿会被挑走,像胜利者一样跟着男人们去包间。
“Carly你都不上妆,我跟你说,这种镭射灯光下再天生丽质也看起来蜡黄蜡黄的!”子珊一边对着小镜子补妆,一边很有经验地教导我道。
“不上。”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