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医生、谢振寰三人都陷入沉默,我心中甚至有一个想法,报应来了吗?这是否就是不伦与禁忌而受到上天惩罚?
但是,爱过,不后悔。
又在医院待了半个多月,把身体调养得更好了一些这才出院,谢振寰把当时照料我的那名护理也一同请了来,他一定要我住在安雅园,说是凯宾温泉那边实在太远,又没人服侍,这一次我没有执拗,静静地听着他的安排——他想必心里也不是好过的,何必再起争执呢?
他是从来不避讳的,我从前总是怕人说怕人议论,但是眼下看不见了仿佛什么都不怕了,只是安安静静地依赖别人,眼不见为净,果然是真理。
只是,我情愿自己模索着走,模索着吃饭,模索着做一切的事,也不肯让护理和佣人帮忙——如果永远这样黑暗下去,迟早不是得靠自己的,不如早些习惯。刚开始靠着触觉和听觉生活,是非常不习惯的,不是踢倒了椅子,就是自己磕到了墙上、桌角,一切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方,身上难免青一块紫一块的。
谢振寰不是看不见我身上撞到的瘀伤,但是他从来不说,除了态度比从前耐心一些以外,甚至感觉不到他对此发生了什么变化,从来不会紧张而惶恐地说些励志的话,比如要我坚强,要我不要绝望等等,从来没有;也没有因此而小心翼翼,多献着几分殷勤,保证要照顾我一辈子之类的,他每天照常地回来,有时候有应酬照常烂醉如泥。他依然会把华越的事务讲一些与我听,甚至有时候还问问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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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在房里坐着发呆,一双手探了上来,不用想便知道是谁,我自看不见后便十分安静,也不太想与人说话,是以房间里头除了谢振寰会常常进来以外,连护理都是我叫了才会进。“怎么今天回的这样早?”我模索着抓住他的手,相当温热。
“想带你去泡一泡一眼药泉,凯宾温泉那边上周刚刚引进的新服务,说的天花乱坠,总有些用吧,况且你天天闷在家里也不好。”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自顾自讲着自己的计划。
我笑道:“天气凉了,确实是可以泡温泉了,只是我这么出门不方便。”
他缠了上来,将头放在我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吞吐在颈间道:“有我服侍你呢,有什么不方便。”
说着往前一带不由分说地拉起我道:“现在就去,赶得上晚上回来吃饭。”他还是这样霸道,做好的决定容不得别人说不,也不会因为我现在的失明就更迁就我一点。
他一路拉着我从楼上下来,听到佣人问好的声音,我连忙想要挣月兑开他的手,我住进来在旁人眼里看来已经是很诡异的事情了,这样拉拉扯扯叫下人怎么想,这对姐弟感情就能那么好么?
一路开到凯宾温泉,下了车他牵引着我往前走,直到明显感觉得到一阵阵潮湿的热浪和硫磺的问道,我才知道已经到了药泉,不禁惊异道:“你不是说上周才引进的新项目吗?眼下正是秋凉的时候,香港该是有多少人想来试试,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我虽然看不见,却听得见周围一片安静,完全不像公共场合的喧杂。
谢振寰不屑道:“我都包场了,怎么会有?”一面说着一面还不忘讽刺道:“你以为我像那谁吗,打个球还能上报。”说着就伸手来拉开我的肩带——“你做什么?”他的举动吓得我往后大退了一步,敢情他是要替我月兑衣服?
“能干什么?莫非你穿着这一身衣服下水去泡?”谢振寰的声音很有些不耐,见我还是戒备地看着他,只好解释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包场,药泉这边没有vip专用更衣室,你眼睛又看不见,难道我跟去女更衣室帮你换衣服?”
我连忙反驳道:“泳衣又不是晚礼服,能有多复杂我还不能自己穿了?不劳动你,拿来给我!”
他没有出声,不知道这会如果我能看得见的话,会不会发现他脸上因为谎言被揭穿而脸红——我猜一定不会,这个人我就没见过他脸红的。但是他不出声不代表他就答应了让我自己换装,只是一声不吭地上来,缓缓地替我除去身上的衣物,他手指触到我冰凉的皮肤,所到之处的皮肤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这种方式的交流却像是千言万语的交流。
半晌他终于为我换好了泳装,温热的身子贴过来道:“你能不能全心地相信我?我从来不骗你。”
是的,起码刚才他真的没有骗我,只是换衣服而已,那么,这就够了,将来会不会骗我谁知道呢?纠结于世人无人得知的事,只会让自己不安和绝望。
他带着我一点一点浸入到药泉当中,果然是药泉,不仅有着浓烈的硫磺味道,似乎还有些中草药在里头,只可惜看不见颜色,不知是否也像药汁那般浓黑。我多日来闷在家中,此时见到这样的新鲜东西,不禁开心不已,一边抓着他一条胳膊,一边拿水泼到他身上,本以为他也会嬉闹一番,谁知竟不动,我一面高兴一面问道:“你怎么不玩?你小时候应该也没人带你玩水的吧?”
谢振寰仍旧没有闪避的意思,闹了一阵我自然觉得一个人玩没意思,他突然道:“有个事,我必须得告诉
你。”
什么能叫他如此严肃,我停在半空的手顿时僵住,心呯呯跳的声音恐怕连他都听得见。“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更加悲催的?我无法想象。
“就是,昨天凌啸风和飘儿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我莫名其妙地重复陈述了一遍,不想再有任何剧烈的反应,可是身子还是不易觉察地一抖,随即明白过来,也明白过来谢振寰说这个的意思,冷声道:“知道了,迟早要结的,你有没有送一份贺礼?”
也许是满意于我的态度,他动了两步上前来抱过我道:“你就不问问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各自安天涯罢了。
谢振寰见我不问,还是自顾自地说:“Fino?Zhou的那个孩子飘儿知道了,她不仅不介意,还好喜欢,所以这个孩子在凌氏族谱中将会是飘儿所出——”
“不必将这个告诉我。”我迅速打断道,再纠结也有个尽头,他们结婚对于我来说真像大赦天下一般,叫我彻底的死了心就一切都好了。
“你就不问问天福珠宝那边答不答应?”谢振寰还不罢休,步步紧逼地问道。
我蓦地提高声音大声道:“我是天福珠宝里什么人?究竟这关我什么事?谢振寰,你够了啊!”
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声音有些欣喜道:“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呵,”就知道他是这个意思,何必试探,顿时恶声恶气道:“想知道,我想知道我眼睛几时才能好,你能不能告诉我?”
没想到他声音一扬,借着水的浮力将我抛了起来抱在双臂间,低声说道:“医院方面近日跟我说,情况是有好转的,治疗方案也做了相应的变化,相信很快就好了的。”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道:“你知不知道你湿身穿着泳衣的样子有多诱人?”
心里在两个不同的消息冲撞下有些空,谈不上多么难过多么震撼,就好像还需要时间来消化一般,此刻听了他这么说什么反应都没有,谢振寰等了片刻,似乎很生气,突然一松手——天,方才我是横卧在他双臂之间,这下一下子以这种姿势落入水中顿时胡乱模索着要找到支撑物。
慌乱中手碰到一个极热而硬的东西,一触之下立刻明白了是什么,窘得大喝了一口水,等到浮出水面的时候一面吐出又苦又涩的泉水一面喘气道:“你发什么疯?”他笑着不回答,趁我狼狈的时候他突然堵住我的唇舌,贪婪地亲吻下来。
坦诚而言,听到凌啸风和飘儿结婚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伤心或者愤怒,但是也确实没有心情应付他的求欢,推他道:“这是温泉呢,你要在这干嘛?”
“你怕什么?说过这里已经包场了,不会有别人。”他已然情动,俯来低低说道:“我觉得要这样庆祝一番,庆祝你彻底放下从前的事。”
不知是否因为有些茫然,心中也有些情绪需要释放出来,我并没有打断他,只是紧张地抓着岸边由着他越来越亢奋。
颍川之言:他有女友了,他结婚了,你亲眼看到他和谁牵手了,你亲耳听到他和谁在一起了。痛则痛矣,却免了许多零碎的折磨,好像是一只你等着它落地的靴子,等到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献给每一颗死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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