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自己幸福 楔子 易溯

作者 : 陈伊尔

说实话,一开始我不认为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能在我家待多久,但是事实上她却一直待到死。

自从很久以前,我的妈妈莫名其妙地走掉以后,他就很少待在家里了。他总是天南地北地跑去做生意。有时回家会带回来一个女人让我叫她妈。我当然不会叫,没事认那么多妈可没好处。

我十岁的时候,女乃女乃生病住院了,这一住就没有再出来。临终前她匆匆交代他要再给我找个妈。她走得很急,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我觉得那是她在警告他:如果不按她说的去做,她死不瞑目。

果然,半年后他和一个女人去民政部门领了红本子,让她在家给我洗衣做饭,而他自己仍然天南地北地逍遥快活。

她叫吴秀秀,长得并不是很漂亮,至少我觉得比他以前带回家来的那些女人要低好几个档次,但她脾气挺好。她来的第一天,他试图让我喊她妈。我不肯,他气得想要揍我。她护住我对他说:“算了,小易都已经是小大人了,喊不出来是很正常的,让他喊我秀秀姨就好了。”

那时她真的很好,我想那是因为她天真地想把他留住。她努力地把家持得很好,对我也很好。不管他在家不在家,她每天打扮得清清爽爽,变着法地烧菜吃,每天来检查我的功课,星期六天送我去少年宫学画画,在期中的时候来参加我班的家长会。那段时间我几乎觉得是幸福的。但是我不是一个能够相信永远的人,所以我没有忘记常常告诉自己,这一切是会结束的。果然,我料想得没错,不多不少,正好一年。

一年后,她怀孕了。怀孕的女人是需要人照顾的,而他给她请了保姆后就很少回家了。我看得出她的伤心,慢慢的她的好脾气也不见了,我只好躲她躲得远远的。

后来,她生了一个女儿。他回来给她起名叫易萌,然后便更少回来了。而她似乎也死心了,拿着他按月给的生活费打发着三个人不急不慢的生活。

我曾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相当长的时间,但是没有,因为一年后他就死了。

据说,那天晚上他在酒吧喝得烂醉,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时已经没得救了。

原来他有心脏病。有心脏病还敢跑去喝得烂醉,那么,他是活该。

对于他的死我没有感到太多的悲哀,同样,吴秀秀也没有。不知道他在九泉下是该大哭还是大笑。此时的吴秀秀忽然变得很有头脑。她去了他做生意的城市,转让了他所有的生意项目。然后拿着一笔为数可观的钱回到了我们居住的小山城,在新城区买了两间新建的商铺。从此她过起了收租婆的日子。

在办完这些事以后,她对我说:“我只负责你到高中毕业,毕业后,我给你一家店面,从此我们两清。”那时我十四岁,念初二。

三年后,我高二,成绩优异,准备考大学。

晚上从学校骑车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推开家门发现吴秀秀还没回来。这三年,她迷上了麻将。每天早出晚归,连她的女儿也直接送进幼儿园不管了。随她去吧,那是她的女儿,我也懒得管她们。

我去客厅饮水机那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看到了她们房间的灯竟然还亮着。一个四岁多的小孩这个时候早就应该睡了。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端着水杯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看书。不到五分钟,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了,易萌出现在门口,将醒未醒的样子,她说:“哥哥,我冷。”

我跟着易萌走进她们的房间,看见她的小床上只有一条薄薄的空调被。十月的南方虽说还温暖,但夜里已经开始降温了。真不知道吴秀秀是怎么当妈的!

我从柜子的顶层拿出一条棉被给易萌盖上。看着她乖乖躺下,满意地闭上眼睛,我的心突然就那么地疼了一下。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生活在这样一个所谓的家庭里,应该感觉不到幸福是什么样子吧。

说起幸福,其实我也说不上来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但至少我比她走运。在我的记忆里还有过一段虽然模糊但却温暖的母爱和父爱,以及后来女乃女乃对我深深的爱。而她呢,有的是一个在一天之中只给她做一顿早餐然后把她送上幼儿园接送车的母亲,以及我这样一个对她不闻不问的哥哥。

从那天晚上起,我决定对易萌好一点。我想通了,每个孩子都应该有一个美好一点的童年记忆,更况且她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虽然我承认我恨那个我们共同的所谓的父亲。

其实学校的晚自习八点半就结束了,但教学楼的灯是十点钟和寝室一起熄的,所以以前我总是习惯留到九点半之后再回去。但现在我会跟大家一样在八点半就回去,顺路带点宵夜。幼儿园里的那顿早早的晚饭对于四岁的易萌来说是远远不够撑到第二天早上的。我曾在一天晚上看见她用饮水机中的水冲袋装芝麻糊吃。我想这些事是一个普通的只有四岁多的孩子不可能去做的,而她应该是常常这么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摊上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和一个从来都不知道关心她的哥哥。想到这里,我都感到惭愧。

渐渐的,我发现有个小妹妹竟是一件如此叫人心情愉快的事情。虽然我们一般只有在晚上我下课回家后见面,但这已经足够了。同时我也相信,在与我的互动中,易萌也感到了快乐与温暖。

她其实是个喜欢说话的小姑娘,每次她总是一边吃宵夜一边跟我讲这一天中幼儿园里所发生的一件件有意思的事情。听着她那些稚气的观点,我觉得新鲜和有趣。其实这些话是应该讲给吴秀秀听的,但我相信她很少有时间这么去做。

吴秀秀很快也发现了家里的变化,不过她倒没说什么,只是在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中多加了一百块钱。也许在她看来这样还不错,于是,她每天回来得更晚了,甚至有时候到第二天早晨我起来时才见她进门。

周六周日我会去一个朋友家的炸鸡店帮忙。现在我通常都会带着易萌一起去。她很乖,只要给她准备一瓶牛女乃,她就愿意坐在一旁乖乖地看小人书或涂鸦。等我们回到家,她会帮忙摆出我们从快餐店带回来的晚餐。

吴秀秀放着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儿不管,投身于她没日没夜的麻将事业,我想她的脑袋一定是秀逗掉了。想到再过不到两年就到了吴秀秀所说的两清时间,我倒不太担心自己以后的日子,反而更加担心易萌今后的学习和生活。

大年三十的晚上,吴秀秀很难得地下橱做了几个菜。饭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就被麻友的一个电话喊走了。我也懒得帮她收拾,找了块抹布擦了桌子盖上菜罩就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易萌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认真地涂鸦。我是学画的,偶尔教她几笔,她就画的有模有样了。

说实话,年三十的电视节目也够无聊的。我拿着遥控器把所以的台转了个遍然后关上了电视机,易萌也刚好完成了一副“创作”。就在这时,我兄弟尚杰的电话很及时地打来。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小广场玩,我们学校有很多人都在那里。我想反正也无聊,于是就答应带上易萌一起去找他。

当我带着易萌来到那里时,小广场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尚杰还在人群的最外围等着我们。

“嘿,小姑娘,你也来了?”尚杰是见过易萌的,他很喜欢她,总是爱叫她“小姑娘”。

我牵紧易萌跟着尚杰往里走。

“找谁去啊?”我问。

“曹可仪她们啊。”尚杰回头拍拍易萌的小脑袋说,“小姑娘,今天哥哥带你去认识几个漂亮的姐姐噢!”

哦,我明白了,尚杰这小子最近喜欢上了隔壁6班那个在元旦汇演上跳独舞的曹可仪,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和6班的人走得很近,最近总算和曹可仪说上话了。

“哦,什么漂亮姐姐啊?”易萌挺感兴趣地八卦地问着,她很少晚上被带出门玩,何况是热闹的大年夜的广场,她兴奋极了。

“瞧,就在那。”尚杰拉着我们走过去。

他们那里一共有十几个人,好像都是6班的。那几个男生我都是算认识的,所以那天晚上大家处得挺愉快。易萌也没我想像中的怕生,不一会儿就和那几个女生混熟了。

我发现易萌和其中一个看着有些面熟但声音有点古怪的女生似乎格外投缘。易萌总是跟在她身边和她讲话,而她也很耐心地听她讲着,还很小心地陪她玩着烟花棒。

在尚杰成功和曹可仪搭上话聊开以后,我曾想溶入易萌和那个女生谈话,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女生好像不怎么买我的账,而易萌也不怎么爱搭理我,于是我就走开了,离开前我听见易萌亲热地叫她“小荷姐姐”。

回家的路上,易萌告诉我她叫董晓荷。同时她还向我抗议说我一直“易萌”、“易萌”这样叫她太显生了,董晓荷说不显生的叫法应该是“小萌”或着“萌萌”。董晓荷喜欢叫她“萌萌”。呵呵,这个我倒没想过。

最后快到家的的时候,易萌,哦不,应该叫小萌吧,小萌告诉我,董晓荷问她,为什么我这个学期以来忽然变得每晚很早就回家。哦,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隔壁班那个和曾经的我一样喜欢在晚自习后留在学校继续学习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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