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是一条简简单单的短讯,就说中午吃了什么东西,鱼啊肉啊什么都有,可就是突然怀念一碗什么味道都没有的小白粥。
总之他整个人就是不对劲到了极点,哪怕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是一扇门的内外,他也会用公司内部通用的聊天工具给她发信息,问她在干什么,问她有没有吃早餐。
实在是太不习惯这种感觉了。
平常一冷酷阴狠的家伙,怎的突然变得这样缠人?
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的风景看了一会,拿着电话的手有些僵,她甚至都感觉到,坐在自己的颜颜中间的男人,正用一种极其低沉而且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始终缄默着,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一言不发。
她头皮发麻,又担心外面的唐灏谦冲进来,又害怕旁边的男人突然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引起潘颜的怀疑,令她伤心。
“数到三,你不出来我进去……”
“能不能不要这样?”快速打断他要说的话,苏芷心强制镇定着自己的镇定,她现在心乱如麻,看到潘颜和唐渊在一起的登对模样,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心痛,心痛得要死。
唐灏谦没说话,拿着手机站在车前,定定地盯着楼上看了几秒,果然一个晃身,就朝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心中悲苦,人却突然慌乱了起来。
赶忙转身同潘颜说抱歉,临时想起有事要处理,所以她现在必须离开。
“怎么就走了啊?哼,坏姐姐,刚刚还答应了人家陪人家去挑窗帘的,现在就说要走,以后人家都不要理你了。”潘颜偏转了头,气鼓鼓的小脸,再再显示着她的不高兴。
“颜颜……”苏芷心慌忙出声唤她,可小姑娘的脑袋只是高高扬起,一点都不去搭理她。她现在就是生气,就是不高兴了。
唐渊的手温柔握上了潘颜的手,手指与手指交缠,举了她的手到唇边,“有我陪你还着你不好吗?”说出来的话,也尽是温柔。
潘颜的小脸倏然一红,眨着俏皮的大眼睛回转头看唐渊,“渊哥哥,你那么忙,人家才不要你陪。今天是周末,人家本来还订好餐厅晚上要和芷心姐一块去吃饭的。我们都有多久没见了啊!哼,芷心姐居然一点都不想我,悲愤。”
苏芷心慌忙去拉了拉她的小手,“颜颜,颜颜对不起么,改天我再约你一块吃饭,再陪你一块去挑窗帘好不好?今天真的是有急事,我必须离开了。”
潘颜斜了漂亮的大眼睛去看她。一抽手甩掉她的双手,侧身就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的桌上。
吐了吐自己的小舌头,笑看着她道:“骗你的,我才不会生你的气呢!这是礼物,刚刚我们一起在商场里看到的铂金耳钉,我也给自己买了一对,芷心姐,以后我们就可以戴一样的耳环一起出门,肯定特别好看,呵呵呵。”
苏芷心拿过那小盒子,打开就看到里面一对心形的耳钉。她当时只是在橱窗里面多看了一眼,没想到潘颜就这样记了下来。
“谢谢。”笑着看了看潘颜,回身抓过了旁边的包包,看也不看唐渊,便飞也似的像电梯的方向狂奔。
“渊哥哥,其实刚刚我和芷心姐还有去看床了,那设计师帮我们选的大床一点都不漂亮,不过芷心姐说,这种东西还是要我们两个一起挑才合适……”
背后是潘颜心无城府的声音,她闭了闭眼睛,快步走出三个人的世界,压抑住心中的那抹难受,便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好了,误闯进别人的幸福,其实她早就应该退场了。
就在二楼的长电梯门口被唐灏谦抓了个正着。
他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强行过去拽着她的手臂便往大门的方向拖。
“放手,我自己会走。”她心里难受,亦不想在这里和他多做纠缠。
“放了,你还找得到回去的路?”他冷笑回头看她,脚下的步伐却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直将她拖出酒店的大门,才好整以暇地回身看她,似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抬高了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他,似是羞怒到了极点,但还是自动自觉拉开他车的门要坐进去。
身后的男人猛然扯了她一把,她顺势就跌撞进他怀里。
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前方不远的地方,一辆深黑色的法拉利刚好从他们的旁边开了过去。
车上的人是唐渊和潘颜。
唐灏谦只管紧紧地抱着她,潘颜微笑冲他们做了个手势,唯独唐渊,从头到尾目不斜视,什么都不去在意。
她的心却在那一刻凉了,从头凉到脚底。
唐灏谦到底和年思思离了婚。
J&K律师事务所的楼上,他强行拉了苏芷心去,亲眼目睹着整个签字离婚的过程,他一脸特无所谓的样子坐在那里,年思思则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不明白年父怎么就同意了两个人的离婚。
总归那段时间,唐家并不太平,庄曦惠也是赔着好多不是,说了不少好话,可年父还是一副要兴师问罪的姿态,把唐家的老弱妇孺都吓得不行。
唐灏谦回来了,和年父一块到书房里去谈了些事情。
再出来,他甩手就走,大骂唐家的人都是狼心狗肺,别以为离了他的女儿便有什么好处,大家唐朝见分晓,谁也别想讨着他们年家的半分便宜,思思大不了再嫁就是。
从律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年思思经过苏芷心身边,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就快步离去。
她那一笑的意味到底有多深,便只有苏芷心心里最是明白。
以前她也用那种笑对过自己,只是这一刻,那笑里轻蔑的意味更重了几分。
离婚的人是她,当小三的人却是她。
大老婆轻蔑小三,年思思做得在情在理,苏芷心只觉得自己活该被人轻蔑,活该被人踩。
唐灏谦拉她去吃晚餐,早就约好的法国餐厅,是以秘书和老板的身份去的,美其名曰商务餐,她不能拒绝。
车到门口她就不愿意进去了,只闷闷坐在位置上,心情沮丧。
他说:“我离婚了,你看到了,就是这么简单,你也应该履行你的承诺试着跟我一起了。”
她坐在位置上摇了摇头,转身看他,“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我就想咬死你!是你害我变成小三!是你害我别人轻蔑被人踩的,我恨死你!”
“恨我也要吃饭。”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逼近自己,暧昧又带着些强迫意味的气息轻吐在她面前,“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她离婚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她,即便没有你,我也早晚会同她离婚,这件事根本就与你没有关系。”
“那就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小手拂开了他的大手,拉开车门就往外走。
“苏芷心!”他下车奔过来扯住她的胳膊,逼她回身,“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我爱你!我爱你你听见了没有?不管吃饭睡觉还是开车工作,我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你,因为想你,所以我甘愿拿5的股份去与年德业那老狐狸交换,就为了同年思思离婚,你到底懂不懂,懂不懂?”
“不懂不懂不懂!”她像受到惊吓一般甩开了他的手向后退开。
谁知道身后有个小摊贩推着个卖路边摊的小车从他们旁边经过,小女人没站稳,“啊”的一声就被那小车子撞到,一下就摔倒在地上。
唐灏谦赶忙冲上前去拉她,那小摊贩吓得够呛,连忙上前道歉,却叫唐灏谦侧转过来的一双利目震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两个黑人保镖,就同上次在Bar里的情形一样,在接触到唐灏谦第一个眼神的时候,强行就拖了那小摊贩,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了。
“喂……”她的手臂痛得要死,摔在地上的腿也痛,但也知道这件事情同那小摊贩并无多少关系,是她自己向后退才不小心撞着他的车的。
可在唐灏谦的眼里,一向就没有是非对错,他只做自己喜欢并且想做的事情,才不会管什么事情的责任在哪一方,就譬如说现在,他很明显就是要人教训那小摊贩,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撞的得的。
“唐灏谦你住手,不关他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快叫他们放开他,快点。”
唐灏谦拉了苏芷心起来,撩起她的袖子去看她的手臂,轻微的擦伤而已,就破了一点点皮,但还是让他阴鸷的双眼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已经发出拳打脚踢的声音,以及那小摊贩的哀哀求饶声了,可唐灏谦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
苏芷心急得够呛,这种土匪恶霸冤枉无辜的事情,她断是不想因为自己。
情急之下只好赶忙答应他,“你不是说要去吃饭吗?我们去吃饭,去吃饭好不好?别打了,你让他们别打了,我现在就同你去吃饭,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说好不好?就今天,我们一次全都说清楚。”
深黑色的法拉利停在远郊别墅的门口时,年思思已经一个人在一楼的客厅里呆了很久很久。
唐渊推了门进来,年思思正独自站在酒柜前,将已经提前醒好的82年Mouton拿出来,分别倒了两杯,走过来便递了一杯给他。
“以前在伦敦留学的时候,你没要过家里的一毛钱,完全凭自己半工半读撑完所有的学业。
“那个时候二表哥的零用钱总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多的,每个礼拜他都会举行Party,就喝这种82年的Mouton,喝不完的,就倒在游泳池里,一滴都不准任何人带走。
“我记得你也是喜欢这种红酒的。所以我趁他不注意,偷过一瓶,想要同你一起分享。
“可你当时摔烂了我偷回来的东西。你对我说,你这辈子最恨偷别人的东西,尤其是他的,即使暂时没本事用自己的能力去买一瓶回来,你也绝对不会去偷。要么就抢,还要光明正大的抢。
“所以从小到大,你都习惯了同他抢东西。哪怕得不到,你也从来没有偷过,你只是尽力去抢。”
唐渊接过年思思递过来的酒杯,深红色的液体沁在透明的高脚杯里,影影绰绰的光影,醉人的香气,到是让人有些怀念那些年月里,最简单的争斗与追逐,那些再回不去的曾经。
思思今天的状况很不好,或许准确的来说,是这段时间的状况都不是很好。
他亦有在家里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一些让她宽慰的话,或只言片语,或只是一个简单地出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就算曾经的爱已变质,至少,他们曾经一起走过很多曾经,不再是当初那种爱人的关系也好,他总归是希望她一直都好。
年思思睁大了雾蒙蒙的眼睛看他,手中的红酒晃啊晃的,突然便掉了滴眼泪进去。
“我没事。”慌忙背转了身,没让他看见自己伤心狼狈的模样,“半年前你回到这里的时候就同我说过了,你已经不爱我了么,你对我感到抱歉,但你希望我未来一切都好,你说过的,我记得,我记得好得很。”说着便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放了手中的酒杯,撑在吧台那吟吟的哭。
唐渊上前拉过她的手臂,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抱抱她,然后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哪怕失去全世界都好,她还有他。
可是现在,这样的拥抱却再给不了了。他只是抓住她的手臂顿了一顿,迫她转过头来,便没了接下去的动作。
“思思,对不起。”他看的是她的眼睛,“负你在先是我不对,但十多年的情谊仍在,若哪天你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帮忙,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不要!”她哭着甩开他的手,“你看到二表哥怎么对我了!我跟了你这么久,又爱了你这么多年,可到头来你们全都这样对我,到底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全都没有错,是我,全是我的错!所以你们唐家的男人伤了我一次又一次,一个又一个!”
唐渊沉痛地闭上了双眼,也许几个人的纠葛里,总有些人是注定要被伤害的。
他不是不爱思思,或许是爱过的,但那样的爱,在面对另外一个小女人的时候,十几年的情意,也会瞬间破功。
他只觉得自己会继续爱那个小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却再也无法,试着爱别的什么人了。
因为心只有一颗,真正全心全意交付以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爱或许分很多种,浅喜深爱也是爱,迷茫的,或眷恋的爱都是爱,却无法逃过一生只有一次的,用生命去爱。
他以前说过,会同思思一块离开,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小地方重新开始。
但和他的苏苏,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不一定要重新开始,哪怕一起黄泉或是天堂,有她在的地方,他的心也是满足。
至于思思,他只剩满腔的抱歉,那些曾经的诺言,那些爱与被爱的过往,可能只能当成记忆,随时间的流逝,慢慢消亡。
年思思哭了多久,唐渊便在她的身后站了多久。
一步之遥的距离,以前总觉得那么近,可这一刻,却又觉得那么远。
她返身便扑进他的怀里,说:“你抱抱我好不好?就抱抱我,像以前一样,说你爱我,你是爱我的,不管你以前有多少女人,你都只是爱我的。”
“思思别这样。”他不忍心伤她,却不得不推开了她,“我们已经过去了,我现在爱的人不是你,抱歉。”
“什么叫你爱的人不是我?”年思思叫嚣,“以前我哪次不开心或是伤心失落,陪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你,照顾我的人也是你,是你一直让我觉得温暖,是你让我觉得哪怕失去全世界都不可怕,只要有你,我就永远全世界,为什么现在真的等到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才来说不爱我?”
她哭着回家告诉年父唐灏谦要同她离婚的时候,年父不问缘由就给了她一巴掌,扔出去的照片甩了她一脸,说这些都是唐灏谦的助理成小鸥拿到他办公室来的东西。照片上是她这么多年来和唐渊在一起的很多个亲密的画面,甚至还有和潘夜阑的,唐灏谦其实一直都知道,也找人拍过他们进进出出的照片。
可是他一张都没有拿出来过。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一次也没有提过这些照片,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一直都知道她的事情。沉默到现在,就是为了一棒打得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就连一个让她好好去爱他的机会,他也不给。
为什么他们全都一样,一个从头到尾都不爱她,一个爱了她又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