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霞阁。
“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夏儿替杜芸雯梳着头,再一次心有不安地问道。
“你觉得我还有退路么?”杜芸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里面的人杏面桃腮,冰肌雪肤,嘴角一丝冷笑薄染,眼底分明尽是狠辣。
不过短短数月,所经历的起落却比过去二十来年的还要多。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变了,为了一个男人,她做了很多过去自己所不屑为的事,包括在喜堂内给人使绊,在宫中推人下水,为促成自己与男人的好事而下药,预谋毁人清白……
这一桩桩一件件,一次比一次性质恶劣,也一点一点将她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在乎多做一件,虽然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大,但一劳永逸,只有让人彻底消失于这个世上,她才会不再为此而烦忧。
即便到最后陪上自己的性命,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宠爱别的女人,而对自己视若无睹,这种痛苦她不能忍受。
所以,宁可两败俱伤,也不会让别人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总以为,慕容子渊是爱她的,也只爱她一个,但这个认为终于一次次被他亲手打破。
声色冷厉的警告,连续多日来的冷落,让她的心一点点灰黯下去,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火星子不肯熄灭,直到今晚。
她以为终于等到了他回心转意的一天,既惊且喜地看着他走入她的房间,看着他对她微笑,听着他对她温言软语,直到他开始对她温存,她的心终于在那一刻重燃了起来。
可最终,不过是南柯一梦。
在他抛下她而去追另一个女人之时,在他对她的殷切呼唤充耳不闻之时,她突然醒悟过来,他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样东西。
怪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没有去想,是什么使得他会在为数不短的冷淡之后,对她表现出如此的柔情。
她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成婚意愿的成全,他对她数次犯错的宽容,终究只是倚仗着六年前的那次恩情了,无关情爱。
他曾说过,只要她安分守己地做他的瑾王妃,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包括同房,甚至包括孩子,这应该算作他报恩的一种方式罢,可到底,她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如果……如果她的容忍之心能再大些,如果这些事情她都没有去做,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成为他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了罢。
可是,现在再来想这些又有何用?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就算回头,也争不回他的心了,她只能一步步走下去,将所有退路断绝。
所幸,她的姐姐并没有死,所幸,她没有将姐姐的行踪透露出去,她还有个支持自己的后盾。
“可是小姐,我怕……”夏儿见她如此决绝,心中愈加担忧。
“夏儿,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她能死,我便要去做。”杜芸雯的态度毫无转圜的余地,看着镜中的夏儿,“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找个理由送你出瑾王府。你跟随我多年,对我也算忠心,我也不亏待你,可以给你一笔钱,回老家做营生,或者嫁人,都随你。”
“小姐,你说到哪儿去了。”夏儿惊得立即跪倒在地,恳求道,“夏儿只是为小姐担心,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离开小姐,就算小姐赶夏儿走,夏儿也哪里都不去,就陪着小姐。”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总算没有白疼你一场。”杜芸雯伸手将她扶起,之后便与她低声交待了一番。
“小姐放心,夏儿一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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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数日,到了慕容子渊为秋祭先行铺设的出发之日。
“小姐,你看带这些衣服够么?”一大清早,碧荷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随带行李。
“够了够了。”书颜看着足足一大箱子行李,忍不住摇头,“我又不是去选美,带那么多衣服做什么,还有那些首饰,昨天不就让你拿出来的么,怎么还在箱子里?你快给我放回去。”
“那哪成啊,这些衣服首饰都是六爷这几天命人日夜赶制出来的,小姐若是不穿戴着,六爷该不高兴了。”碧荷不由分说地就将箱子盖上。
“到底谁是你主子?”书颜上前拧了下她的耳朵,重又打开箱子往外掏东西,“你管他高不高兴,重要的是你小姐我高不高兴。这些东西我又不戴,带了嫌累赘不说,若是被人看到了还得防着被人惦记,不是自找麻烦么。”
碧荷揉了揉耳朵,不甘愿地接过她拿出来的东西,道:“有六爷还有林总管程然他们在,谁敢惦记小姐的东西?再说了,咱六爷那气势就在那儿,谁若是还不长眼,自找麻烦的可就是他们了。”
“呀,现在都‘咱六爷’了?”书颜忍不住打趣。
“可不就是咱六爷。”碧荷却承认得快,“这些天六爷天天宿在这里,夜夜与小姐同床共枕,对小姐关心得不得了,一应用度亦是最好的,已经把小姐放在心尖儿上了,那还算不得咱啊。”
书颜反倒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只顾着收拾东西,也不反驳她。
碧荷说得确实是实情,这些天慕容子渊虽口头上未说什么甜言蜜语,以他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情啊爱啊的话,但实际行动上却能看出用足了心。
就这几天功夫,原本需要花上个把月才能做出的衣服,他硬是命锦绣坊的人缩短了三分之二的工期赶制了出来,若真的不穿,虽不至于象碧荷说的不高兴,但也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思。
还有首饰,他嫌她的首饰盒子东西太少,便命人定做了一批,什么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什么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簪,什么赤金凤尾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更多的她也记不住,反正光那名字听着就知道都是些上等的物件。
再有吃食方面,亦是让厨子变着花样地给她做,食材不说是最好的,但也差不多了。
不可否认,这几天她过得很幸福,只是在沉浸于他的这种宠爱的同时,每每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却总有丝不知名的忧虑与不安。
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尽量去忽略,但依旧避免不了。
“小姐,小姐……”碧荷的声音有些异样,她抬头看去,却见她往外努了努嘴。
书颜转过头,却见杜芸雯携着夏儿正静静地立于院子里,朝她微微地笑。
她把东西交给碧荷,让她把箱子盖好,才对杜芸雯扯了个笑走了过去。
“得知书颜妹妹今日要随爷出行,我也没什么可为妹妹准备的,便亲手做了些点心让妹妹带着,路上饿的时候也好应对一下。”杜芸雯说着,便让夏儿递上食盒。
书颜本以为发生了那晚的事,杜芸雯该恨她才是,再加上此次不知是皇帝的意思,还是慕容子渊的意思,杜芸雯非但没能随他们同行,连秋祭都不能参加,这在皇室中可是件极为丢脸面的事情。
然而此刻在她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不快,因此也不好拒绝,便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
刚接过食盒,手指便传来一阵刺疼,她倒抽了口冷气,险些将食盒掉了下去。
“怎么了?”杜芸雯脸色一变,接过那食盒交与夏儿,翻开她的手掌。
但见她中指的中间骨节上有一抹鲜红淌了下来,竟被刺破了皮肉。
“怎么回事?”杜芸雯看向夏儿沉了脸。
夏儿有些委屈地看了看食盒的提手,然后举高了些,“小姐,这上面有根毛刺。”
杜芸雯凑上前看了眼,不满地说道:“这是哪家做的物什,做工这么糙。”
“怎么了?”里面的碧荷看到情形不对,连忙奔了出来,一见此情景,顿时急了,“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伤着了?”
“不就是流了点血么,看把你给大惊小怪的。”书颜斜了她一眼,伸手去掏怀里的帕子。
杜芸雯却比她动作更快,掏出自己的便要摁到她的指头上,这时,院外传来一声清喝。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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