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依旧狂舞着,阵阵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月子轩觉得左臂开始无力,不曾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那里,她曾小心地呵护过。
分神的瞬间,一柄长刀从耳畔“呼呼”而过,偏头的刹那间,另一柄长刀已直直刺向了喉咙,后背也有着呼呼的风声。挥箫直挡的时候,一个雪白东西飞来,那柄长刀竟然月兑手,直直地落入一旁的雪地里,而那持长刀的官兵,却倒退数步,口吐鲜血而亡!
那团雪白赫然是一团雪,在点开那柄长刀后便碎去,散落进雪地里,不见踪影,月子轩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扭头转向后背的时候,便看到一众官兵们惊叫着倒下,寺门口站着一个深灰袍的人,手中一柄折扇里正飞出一枚枚闪着寒光的银针。
上官烟青只是奉了父命来参加娘舅家一个表兄的大婚,不喜嚣闹住在了这宁静的别院,却在月色笼罩下在茫茫雪地上看到了大皇子皓亲王和他的人马,苍茫的原野上,一片凌乱的脚印向山顶延伸。
可一夜的暴风雪却扫去了一切的痕迹,上官烟青看到了眼前皑皑的雪,和无尽的苍穹,不远处的竹林子里,有不畏寒的鸦雀惊起,粉末般的雪尘一片片簌簌落下。
他看到了半山上的拈花寺,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和整座山融为了一体,可北风却带来了血腥的气息。
皓王的人正围攻一个青年人,上官烟青看不清楚他是谁,但皓王在一旁丧心病狂的大笑却让他隐隐地皱眉,顺手抓起一团雪击落了那柄正要剌向那人的长刀,可却没来得及击落那来自后背的一刀,背月复受敌,兵家之大忌!
上官烟青抖开了折扇,扇面上,画有远山和美人,可十二根扇骨里,根根却藏匿有十二枝六棱的银针,和着漫天的雪花,银针闪着光芒飞向人群。
被围攻之人回头的瞬间,上官烟青认出了,他是皇上!
月子轩看到银针针针正中官兵们的背心穴、枕骨穴,看到他们闷哼一声便倒地而亡,也看到了一旁的月皓轩,狂笑着,却僵在了唇边,紫玉箫横飞了过去,月子轩点了他的穴道,任雪花肆无忌惮地飘落在他张开的嘴里。
“末将救驾来迟,请皇上怒罪!”上官烟青上前,在一地官兵的尸体里跪了下来。
“救驾有功,平身。你是?”月子轩不记得眼前这张脸。
“末将上官烟青。”
上官烟青?上官府的人?
一小队守压拈花寺僧众们的官兵持着刀冲了出来,便看到了遍地的尸体,和他们跟随的皓王也生生地被擒。
“见到皇上,还不跪下!”上官烟青喝斥道。
“半日之内,将他们掩埋于后山,铲除这里的污血,上官,这些人以后听你差遣!”月子轩感觉到身上的血正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可他惦记着寺里其他的僧众。
后殿里,所有的方丈沙弥都被捆了手脚,嘴里塞了布条,血腥的气息在殿内弥漫,供奉的弥天佛仍咧着嘴,笑看尘世间的一切。
明悟死了,胸口留下一个窟窿,血已流尽了。
月子轩感觉到眼前雾蒙蒙一片,那个从小便一直为自己包伤口,然后将自己丢到一边自生自灭的明悟去了,可现在,自己又受伤了。
指尖,仍有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混合进明悟的血渍里,在已发黑的地上,开出一朵明艳的红花。
月子轩发疯了般地冲了出去,拖着月皓轩进来,“畜生,月皓轩你不配做我大哥,你不配!”有泪流进嘴角,咸涩无比。
月子轩死命地踢向月皓轩,直到被几个小沙弥死死地拦住。
“子轩,生死由命,人死不能复出,老衲也很难过,可是佛门清净之地,不能再有血腥和杀戮了,罪过,罪过啊!”明觉挣扎着过来,脸上,残留着指印。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无悔大师金身渡佛了,留下了三粒灰白的舍利子,明觉净手拈起一粒,包入一方布帕之中,双手呈给了月子轩,手腕上,燎烤绳索留下的痕迹犹在。
“子轩,收下吧,收下了,无悔大师永远与你同在,”明觉的声音透着苍桑与凄凉。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明悟入土为安了,长眠于一捧黄土之下,北风呜咽着,片刻便裹着雪花掩盖了黄土的丑陋。
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
临行前,冷夜塞过来的药透着缕缕奇香,敷入伤口的时候,像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黄昏时再次飘起的大雪掩盖了大殿前所有的痕迹,可血腥仍在月子轩的鼻间飘扬。
一笑拈花让恩怨倦,可月子轩觉得自己做不到,做不到,他无法想象当娘亲的手指沾染着胭脂,涂向自己面颊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
夜里,伴着窗外北风的呼啸声,月子轩从梦魇里惊醒,后背的伤口撕裂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