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在连日的几次刑罚后招供了，胡乱地说了几个太医的名字，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死了，死不足惜。
绿珠随口说出的名字中，包括芫荽。
烟青来惜颜殿带走芫荽时，正碰到月子轩守着南溪服药，芫荽在落下刀的时候便一下子栽倒在地，脸色苍白。
“皇上，芫荽失血过多，”老太医有着隐隐的不忍心，上前，颤抖着手扶了芫荽起来。
“皇上，贵妃应该已无大碍了，”芫荽的声音无力，唇色亦是苍白，带着一抹凄凉的笑意。
可是月子轩依旧皱着眉，南溪未醒，可是手脚却已经回暖，“朕问你，贵妃何时会醒来？”月子轩的声音带着沙哑。
“回皇上，已经三日了，按理应该会醒的，只是贵妃娘娘身子弱，近日又多变故，”芫荽无力地解释着，三日，却似过了三辈子，担惊受怕，身心交瘁。
烟青隐隐有着不忍，低声在月子轩的耳畔回禀了绿珠的情况，看向芫荽的一眼，错综复杂，却又带着同情。
两名年长的太医伏地大叫着“冤枉”，只有芫荽，一声不吭，甚至两只胳膊已无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皇上，那奴婢信口雌黄，皇上不可信啊，”老太医伏地长跪不起，太医院出了错，他要连坐的。
“都给朕带下去，严加看管！朕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宫女，会背后没有指使之人！会没有同伙！”月子轩有着怒意，几次三番，他恨这帝王的座椅！
刑部在绿珠的发髻里发现了一枚医用的六棱针，宝月殿辉煌的灯烛下，闪着冷寒的光，而在芫荽的医箱里，却发现了一枚绣花针，一长一短，一粗一细。
芫荽被带了上来，发散乱，手腕及胳膊上止血的白纱亦变成黑红，“芫荽，朕问你，这针可认得？”月子轩拈着那六棱针。
依旧是芫荽无力地点着头。
“那朕再问你，这枚针，你可也认得？”
依旧是无力地点着头。
“那朕问你，你是否与绿珠是同党？”月子轩有着微微的怒意，芫荽满胳膊的伤口提醒他做人不可忘恩负义，可眼前之人，却似是抱了必死之心。
缓缓的，芫荽摇着头。
“那为何你的针会在她的手中，芫荽，你如何解释？”月子轩瞟了眼地上似是疲惫不堪的芫荽，眼角的余光便看到殿门外小跑着前来的老太医。
“皇上，回禀皇上，贵妃娘娘醒了！”
芫荽在老太医话落的一刻瘫倒在地，他听见了，她醒了，她真的无碍了。
南溪看到了一地忙碌着来回的太医及宫女们，可却觉得头晕眼花，珠帘呯然被掀开，月子轩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带着夜里微凉的风。
“皇上，你没事，就好！”南溪记得那一小杯酒，带着微微的香甜。
“南溪，你知道什么的，对不对？”抚上南溪的脸，月子轩一脸探究的问道。
无力地别过脸，能说什么，说出明亲王府，说出绿珠？
“为什么？上一次你不说，险先让朕命归黄泉，可这一次，却让你我差一点阴阳两隔！南溪，你我在明，对手在暗，你若不说，兴许还会有下一次，下一次，就不会如此的幸运，幸运到有芫荽救你！”
“芫荽？”
“是，芫荽，他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喂了你三日！南溪，绿珠已死，现如今知晓内情的人，或许只有你。”月子轩强压下心头的怒意，他不敢去想象，是否还会有下一次，还会有一杯美味的酒让自己长眠于地底下。
“皇上，上一次，你没有追究任何人，这一次，臣妾可以说出知道的一切，但也请皇上不要再深究下去，已经死了一个绿珠，臣妾不想因为这，再有更多的人枉送性命。”南溪拉位了月子轩的衣袖，她看到了月子轩眼底的怒意，带着无可奈何与忧虑。
“南溪，一念之仁，只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难道你不记得了皓亲王，朕放过了他，可他呢，却在朕的背后射出了一只冷箭！南溪，你怜惜他人，可他人却不曾怜惜于你！”
珠帘轻动，叶公公的声音响起，“皇上，那芫荽现仍在大殿之上，似是晕死了过去，奴才来传话，问是收入大牢候审，还是。”
“皇上，放了他吧，毕竟，他救了臣妾的命，”南溪依旧拉着月子轩的衣袖。
“你若告诉朕你知道的一切，朕就放了他，饶了他！”
南溪求着月子轩，她不知芫荽犯了什么不应该犯的错，可是毕竟于他，是无辜的。
“明亲王府，皇上，那日臣妾晕迷在明亲王府，曾听到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女子，就是绿珠，”深呼吸一口，南溪说了出来，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可是，芫荽不应该牵扯进来。
“明亲王府？南溪，朕的这几个兄长，好像都不太消停啊！”月子轩将信将疑，他宁愿相信这消息是错的，可相比之下，他更信赖有着生死之交的南溪，就如冷夜。
“皇上答应臣妾，再不让一人枉送性命，皇上，此事就此打住吧！”
“打住，南溪，你要朕如何打得住，今日，是一杯毒酒，他日，会是什么，朕要的是天下安定，百姓安康，可朕的皇宫里，却是什么，朕的身后，就仿佛总有双眼睛盯着朕，南溪，你能明白吗！”重重的一拳，落在床头之上，有着沉闷的回响。
“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皇上，这些，您都忘了吗？”月子轩的衣袖，已生生地被抽走，掀帘而去，柔软的缎绸滑过手心，却空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