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千寻在稍晚的时候来寒香阁小坐,带了一大队的人,捧了无数的珍玉宝物,可依旧在殿门外,听到了时断时续的琴声,如潺潺清泉,如雨打芭蕉,如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风千寻伫足静静地听着,听着每一根琴弦在手指点挑拔之间的微颤,听着每一个音律入耳时那真切的情感,一如上一次,她有着失落,有着惆怅,有着纠结。
可是,如何才能抚平她的伤,如何才能拭去她的苦楚。
微抬袖,风千寻长叹息,看着一众人将耀眼夺目的宝箱一一抬了回去。于殿内的她,期待得到的,不是一般女子爱不释手的胭脂水粉,不是精美绝伦的绫罗绸缎,而是一份世间简单、最质朴的情感,一个家,一个值得托附终生的安全的所在。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袅袅,微弱,风千寻听到了她轻轻的叹息,如昙花一现,却是,满月复忧愁。
默默地转身离去,风千寻在太阳泯灭最后一抹余辉时转身离去,自己,终究让她背负了情感的桎梏,让她于道义中陷入两难。
入夜的黑,有着与白日里不一样的寒,南溪感觉得到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细碎的脚步声,裙摆簌簌的摩擦声。
“香巧?”南溪试探着问到,她甚至感觉得到来人的不安与一丝紧张。
“是奴婢,奴婢来向主子您来讨要公主,若不是你,公主会和皇上好好的,不会争吵,不会反目,公主也不会离家出走,一直不回!”香巧的声音有着压抑的低吼。
“咚”的一声脆响,灯盏落地的声音,南溪甚至感觉得到灯盏破碎、火苗四溅的温度。
“香巧,公主殿下和上官公子在一起,应该会很安全的,你不必担心,”南溪起身,伸手欲抓住近在眼前的香巧。
“上官南溪,公主说的没错,你就是碧月派来的奸细,来离间他们兄妹俩的感情,来窃取惠风的情报!”香巧上前,一把抓住南溪的衣袖。
一柄冰凉,搁在了脖间。
是一把剪刀。
“香巧,你今天就算是杀了我,也不能换回公主,何况这是宫里,你也跑不远,”南溪感觉得到那剪刀的锋利,一点一点地,嵌进脖间的肉里,一抹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主子,香巧根本就没想要逃出去,公主上次留下了你的命,可我香巧却见不得公主为了你日日和皇上争执!香巧七岁进宫,十年了,也陪了公主十年,今天能替公主了却心头之恨,香巧,死也瞑目了!”颤抖的声音,有着压抑的恨与慌乱,南溪感觉得到香巧的手在发抖。
火苗在“滋滋”地向上蔓延,满绣牡丹金凤的纱幔,瞬间吞噬在火里,殿外,开始有人在大喊着,开始有人在忙乱地奔走着。
烟雾四溢。
“香巧快去救火,这样你我谁也活不到明天,”紧紧地抓紧了香巧的手,可南溪却发现使不出一份的力。
“香巧今天就没想着活着出去,上官南溪,我要替公主讨个公道,”香巧咳嗽着,愤怒的声音,已全然失去了理智。
南溪感觉到窒息,可香巧手中的剪刀,却隐隐地加大了力度,传遍全身的疼痛,呛鼻的浓烟,终究,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风千寻在睡梦中被叫醒,寒香阁,走水了,上官小姐仍在其中。
风千寻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冲了过来的,只是在寒香阁的阶下却被一众的宫人死命地拦了下来,踩到地下的水,才发现,一脚的冰凉,出来时,不曾穿鞋。
一桶桶的水,浇在火苗上,青烟袅袅,风千寻从一旁侍卫的手中抢过一桶水,“‘哗”地一下全泼在自己的身上,在一阵惊呼声中冲进了火海里,殿堂里的女子,他要她活着,就算再也看不见
自己,他也要她活着,活在自己眼前,活在自己身边。
呛鼻的烟,仍然上窜的火苗,一片片烧尽的纱幔带着灰色在半空中飘扬,床榻边,一个女子倒在地上,一个女子倒在床边。
大叫着南溪的名字,风千寻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跘在一旁的圆凳上,踉跄着向前方栽去,爬起,身后,已有侍卫们提着水桶冲了进来。
她似睡着了般,只是脸上身上,落上了飘落下的灰烬。
抱起,身后,雕花的大床轰然倒榻,飘扬的床幔,像尘烟般散去,散去。
至少,她还活着。
风千寻在抱着南溪踏出寒香阁时,满是水的台阶,再一次让脚生生地疼。
“陛下,上官小姐曾身中奇毒,能保全性命,已是大幸,只是双目,那毒性过于霸道,许是不会再有复明的希望,”御医的话一直徘徊在风千寻的脑海,只是眼前,当御医再一次搭上南溪的手腕时,却又是一声的长叹。
“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风千寻紧锁了眉。
“上官姑娘体内毒素沉积,且此次吸入较多的烟雾尘沫,五脏六腑间,皆有损伤,目前虽仍有一脉尚存,但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上天的造化了,”御医跪下,低了头回禀。
“你是说,她可能会醒来,也可能不会醒来,就看老天收不收她!”风千寻有着恼怒。
“回陛下,确实如此,”御医抬眼偷偷瞄向风千寻,心里有着一丝忐忑。
“千年的参,万年的首乌都不能保住她的命?”风千寻气结。
“回禀陛下,上官姑娘体虚,体虚之症,最忌大补。”
“所有的御医听令,二日之内,朕要上官小姐完好如初地站在朕的面前,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手边金描红漆的杯子,“呯”地一声落在太医的脚下。
风千寻悔,如果昨晚进去看她一眼,或者是昨晚不曾离开过,那火,就会不会不再燃起?
“陛下,寒香阁的宫女香巧也死了,不过,手中却握着一把剪刀,锋利无比,”有待卫急急地来,在阶下回禀。
“剪刀?”风千寻有着一丝不详的感觉,急步上前扶起南溪,抚去脖颈间散乱的长发,却赫然地发现,那一道沾满灰烬的血痕,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