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缘之月在天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只问君心,无关风月(5000+字)

作者 : 文秀华

她茫然地抬头一看,泪水立即蒙了双眼,忍不住喊出声来:“师兄!”

张浩然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看着华羽文一张六神无主的脸。

华羽文一把抢回酒瓶,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用手背抹了一下嘴,道:“师兄,别拦我,我……想喝酒。”

张浩然并不再问什么,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一起喝!”

他从华羽文手上拿过酒瓶,也仰头灌了两口,又把酒瓶递了回去。

他们如此你一口,我一口,一转眼,瓶子已经见底了。张浩然拉起华羽文的手,道:“没过瘾是吧?走,咱再去买两瓶!”

他们到教学楼旁边的小卖部,又买了两瓶“二锅头”和几袋豆腐干。

他们回到那个隐蔽的角落,一左一右地坐在原先那条长凳上。张浩然打开一瓶酒,递给华羽文,自己又打开另一个瓶子,把酒瓶一举,道:“师妹,cheers!”

华羽文也把手上酒瓶举起,两只酒瓶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叮”的响声。

华羽文喝了一大口,这才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道:“师兄,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不是在澳洲做试验?”

张浩然也仰头喝了一口,道:“当然不是做梦。你在我微博里留言说你不好,我这才日夜兼程地从澳洲飞回来,这不是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华羽文又喝了一口酒,随手抹了一把凌乱的头发,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道:“师兄,五年前的约定,你……还记得?”

张浩然道:“自然是记得。当年,我出国深造,你留在国内发展。临别之时我们彼此定下一个约定——要常常在对方的微博上留言,话不必多,‘我很好’三个字,便足以使对方放心。”

华羽文又把酒瓶举起,拿到张浩然眼前,与他手中的瓶子一碰,然后又拿到自己口边喝了一口,道:“如果要写‘我不好’,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看到这三个字,必须立刻飞到对方身边,哪怕是海天阻隔,哪怕是千难万险。”

张浩然道:“所以,看到那三个字,我就来了,不知道你怎么样,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呢。”

华羽文又喝了一口酒,淡淡的笑道:“师兄,我想喝很多酒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不会劝阻我的人!”

张浩然道:“既知道你要喝,必定有要喝的道理,你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想说,我便也不必问,陪你一起喝就是了,为何要去劝阻?”

“师兄,你真是我的知己,”华羽文往里面挪了一体,靠在张浩然的肩上,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我现在,只想借个肩膀哭一下。”

张浩然拍拍她柔女敕的肩膀,并不问什么,只是由着她的眼泪打湿了他雪白的衣领,道:“哭吧,哭吧,想哭的时候,师兄的肩膀,永远是你停靠的港湾。”

华羽文问道:“师兄,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下飞机就立刻去你家里找你,可是门反锁着,你不在,小区的门卫告诉我,你刚在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酒,我想,必定是到这里来了,这才赶过来,”张浩然抬手看看手表,笑道,“你看,我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呢。”

“师兄,你真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了。”华羽文靠在张浩然肩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是啊,我们一起在学校六年,你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买瓶酒到这里来借酒浇愁,我也陪你来过几次,怎么不知道。”张浩然回忆起过去学校里的时光,眼里心头满是甜蜜,“可是,现在,到底是天各一方了。”

华羽文眼神茫然地望着远处,道:“人慢慢地长大了,就不能够再像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总会有各种事情牵绊着吧。”

张浩然道:“是啊,就算我们再想像以前一样天天厮混在一起,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华羽文道:“师兄,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为了我打在微博上的三个字,专程漂洋过海地过来。”

张浩然道:“师妹说哪里话。同窗六年,我一直在医院和实验室里忙碌,学校里的事情,一直是你在帮我做,做开题报告,写论文,报账,帮导师代课,六年如一日,我从来都是放在心里的。”

华羽文道:“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师兄现在还提那些,真让我无地自容了。”

张浩然道:“硕二那年,我代别人考六级,结果发现了,给了个处分,差点没了毕业证,还不是你,跑到研究生处和二级学院据理力争,这才帮我挽回了损失,师妹的对我的情谊,我都记在心里的,不过大恩不言谢,师兄一向是拙嘴笨舌,不怎么会表达罢了。”

华羽文也笑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那一次,我还跟二级学院的朱院长吵了一架呢,像个泼妇一样!”

张浩然也笑道:“可不能那么说!你当时像个巾帼英雄,说话连珠炮一样,逼得朱院长说不出话来!”

回忆起过去在学校的时光,华羽文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道:“那个半老的妇女,正在更年期呢,见什么事情都看不顺眼,女同学背地里叫她‘朱元璋’,专杀忠臣的!我骂了她呀,算是轻的呢!”

张浩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所以,我的硕士学位,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呀。”

华羽文也笑道:“师兄怎么尽是说我帮你的呢!那一次舞厅里遇到流氓欺负我,你不是还帮我出头了吗?狠狠地给了那流氓一个教训!以后他都不敢到我们学校的舞厅来了!”

张浩然道:“博士一年级的时候,我家里遇到急事,你把生活费都拿给我,才帮我渡过的难关,我后来才知道,你为此,啃了半年的馒头!”

华羽文道:“都是农民的孩子出身,谁还不知道谁的苦,师兄,不要再说这些了。”

张浩然站起身,道:“开心了,就好,我们去操场上走走吧。”

此时正是午后,冬日的午后,暖暖的一轮太阳,微微的风却带来些许凉意,有两个学生穿着很薄的运动衫在跑道上跑步,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并排走在操场茵茵的绿坪上,沐着已有些凉意的风。华羽文道:“师兄,我失业了。”

张浩然并没有显现出些许的惊奇的神色,只是“嗯”了一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华羽文道:“银行催我交房贷,我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了。”

张浩然一边慢慢地在操场上走着,一边认真地听,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善于倾听,而不善言辞。

紧接着,华羽文便把如何克隆的梁若辰,梁辰如何被绑架的,梁若辰如何冒充梁辰陪她到大连出差,她如何到阿坝州寻找梁辰,那三十九个人是怎么死的,以及穆颜萱如何和她断了姐妹情分,杨悠悠如何威胁她三天之内答应克隆一个林若达,如何在网上看到自己的果照被发布出来,以及主任如何通知她不用再去上班了,梁辰如何从她的车库中失踪,等等一干事件都一股脑地说给了张浩然,然后问道:“师兄,你说,梁辰他——会是去哪里了呢?”

张浩然耐心地听完,然后点头道:“师妹,其实,大概事件,我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华羽文抬头惊道:“什么,你知道?”

张浩然道:“我不仅仅是知道这些,而且,我还知道,梁辰——此人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由于酒精的作用,华羽文此刻已有些昏昏沉沉的,脚下也有些不稳了。她听得张浩然这么说,心下有些没懂,道:“梁辰他当然不简单!他的良辰美景是跨国公司,他的绘画作品整个艺术界都颇为景仰,他现在可是名人呢!”

张浩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师妹没觉得,梁辰的失忆很蹊跷吗?”

华羽文不解地看着张浩然,道:“那是因为马尔康的车祸……”

张浩然道:“这个我知道,师妹你也是医生,你想想,如果是头部外伤导致损伤了记忆中枢,又怎么会还能保留梦中的片段呢?这个,从理论上讲,行不通,要不要我再去帮你咨询下脑外科?”

一阵凉风吹来,华羽文打了一个寒战,道:“你是说,梁辰的失忆是假装的?”

张浩然道:“先不要急着下结论,我们先冷静地分析一下。如果他真的失忆了,只记得你一个人,那么如果他从车库中跑出来,会去哪里?”

华羽文道:“当然他会去找我……”

张浩然道:“可是他没有去找你,这说明了什么?”

华羽文愕然道:“难道他……”

张浩然道:“师妹,我们再来分析下,如果他并不是真的失忆,他离开了车库,会去哪里?”

华羽文道:“去找若辰,要回本来属于他的身份?”

张浩然道:“现在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用问我吗?”

华羽文摇摇头,道:“你分析的有道理,可是——我还是不信,他会骗我。”

张浩然道:“我来之前已经有所耳闻,网络上盛传,良辰美景的董事长,是克隆人冒充的,为此,他出来澄清了几次,我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师妹你得多留神。”

“好吧,听你这么分析了以后,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华羽文道,“师兄,我现在饿了。”

张浩然欣然一笑,道:“知道饿了,就好!走,师兄请你吃兔头、鸭唇去!我也很久没吃正宗的川味菜了!”

吃完了饭,华羽文觉得精神好多了,他们刚刚回到华羽文的公寓,杨悠悠便打电话过来,说答应的三天可已经过了两天了,问华羽文考虑好了没有。

张浩然看华羽文的表情,心里已然明白了大概,他凑近过来,用手指在手心里写了一个“拖”字,华羽文便立即心领神会了,对着话筒说道:“悠悠,我明白你的心情,达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正在跟师兄联系,希望他能够帮忙,你知道,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条件也不具备,再说了,要是没有师兄的帮忙,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克隆人来呀!”

杨悠悠听华羽文这么说,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道:“我代林达谢谢你,但愿你能够救他。我等着你的佳音。”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华羽文道:“师兄,你也看见了,我这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啊,如果她真的把若辰身世的秘密,还有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都公布出来,我怕的是连沃克教授也会受影响啊。”

张浩然道:“师妹,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华羽文问道:“什么办法?”

张浩然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故意卖关子似的说道:“师妹,有多少年——没跳过交谊舞了?”

华羽文被问得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道:“总有五六年了吧,现如今,时代变了,我们当年跳的那些曲子,都过时了吧,现代的九零后,玩的是酒吧里那些劲霸的音乐了。”

张浩然道:“师妹可有雅兴陪我再跳一曲?”

华羽文闻言心下十分欢喜,这么多年都在门诊或者病房拼命地奔波,倒是早就忘记了当年自己在舞厅里的风采了。

华羽文关了客厅的灯,只留一支红烛,闪着微弱的火焰,又换了一件长长的夹棉旗袍出来,薄施粉黛,发髻高挽,一支古典的钗子,甚是楚楚动人,与方才憔悴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悠扬的慢四舞曲伴着《梁祝》的调子袅袅飘来,张浩然向华羽文优雅地一伸手,两个人便相拥着步入“舞池”。

那旋转的舞裙,轻快的舞步,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学生的时代。那艳丽的裙摆,宛若一朵盛开的喇叭花,紧紧地围绕着张浩然挺拔的身姿,辉映着他们艳阳般灿烂的笑容。音乐的情绪,因为他们,变得时而沉静,时而激昂!就这样,他们的心情开始跟随者音乐,跳动,旋转,飞翔,渐渐地忘却了周围的一切,暂时忘却了烦恼和忧伤……

跳动的烛光将华羽文原本就恰到好处的五官映得愈发精美,张浩然一边带着她十分优雅地旋转,一边从侧方看着她的脸的轮廓,附在她耳边道:“师妹,你真美。”

华羽文道:“师兄的舞姿也还是那么苍劲优雅。”

张浩然道:“师妹,房贷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明天,我就去银行,帮你把余款一次结清,没了贷款,这房子,你也住得轻松些。”

华羽文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每次我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都是你挺身而出。”

张浩然笑道:“因为我知道,如果换做是我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也同样会挺身而出的呀,你为了我,跟朱院长吵架,我也没说一个谢字啊。”

华羽文道:“男人帮女人,多是为情为色,可你这么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张浩然道:“只为君心,无关风月,我与师妹之间,难道还需要多言吗?”

只为君心,无关风月。师兄,你这一句话,让我心里多少感慨,无法用语言表达。此生能得一知己,足矣。华羽文伏在张浩然肩头,随着音乐轻盈地转动着自己的身躯,从未感到过的轻松自如。在他面前,她可以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可以大大咧咧,信口开河,可以撒娇撒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像平时一样把自己包装起来,戴上一副伪装的面具,而他,却并不想要她的身体,也不想要她的爱情,她的灵魂,甚至不需要常常见面,平日里是各忙各的,只要看到微博里她写的“我很好”的留言,便安然了,可是,一旦她有过不去的难处,他又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帮她分忧。

张浩然道:“其实当年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的确曾经对你动过心,可是,现在,我觉得,这种无关风月的感情,更好。我可以没有妻子,但不能没有知己,你是我灵魂的一部分。”

是啊,夫妻间常常会有纠缠不清的矛盾,而朋友之间,不会有。红颜知己,我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你也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同于友情,不同于爱情,不同于亲情,那是游离在边缘的第四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的,总之,我们中的一个遇到过不去的难处,另一个都会立即出现在他身边,不管千难万险——那是一个关乎一生的约定,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秘密,不管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我们之间的约定永远都不会变。

一曲到了慷慨激昂的高/潮部分,即将完毕。张浩然的手在空中优雅地划了一个弧度,华羽文便立即默契地转身,摆了一个完美的谢幕的姿势,刚好在曲子终了的最后一个鼓点,恰到好处。张浩然趁势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师妹,你得马上着手到北京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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