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辰把身上有些单薄的衣服裹了一裹,想着下一步该到哪里去,他不想在梅锦和陆奇飞的眼皮底下乔装失忆,就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旁边是故宫高高的围墙,想着这紫禁城,曾经扼杀了多少盼望自由的灵魂,一如宫门深似海,多少英雄,多少才子佳人就葬送在这深宫大院之中!
买张火车票回成都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见到华羽文了,只有在她的身边,他的心灵,才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宁,否则纵然是山珍海味,也食之无味,纵然是名车洋房,也不过尔尔。他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他太缺乏安全感了,这种复杂的社会关系,让他简直无法适应。
我宁愿背叛了全世界,也要保护你。文妹,我明天就回成都去,你失去的名利,让我帮你夺回来。
明天就回去。对了,在回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那就是,那个车夫的身份……对了,回去之前,我要先去交警局查一查那起事故受害人的身份,我是第一次来北京,为什么,会对他那张脸那么熟悉?
梁若辰在凛凛的北风中,在街上走了一整夜,到天亮的时候,到了交管局交通事故科,谎称自己的亲属昨天突然失踪了,来查一下昨天有没有车祸造成人员伤亡,警官很热情地把交通事故记录登记拿出来,帮他一项一项地查找。查完以后,他故意摇摇头,说车祸遇难者和受伤者里面并没有他亲属的名字,千恩万谢了警官。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瞥见了故宫外那起车祸受害人的资料——吕朋,男,三十六岁,祖籍大连。梁若辰一看到祖籍大连的字样,立即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个人的脸如此熟悉——原来今年八月的时候,他与华羽文在大连乘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去海边,当时那个车夫,就是眼前的吕朋!
梁若辰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还神神秘秘地对华羽文说,泡海澡可以美白养颜,祛斑祛痣!华羽文听到“祛痣”的字眼的时候,明显地怔了一下,可是,她脸上并没有痣。穿着泳衣在海滨浴场的时候,他发现她总是不自然地把手放做左胸那里轻轻地抚模、揉弄,细看了才发现,原来她那里有一颗深紫色的痣,但是位置比较隐蔽,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既然并不影响美观,为什么她对那颗痣如此在意?当时,他就感到十分疑虑,不过既然华羽文没有说,他也不便多问。
梁若辰把前后的事情连起来想了一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算是吕朋从大连来到北京还干蹬三轮的老本行,怎么会那么巧就又让他碰上了?而且,他还记得吕朋当时是一口东北话,怎么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变成地道的京腔京韵的口音?如果他果真能未卜先知,那么日进斗金根本不成问题,为何还要这么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挣这点血汗钱?如果他不能够未卜先知,怎么能把他的生辰八字准确无误地报上来呢?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坐在三轮车上的时候,吕朋说话是一种腔调,而自己一下车,他马上换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声音说话,全然不似方才那样风神迥异,翩若惊鸿,甚至还有些粗俗。他说,有算命先生说他活不过今年冬天,话音未落,就丧命于车轮之下!
而这一切,都是无法用常理解释得通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在车上坐着的时候,和自己说话的,根本就不是吕朋,而是仙人附体!难道是专程来给他指点迷津的?难道那辆“布加迪”驶来的时候,撞到的是吕朋的身体,而那仙人早已灵魂月兑鞘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半月之内有大灾”是怎么回事?难道竟与昨日和梁辰交换了身份有关?他现在不再是跨国公司的董事长,而是一个街头游荡的孤魂野鬼,从此远离了宽敞亮堂的办公室,远离了众人的前呼后拥和阿谀奉承,远离了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远离了忙忙碌碌的加班加点,远离了奢侈豪华的一切一切,也失去了人身安全的基本保护,因为他不是合法公民,当然也没有权利受法律保护。
无论如何,做过的,就不能回头,不后悔,不认输,这才是梁若辰的个性。他必须,马上到成都来,他迫切地想看一看,自己日思夜想的华羽文现在究竟如何,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她是否能够扛得过来?
文妹,我现在恨不得马上见到你,哪怕是重新回到那个黑不见人的车库里,哪怕是永远不得见天日,哪怕是要永远装作失忆,我也愿意。
让我来把那些敢于污蔑你的网站一网打尽,那些在网站上发帖侮辱你人格的,让我来一个一个地查他们的IP,再来狠狠地给他们一些教训,如果他们的十个指头都不在了,他们以后——还能上网吗?哼,网络上有这些败类,也不过是个祸害。
就算是背叛了全世界,我也要保护你。
此刻,梁若辰的心,早就飞到华羽文身边去了,可是,他没有身份证不能够坐飞机,只得打了一辆出租车到北京西站,买了一张到成都的硬座车票——卧铺票早就卖完了。
梁若辰除了随身携带的两件换洗衣服,就只在行李箱里面装了一个物件,那是给华羽文准备的——他希望,见到华羽文的时候,能够给她一个惊喜,和她度过一个浪漫的良宵,哪怕只有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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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北京画展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再过两天,就正式开展了,媒体的宣传也造足了势头,有不少的意向性合同像雪片一样纷至沓来,梁辰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繁多的业务,很晚了还没有休息。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他委托前去监视梁若辰的侦探公司打来的——交换了身份,那个红宝石戒指当然不能再戴在梁若辰手上了,不过,他戴在自己无名指上之前,已经把监视器去掉了。
“喂……嗯,对,我是梁辰……我现在一个人在办公室,周围没有其他人,你说吧……什么?他买了去成都的火车票?明天一早?这……好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明天早上十点,会有人把提供信息的费用打到你的账户上。”
梁辰马上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若无其事地说道:“帮我订三张明天早上去成都的软卧火车票!等等……再订一张到温哥华的飞机票,也是明天一早的!”
梁辰挂断电话,随即又拨通了陆奇飞的电话:“有急事,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陆奇飞正在宾馆里和梅锦缠绵得难舍难分,接到电话,只得站起来飞快地穿衣服。
梅锦常春藤一般地缠绕了过来,双臂紧紧勾住陆奇飞的脖子,娇声说道:“人家还没尽兴呢,你怎么就要走?”
陆奇飞道:“他让我去马上去办公室,一定是有急事!”
梅锦仍然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身子也紧贴过来,在陆奇飞的身上来回蹭着,长长的睫毛也低垂了下来,撒娇似地道:“不嘛,我就要你陪我,还要你再折磨我一次才行呢!”
陆奇飞被她蹭得身上痒痒的,用手指把她尖尖的下巴抬起,又模了模她光洁如玉的脸蛋,道:“你可别忘记了,我们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他多半不会放过我们!”
梅锦道:“不就是几千万嘛,多大点的事!这个梁若辰,比以前的那一位还较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他……”
陆奇飞冲她摆摆手,道:“小心隔墙有耳。我们现在还不能解决了他,至少不能在北京城里光明正大地解决他,别忘了还有警察!你做事也太欠考虑了!”
梅锦娇声笑着,香唇已经吻上了他的面颊和脖子,舌尖舌忝着他脖子上绒绒的汗毛,小声说道:“至少,我们手上还有一个可以用来挟持他的人质吧……”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却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显示的号码,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哪知道,她对着话筒只“喂”了一声,脸上“唰”地一声,马上就变了。
“阿飞,我们的人质……失踪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陆奇飞已经穿好了衣服,一边往脚上套鞋子一边说道:“我得马上到梁总办公室去,回来再说!他失踪了不是件好事,我们一定得想办法找到他!”
陆奇飞说罢,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啃了一口,梅锦这才不情愿地松开手臂,道:“那等下我去分公司外面接你。”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再好好想想,他最有可能去的,会是哪些地方!”陆奇飞说完,便夹起公文包,急匆匆地离开了。
到了办公室,梁辰已经等待多时。陆奇飞低头进来,恭敬地道:“梁总,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