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伸出手,正等着吐突承璀将药捧过来,却见他神色迟疑,便问道:“怎么?有什么事吗?”
吐突承璀放低声音道:“王爷,有个人想见王爷。”
李纯淡淡地道:“我不是说了不想见任何人的吗?”
吐突承璀没有答话,却仍站在那里没有动。李纯微微蹙眉,刚要再说什么,一抬头,看见从屏风后转出来的那个人,顿时怔住。
吐突承璀明白,这时再也不需要他说些什么了,更不需要他在这里,便默默无声地退了出去。
案上的琉璃灯灯光摇摇,漾出一室的柔暖。
容若只是在那里站着,却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李纯一只手撑起身体,想坐起身来,可是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处,忍不住微微蹙眉。
容若见状,快步走上前去,扶住他,低声道:“又何必勉强?”
容若扶他坐好,还想退后,李纯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她坐在床头。容若惟恐又牵动他伤口,只得坐下。
李纯默默凝视她,良久良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情感都随着这口气叹出来,融入人的五脏六腑,化为淡淡的酸楚和微微的疼痛。
好一会儿,容若才道:“我是来向王爷道谢的,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李纯叹道:“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我欠你的,又何止如此呢?”
容若低垂着眼睛,道:“王爷是万金之躯,为救小女子受了这样的伤,小女子担当不起。”
李纯嘴角微带一丝苦笑:“容若,你非要这样说吗?你知道的,广陵王虽然有时不得不考虑事情的大小轻重得失利弊,可是李纯,无论为了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容若心中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缓缓抬起眼睛看向他。李纯也在凝视着她。这一刻,这屋中已经没有什么王爷千岁,只有两个以诚相待的真心的人,仿佛又如那一年那一刻在衡山悬崖下的那个山洞里一般。
李纯慢慢抬起手,轻抚她的面颊,低声道:“你怎么哭了?”
容若有些诧异:“没有啊。”
“还说没有?”李纯的手指轻轻拭过,容若这才惊觉脸颊上的湿凉。
李纯的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怜惜,叹道:“容若,你又何必如此?我只盼能尽我所能,弥补于你。只要你给我一些时间。”
容若心头一阵迷糊,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眼前李纯的脸越来越接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浓厚的男子气息。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然后是一声轻咳:“启禀王爷千岁。”
容若心头一震,立时又清醒过来,微微用力,挣开李纯的手,站起身来。
李纯心头恼怒,低喝道:“什么事?”
门外的吐突承璀毕恭毕敬地道:“王妃派人来禀告王爷,刚才御医方老先生已经又过王府来,给王妃诊过脉,还向王妃道喜,说王妃身体不适并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好半天,李纯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吐突承璀应道:“是。”
李纯望向容若,见她还是站在那里,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可他心里明白,刚才的柔情蜜意,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也不会有了。
容若终于微微一笑,伏身施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