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转进团柏谷
“管他甚继恩、继元、继业、继种的呢!陛下也只是说要当心这个啥刘继业,又没有说不能与他交战。(.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这石会关的关城太过狭小,今日儿郎们都没有冲个畅快,副帅又不许杀降,虽然在北门这里堵住了几百个河东卒,儿郎们大多数还是刀口没有见血,不如趁着眼下大胜的气势出去冲杀一番,让这个陛下都看重的敌将见识见识俺们铁骑军的威风!”
听到都虞候转述着皇帝的交代,言辞中对城外的这个敌将大是器重,党进心中很是不忿,当下就大声地嚷嚷着请战。
其实在禁军出兵之前,郭炜曾经将厢以上军官都召到了广政殿慰劳和训话的,不光是让运筹司的军咨虞候们给他们详解了主要的作战方案和各种应变预案,也向他们透露过侦谍司获取的大量北汉情报,在这中间,郭炜自然是把自己的历史记忆与个人爱好无缝地插了进去,而这些历史记忆与个人爱好很显然是以刘继业为重点的。
所以党进其实在离开东京之前就已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只是听到归听到,离得河东远远的听皇帝夸赞一员敌将,和听顶头上司引述皇帝的话夸赞对面的敌将,这其中的感触毕竟是有很大的区别。
刚刚才在石会关里面风卷残云一般地扫荡守军,胸中的那股气势正盛着呢,手上又还没有过足瘾,党进却哪里愿意对着城下的敌将认怂。虽然说王廷义与崔彦进的话里面也不是什么认怂,而只是承认对方很强而已,但是党进对这种程度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也是很不忿的。
王廷义素来知道党进的脾气,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何必争这一时之气?陛下为甚在禁军出征之前特意召集厢都校以上军将训话,不就是防着你这种莽夫厮杀汉的么?”
党进闻言又是涨红了脸,颇有些不服气地嘟囔起来:“俺是厮杀汉,可不是莽夫,再说陛下为甚要防着俺了……”
不过他嘴上是不服气,心中却多少明白王廷义说的是什么意思,嘟囔声却是越来越小,说不到半句话就已经趋于无声了。(.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此战我军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南方已经尽数平定,我军正可以一心向北;河东被我三面包围,诸镇向心围击晋阳毫不费力,北面的契丹也不足为惧;军中刚刚论功行赏升迁了一大批,众将正是摩拳擦掌立功心切的时候;而且京畿、河北各州县为了此战积储多年,如果不算征发民夫耽误农时的话,就是把太原城围上一年,都不需要担心前线会军资匮乏。”
接上话茬的是崔彦进,在他看来,王廷义能够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大为不易了,对皇帝的战略意图进行详解,以开导党进之类热衷于当面锣对面鼓硬桥硬马厮杀的军将,当然就是他这个都虞候的责任了。
王廷义这人作战勇敢,经常身先士卒,听说在征伐岭南的时候,他还亲自带队走山路迂回包抄,碰上岭南的军队固守的时候甚至摘了头盔带队冲锋。这样一个好战的人,今天居然能够忍住性子不乘胜追击,还批评点拨起与他的性情差不多的党进来,可见皇帝在临行之前的叮嘱发生了很大的作用。不过要让他再具体地细讲,可还是有些难为人了。
“那又怎样?”
听到党进这样的反问,崔彦进笑了,党进的武学进修班和教导营都是白去的,好在这厮杀汉于骑战一道上有些天份,即使铁骑军早就用转轮手铳换掉了骑弓,他还是很快就适应了新兵器新战法,这才能继续在禁军当中升迁。不过就照他这样的见识和性格脾气,独当一面就很难了,还真别说,军中像党进这样的军将大是不少,难怪皇帝不放心,最终还是决定亲征河东。
“那又怎样?那就是说我军只需要以众击寡以强凌弱,这一战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行险之举,我军只要以堂堂之阵就可以将河东军压成齑粉。有陛下率军亲征,诸军会集晋阳,只要真定尹在石岭关以北牢牢地堵住了契丹援军,太原城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当然,想打多久就打多久是不太可能的,即便是战区周边的州县军储足够支持一年有余,那也要有足够的民夫运过去,而要是打上一年,这一年战区边上的州县都大举征发民夫,京畿、河北等地的农时可就彻底耽误了。至于仅仅用州郡兵能不能够保证转运的正常,崔彦进不是文官吏员,也不主管转运工作,那就算不过来了。
不过转运的事情是皇帝和三司、枢密院的文官吏员们操心的事情,河东行营的军汉自然只需要管打仗就行了,而单纯就打仗来说,崔彦进可以确定,这一战的确是想打多久就能打多久,河东军既不能决定战争的开始,更不能决定战争的结束。
就连契丹军都不能。
“这样的仗打得没味道……”
党进也不是傻的,崔彦进都说到了这种程度,他不可能听不明白,不过就是这样的作战方式让他心中老大不畅,总觉得难以尽兴。要埋怨皇帝的战略决策,党进是万万不敢想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作战过程发一发微词。
“打仗最重要的是获胜,而不是有没有味道。要是既能够获胜又能够减少士卒的伤亡,那当然是最好的,至于这仗打得看起来是不是漂亮,大将厮杀得是不是痛快,有甚打紧的?陛下论功行赏看的可只是实打实的战功,不是看漂亮画。”
这时候又轮到王廷义来教训党进了,其实也是在进一步说服自己内心的蠢动,要知道在几年之前他几乎和党进一样是热衷于疆场厮杀的,这些年随着在武学进修和皇帝的教诲而有所改观,但是天生的性情总是很难克服的。
党进没话说了,他本来就口拙,更何况现在又不占理,所以根本就说不过两个上司,不过心中的向往和近在眼前的遗憾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够消解的,即便这些话非常有道理。
“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敌将跑掉了,现在天还没有全黑呢,要追都来得及,这几千河东军定然是从团柏谷那边过来的,要是能够在这里一举击灭了他们,对团柏谷恐怕就不需要再强攻了。”
党进看着谷外那支正在缓缓后退的北汉侍卫亲军部队,一边叹着气,一边咂了咂嘴,遗憾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石会关都挡不住我军,你个厮杀汉还怕没有深沟高垒的团柏谷?我军今日刚刚夺取关城,城中还有数百降卒需要看押,这都需要安排布置。再说现在又马上就要天黑了,追出去强行攻击都打不了多久,而且敌军并不是在逃跑,而是在部伍齐整地后退,对这样的敌军,半个时辰的工夫可未必能够击溃,还不如任他回去,下一次追到团柏谷再好好地打上一场。”
在克服了自身的情绪之后,王廷义显然看得很开。
崔彦进又适时地进行了补充说明:“就是,党进你还怕敌将跑了就没得打不成?按照陛下的说法是怎么来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敌将是把守团柏谷的,到了团柏谷总能和他交手,就算他继续跑,那跑进了太原城之后总不能再往哪里跑了吧?今夜我军且在石会关歇息一晚,明日把守关的这数百降军往后押送回去,等到行营大军跟上来了,咱再步步为营地逼上前去就是。”
…………
石会关的北门在那十几个守军奔出去之后就合上了,不过刘继业一点都没有放下他那颗悬着的心,北门的城楼上影影绰绰地有十几个人头晃动,上面还出现了周军的军旗,说明攻下石会关的周将很有可能就在城上,在查看自己这支部队,一旦自己统军稍有闪失,周军再开城伺机发起攻击也尽来得及。
强自镇定地压住阵脚,让全军又在原地支持了半刻,刘继业终于确定周军不会贸然出城开战,于是断然发布军令,命令全军以不变阵势沿着官道缓缓地后撤。为了让全军不至于慌乱,不至于因为阵形散乱而招致周军出城追击,刘继业甚至领着自己的亲军指挥亲自断后。
幸运的是,一直到暮色笼罩大地,石会关的北门都再没有打开过,而此时的刘继业所部才北撤了一里多地。
“全军打起火把,以行军队形迅速撤回团柏谷!”
手心当中早就捏着了一把汗的刘继业,直到此刻才能略略地舒了一口气,甩了甩手上的汗水,向全军下达了全速转进的命令。
既然周军在傍晚都没有出城追击,夜色当中就更加不可能了,无论周将是出于谨慎还是胆小,夜晚看不清楚前路是否存在埋伏,都是不会莽撞地盯着火把追上来的,真正敢追的肯定是莽夫,而如果是莽夫的话,早在傍晚时分就会出城作战了。
不过刘继业仍然亲自断后,面对着一支能够迅速攻克石会关的强大敌军,他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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