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倾国战神乱长安 得成比目何辞死

作者 : 莫非小励

这一幕真是美极了,冬日初阳照进墨香满溢的画室,迷离梦幻的晨光里,俊秀的少年用柔情的话语,温暖的怀抱,宽慰着泪光盈盈的可爱女孩。景美、人美、情更美,如果画到纸上,必是一幅令人心醉的《相知图》。

盈翎怔愣着欣赏这幕美景。无论男女都是那么通透明净,纤尘不染,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任何俗世的浊物想要挤进这幅画中,都是罪孽的。她的心抽痛起来,她知道了自己该呆的位置,她一直都在那个位置。

原来,柔情不是他的的恩赐,只是他的习惯

“县主……这是怎么了?”尉迟乐似是好奇心大起,又顾忌着文婉的眼泪,不能露出太多兴奋,让人误以为他是幸灾乐祸,只故作关怀道:“有什么为难的事,只能说与哥哥吗?我们也都会帮你的。”

乙僧松开抱紧文婉的手,起身望着站在门口的两人。尉迟乐神采飞扬,盈翎伴在他身旁睁着怔愣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当乙僧和文婉的目光与他接触时,她赶忙低下头,走过去收拾起大家的书案。她不愿看,也不能看,看了,想了,只是自寻烦恼。风花雪月,那是贵人们的游戏,自己所要做只是伺候好他们。贵人们的喜与怒,爱与恨,她是没有资格问的。有些事,撞到眼里了,也只能当自己是瞎的。倡优的生是为主人取乐,倡优的死是为主人尽忠,自己本是一件玩具。

可,为何?心却那般痛?

玩具的心也会痛的吗?

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他定定望着这个蜜色皮肤的小魔女,她无动于衷,静默地收拾着纸笔。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尉迟乐凑了上来,俯好奇地看着文婉的小脸。

文婉的小脸绯红,勉强笑着:“没什么……没什么……总也画不好,我着急。”

尉迟乐笑了,对小女孩一点头道:“哦,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不用怕,我哥哥可有办法了,你呀,只要多多来学习,时常随着他,保证能让你画得比谁都好呢。”

乙僧领着文婉坐回自己的画案边,自己仍回去调色不去理他,见尉迟乐呆立无趣,才抬头淡淡道:“你这些天怎么日日都有空来?”

“唉,别提了,”尉迟乐一脸遗憾,“那群没胆色的东西,一听侯七不来,没人担下出头挑事儿的罪名,一个个也都不出来。我看侯七再不赶紧把他府里那点子破事儿弄好,我们这伙人就快树倒猢狲散咯。”他摇摇坐下,歪在案上,仍是好奇地打量另外三人的表情。

“哦?侯府里出了事?”乙僧停下笔,诧异道:“我竟不知道。”盈翎、文婉也是一愣。侯七郎实在是个让人忘不掉的人物。盈翎至今记得,数月前,那个射术精湛的刁滑少年和他爽朗洒月兑的姐姐,还有那平易近人的潞国公。文婉也曾多次见过这个名动长安的少年公子,父亲还曾私下议论“侯君集其人粗鄙诡谲,他家那位七郎倒是难得的潇洒。”

见几人都有了兴趣,尉迟乐有些来劲。想要说,又犹豫,背后嚼人舌根终是不好,何况这人还是自己整日厮混的朋友。想要不说,却见不但乙僧停了笔等他开口,文婉忘记了悲伤,好奇地望着他。就连面沉如水的盈翎也难得的关注起了他。

他便顾不得许多,故作神秘却满是兴奋地开口:“你们要听我也只好说,咱们只在这里说说便罢。你们可还记得,那侯七家中的五姐,那位女公子侯瑶,咱们叫她瑶姬的?她还来过咱们府上呢。”

“怎么不记得”文婉道,“瑶姬姐姐,最是亲切了。”

“事情就出在这位瑶姬姐姐身上。”尉迟乐喝了口茶,俨然做起了说书先生,“如今长安城这班世家子弟,可都悄悄流行起了《敕勒歌》,说是:不会唱北朝曲,就莫想娶神仙女。”

“《敕勒歌》?那不是鲜卑民歌吗?”乙僧惊异道,“与神女何干?”

“哎,你是不知道。这瑶姬姐姐最是心高气傲,从来看不上长安城的王孙公子,到了十七岁了,也还没有嫁人,把个侯夫人给愁得。谁知这几月来,瑶姬姐姐常常一有空就往骊山底下去骑马游玩,有人说是她竟恋上了个男人,两人约好了在那儿……幽会呢。”

文婉睁着一双莫名的眼问:“什么是幽会?”

“莫听他胡说。”乙僧赶忙斥责。

盈翎这才惊讶地想起,那日自己在骊山,撞见的竟然就是这一桩风流韵事。

“唉,若这男子是王孙公子倒也没啥大不了的。潞国公也不是守旧迂腐的人,好不容易女儿看上了,问明来历,遣人提亲,两家联姻也就是了。一问来历,可把潞国公的鼻子都气歪了。这男人不但不是什么王孙公子,甚至连良人都不是。竟是鲜卑大户贺兰家的一个奴仆。据说,虽是贱籍,却生得相貌堂堂,气概不凡,又练得一身武艺,在骊山下偶遇了瑶姬后,竟私定终身了。”

这一说,听“书”的三人都怔住了,《唐律》定下了良贱不通婚的律条。这瑶姬娘子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

“这还不算,更要命的还在后头。”尉迟乐又道,“连月来,国公府上下齐心要阻止这桩孽缘。岂料这瑶姬姐姐竟胆大包天,就在半月前,竟然与那人……。”

趁这大逆不道的“私奔”二字尚未吐出,乙僧一把将尉迟乐这张没把门的嘴捂住。关键两字模模糊糊的,弄得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很是扫兴。

“与那人怎么了?”文婉却不罢休。

“与那人……恩……成亲……成亲……”尉迟乐只能扯谎道。

“那侯七现下是为了公府颜面躲着你们?”乙僧问。

“他才不管那一套呢。跟他姐姐一个性子,他说:贱籍怎么啦?未见有什么不好。贵族里的饱食终日的蠢材可多了去了。”尉迟乐撇撇嘴,“他现在呀是被他家老爷子逼得没办法,正忙着满世界地找回他那姐姐、姐夫呢。这才没空来玩了”

盈翎听到这一对传奇姐弟的传奇言行,不由惊呆了。竟也有这样的公子贵胄,无法无天,潇洒随性,与她从小到大所见的那些全然不同

“唉,”文婉听罢,叹了口气道,喃喃道“也对。若要不由自己,还不如自寻方便。贱籍又如何……”

尉迟乐故作惊恐道:“县主,你可不能这么说啊。若要让旁人知道了,还不要治我个教唆之罪啊?你说呢,哥哥?”

乙僧见他棕色的眸子正炯炯地盯着他,只得说教道:“是啊,县主不可如此说。自古良贱不通婚,是天理人伦。你们汉人更是讲究这些。贱籍的身家背景不同,所以脾气秉性更是琢磨不定的,你不可……”正说着,却发现自己被套进了一个诡异而尴尬的境地。盈翎死死垂着眼,,一双手在案下看不到的地方死死握住,指甲几乎要将手掌刻出鲜血,身上脸上却纹丝不动,仿佛听不懂乙僧说的每个字。

他立时顿住,血气上涌,天呢,他在……说些什么啊……

尉迟乐似是很关怀文婉的闺秀教养,又对她说“你听哥哥说的。全是再好也没有的话。不信你问问小石,哦,不,是问你翎姐姐,是也不是?”

见到文婉期待的眼光,和尉迟乐坏笑的表情。盈翎只能咬咬牙,勉强挤出一丝若无其事的笑容:“郡公说的极是。贱籍的本分就是尽心得伺候好主子,万万不可乱了礼法。”说到此处,她却似被什么哽住一般,再也演不下去。

尉迟乐赶忙接口道:“当然啦。奴婢若是伺候得妥帖了,主人也是有所厚待的。你看我跟你翎姐姐就相处得很好,不是吗?”边说着,边模模一旁盈翎飘散下的碎发,“瞧你这头乱的。”

乙僧苦涩更深,却只能哑口无言。

“唉,话说回来,人家瑶姬姐姐十七岁未出嫁,家人就着急万分了,哥哥你转年也该十七了,竟还没有为我找个知书达理的好嫂子。”尉迟乐突然一拍大腿道,“真是不好,竟忽略了这些。伯伯在西方极乐若知晓了,也该怪我们了,等下月我去给父王贺寿时,一定帮你跟他提提,为你择日完婚。”

文婉一听惊讶万分,恐慌地望望乙僧,又望望尉迟乐。

乙僧早已遍体冰凉,不知是为这初寒的天气,还是为这场不该发生的谈话。他本能地望着那边的盈翎,似乎要找一根可以救起自己的稻草。却发现,她早已走了神,对他凄恻的目光,没有半点回应,只陷在自己的沉思里,仿佛根本早已厌弃了这里的每个人,更厌烦与这里的每个人的对话。

她的确陷在自己的梦幻里了,那个梦幻里有瑶姬和她的鲜卑男人。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那是她此生可望不可即的传奇,那是她只能自思自想的幻梦。

盈翎不知道,多年以后,当她自己也成为一段传奇时,有一位名叫卢照邻的诗人,把她今日这种幻梦称作“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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