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文婉突然戚戚然地抬起头,望着身边的女孩,“你是叫梅朵吗?”
梅朵不安地点点头,心想这位公主为何会在意自己?
“真是好听的名字,梅朵是吐蕃话吧?怎么解释呢?”
“梅朵就是花,阿妈说梅朵像花儿一样好看。”说着她讪讪得模着自己脸上的刀疤,低了下头,小声道,“那会儿,我还不是这么丑的……”
文婉怜惜地模模她的发辫,柔声道:“梅朵现在也是高原上美丽的花朵啊。”
梅朵感激地望着公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玉华阁一定是神仙住的地方,来这里的娘子、公主都对自己这般温柔。
“翎姐姐,”文婉见她这形容,更加忧伤,转头问盈翎道,“她这伤是?”
“人贩子说,是去年吐蕃战事,在松州留下的。”盈翎轻轻叹息,“听说那场恶战,光被斩首的战俘就达千人,这丫头实在是命大的。”
公主突然定住了,愣愣地看着盈翎,半晌,勉强笑着问梅朵:“你们的赞普,是个怎样的人?”
梅朵和盈翎都很诧异,不知她为何突然会问这个。
“赞普他英俊勇敢,是全吐蕃最伟大的人。阿妈说,赞普是得到佛祖庇佑的,所以才会在逻些造出那样美丽的宫殿。”
“他们都这么说。”文婉笑得越发凄婉,“一切都是极好的……赞普是不是娶了位泥婆罗国的末蒙?”
“恩。尺尊公主。我的姐姐还曾经服侍过她的。”梅朵越发惊讶地瞪大了眼,“公主怎么会知道?”
盈翎愣了愣,顿时明白了,好端端的,天子竟会如此抬举文婉,叫她做了公主,原来是要撇清自己的女儿。她下意识地抓起了文婉的手,惊骇地望着她:“莫非……”
文婉笑得仍是凄然:“翎姐姐,你果然还是那么聪明。我听他们说了那么久才明白的事,你竟然一下子便猜到了。”
“不是说……是西域吗?”她还隐隐记得几年前毗沙府里的传言,更没有忘记面前的女孩儿因要去和亲,而在乙僧怀中流泪的一幕。
“还不是都一样,陛下命我去哪里,便去哪里。”文婉仍是笑,笑得盈翎心痛不已。
十五岁的文成公主,没有将相们的胸襟抱负,更不明白天子的雄才伟略。他们说她,“能抵十万兵”,她不明白。此刻,这条将被后世传颂千古的和亲之路,于她而言只是一条不归路。她将与一个素不相识,言语不通的女子,分享一个同样素不相识,言语不通的丈夫。她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如花生命的绚烂绽放还是悄然枯萎。她只知道,此后,中原的和风细雨,锦绣河山再也与她无缘,家乡的魂牵梦萦,挚爱亲朋再也不能相见。她将独自面对洪荒寒冷的莽原,与一群风俗迥异的异族人相处。
盈翎终于明白,文婉画中的白度母为何那般悲伤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