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坐起身,仍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称心对着他哀伤的眼眸,竟忘记了自己从来面对他时该有的恐惧。这个人,原来竟与他一样,是个焦躁的疯子,却还要努力维持着表明的平静。
周围的侍卫们无所适从,尴尬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位美貌郎君究竟施了什么法术?竟叫乖张凶狠的东宫流下了眼泪。正发愣间,外头突然有人来报信。
“殿下!”纥干承基一脸焦急,“怕是不好。玄武门右屯卫的飞骑军,见着烟火赶来了。”
李承乾方意识到,往常只在宫门里胡闹也就罢了,这次把阵仗搞到了皇城外,还弄得如此之大,颇有些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味道。可叹称心竟比那褒姒还清冷,全不领情。
他望着他,笑得戏谑:“怎么办?我的仇敌来了。死不成了。兵荒马乱,我却仍是舍不下称心,你会随着可汗逃亡吗?”
称心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仍怔怔看着他。
承乾却已经拉着他一同起身,扭头对纥干承基:“慌什么。又能怎样?我不便正面与他纠缠,不拘领兵的是谁,你拿我的令与他讲清楚便是。想他还不至于不识时务。”
纥干承基甚是机灵,已明白他的意思,遣人将他的汗血与称心的青霜牵来。随侍知道他的腿疾,上马不便,便要来搀,承乾却恼怒地将他们一把推开,仍是硬撑着,自己上去,却实在是勉强。众人为难时。竟是称心走了过来,低着眉眼,一把扶上他的胳膊。承乾吃了一惊,却并未拒绝,终是在他的搀扶下,骑上了那同主人一般倨傲华贵的汗血马。
承乾低头望了他半晌,柔声道:“可随我走么?”他说这话,微蹙着眉,心中的紧张竟比在父皇面前装腔作势时更甚。
称心没有回答他,却自顾扭头骑上了自己的白马,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承乾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嘴角一勾,带马向前跑去。
汗血青霜,并辔而行,消失在细雪迷蒙中。
玄武门飞骑营正堂中,窄袖骑装的侯羿风背手望着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这个任性妄为的东宫,今日实在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东宫的耽于逸乐,敷衍政务全都在自己的设计之内,但他那乖张的性格却实在是要坏了自己的事。在这盘大棋上,李承乾是个帅棋,他必需保着他直到最后要用的那一刻。如今,一切还没筹划布置好,若是东宫这个帅棋先被人将了军,岂不是要满盘皆输?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戏就全都白唱了。可叹美人误国,古今同理,汉哀帝为了董圣卿断袖定情,袖手江山,不想这位大唐储君也要故伎重演。为了无暇郎君还真是费劲了心机,瞒天过海,竟连侯七也被骗过了。
他这一回虽是玩得风流新奇,但若是传到他那皇帝老子耳朵里,只怕就不是一桩美事了。李承乾竟全不顾长安城那些盯着他,要抓痛脚的眼睛,把瞎折腾的劲头用到了东宫以外,实在是太轻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