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
侯七一听,倒觉不好意思,讪讪道:“不是你说,穿得可怜,叫人笑话吗?看来我竟还是粗糙些的好。”
“不是……好看……好看的”她微微低下头,喃喃着。
侯羿风忍不住轻轻一勾她羞红的脸庞,也只是笑,不知说什么才好。
盈翎本能地略向后退了退,却终究站定了发愣。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叫人心慌的诡异气氛。
梅朵从没见过二人这种形容,不知为何看得心上暖暖的。似懂非懂的小女孩竟忍不住捂嘴,嗤嗤笑了起来。
女孩的这一笑,把二人弄得越发尴尬。
侯七也不纠缠,一点手,叫来犹在瞪着好奇大眼睛的小丫头:“梅朵,你抱的这是什么?”
梅朵很是机灵,笑笑地将那包袱放到案上摊开:“郎君请看,这件草上霜可是娘子费心淘换的。”
原来是一件银黑狐裘的斗篷,毛底黑亮,毫端渐白,圆卷如珠,若霜落草上,却与平日多见的脂粉气十足的白裘甚为不同。
侯七不由一愣,望向盈翎。
她仍是低眉顺眼,微红着脸,至他面前行礼:“深谢郎君高义,全我姐弟之情。只是贱妾鄙贱,这样的东西,实在是……”
他忙搀起她,笑得甚是温柔,只是惯会调笑的舌头,此刻竟像打结了一般,憋了半天方轻轻道:“很好……再好也没有了……”
盈翎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时,竟又是一阵尴尬。
这倒把梅朵又给逗笑了,想他家的这对主人今日是怎么了?竟然锋芒神采全无,变得像两个痴儿一般。
侯七也有些讪讪,想起还有话与盈翎说。便笑对梅朵道:“梅朵。你一路跟着辛苦。去前头吃些点心吧。”说着便唤门外的侍从进来,带小丫头出去。
梅朵年岁渐长,也知情识趣起来,忙嘻嘻笑着跟了去。
二人方坐下,沉默了半晌,都在努力从那诡异的魔障里走出。盈翎知道,自己今日是来锦上添花,为侯尚书的赫赫军功助兴的,实在该小心侍奉才好。
贞观十四年的岁末,陈国公府上正是烈火烹油般的鼎盛。
丁酉日,侯君集献俘于观德殿,将连同高昌王在内的一众囚徒,罗列至天可汗脚下。神色惨淡的麴智盛也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天颜。其实,他也没能真的看清楚“天颜”究竟是何形容,旗幡招展,禁卫森严,宫阙恢弘,这一切带来的恐惧和惊讶,早就让他遍体筛糠,昏花了两眼,又怎敢抬头细看?高高在上的“天颜”,在跪地求饶的囚徒眼中,就是一套冕服,十二旒冕冠,大裘玄衣上绘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粉米、宗彝、黼、黻……
九州万物早就尽在天可汗掌握,自己原是在与神对抗,竟然还夜郎自大地以卵击石,此番留得性命实在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