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麟喜欢吃蛇羹,或者也可以说是喜欢那种偷吃野味的感觉,在昆仑的时候,他与后山的守陵师叔一起,没少干那些挖墙掏洞抓蛇捕鼠的勾当。
当然,那些倒霉的青蛇和小白鼠,可不是寻常山间野物,而是武宗药阁圈养的极品灵兽,放在乱古大陆,即便随意捉出一只,恐怕也都是玄品灵丹的价儿。
如今,望着身前篝火上那只吊着的小砂锅,打趣儿着因为吃不了蛇羹的赌气的流氓器魂,唐麟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笑意,这样苦修的生活貌似也不错,就像又回到了当年一般,轻松而惬意。
“三丈外的折顶黑松后面好像藏了东西?”西风中隐隐夹杂的那股血腥味,并没有逃过唐麟的嗅觉,当下笑容渐渐敛去,轻轻地皱了皱眉。
“估计是你这蛇羹味道太重了,惹得某些魔兽也嘴馋了。”
流氓器魂也察觉到了不妥,神情微变,却是赌气的冷笑一声,化作朱鸟的身体略微振翅,移身到了附近一株弯曲的斜松上,朝着唐麟传音道:“告诉你少放些孜兰,你偏偏不听,这下来个强悍的,看你怎么对付……”
听这话,唐麟略微扭了扭脖子,知道流氓这是在耍小脾气,也不在意,只是笑着拾起身侧的炼影刀,肩膀猛地一抖,足足七尺长的炼影刀,便是嗖的一声朝着那棵黑松射了过去。
以刀代箭,唐麟这一击看似狠辣,实际上却也只用了三成力道。
从流氓那道幽怨的表情上他就不难看出,藏身树后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极其危险的存在,所以,他这一刀的目的也并不在于杀死对方,而是逼迫那只藏匿的魔兽现出身形。
两世修武,虽然唐麟来到乱古大陆之后,还从来没有与人正式交手过,但是,在昆仑圣域的时候,他那武痴名字可不是喊出来,而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战斗的时候应该如何发力,什么时候发力,发几分力。那些东西,已经宛若炼药师的本命灵火般,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骨子里。
武者,最该谨慎的不是对手的强大,而是不知道对手的底细!
对待不明身份的敌人,唐麟向来都不喜欢尽全力,而是出于不能的留有几分余地,此刻修为不比当年,他则更是将这个信条坚持到了极限。
暂时不出全力,让对方出现,待看清底细后,再决定是打还是逃。
这种选择,与小聪明无关,和无耻无关,只是出于唐麟刻到股子里的本能。
“碰!”
钢刀刺出,甚至比军队弓手的雕翎箭还要狠厉几分,贴着那棵古松的树皮,擦出了一道半指深的划痕,随即狠狠地刺入到了黑松后面那方突起的红岩之中。
紧接着,就如唐麟预料的那般,受伤的黑松后面,果然升起了一股凶悍的气息,那股子刺鼻的血腥气,也是愈加的明显了许多。只是,当这道气息的主人错步出现在唐麟眼前的时候,他却是硬生生愣在了当场。
从树后闪身出来的,哪里是什么魔兽,分明就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双足母禽兽,如果用学名称呼,那便是人!
“嘿,小子,你凭什么偷袭我?!”
“怎么能算偷袭?是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不敢见人,我以为是只魔兽,所以才会将刀飞出去,再说,正常人身上哪有你这种洪荒野兽的味道?”
打量着身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娇小女孩儿,对方黝黑的脸颊和两腮的胡茬分明是通过易容手段处理过的,如果不是唐麟在昆仑入世那几年见过不少类似的手段,恐怕还真看不出毛病。
看清了对方身上衣衫上早已冻结的血迹,尤其是注意到血块中仍旧残余的些许兽毛,唐麟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会产生误判了,这丫头刚刚必然是屠杀过某些魔兽,看样子,数量还不在少数。
“你说什么?你敢说本郡……本,姑……你敢说本少爷身上有野兽味儿?!”
被唐麟一句话噎住,聂大小姐连换了三个称呼,才是终于确定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只是,再想动手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最初时犀利无比的气势。
“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你如果光明正大的出现,我肯定会礼貌的和你打声招呼,然后热情的邀请你坐下一起喝杯蛇羹,你既然偷偷模模,那我自然认为你没安好心,这是正常逻辑不能怪我。”
目光在易容少女那只能说是稍有起伏的胸脯上略微停顿了片刻,彻底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之后,唐麟这才是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旋即便是不再理会那个张牙舞爪的大小姐,专心照顾起身前的篝火和蛇羹来。
见对方竟然无视自己的愤怒,聂诗经自小养成的彪悍脾气顿时上来了,咬牙切齿的挽起袖子,道:“哼,暗算本少爷,你倒是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今天本少爷要是不打的你满面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是正常人,可不喜欢和疯子打架。对了,如果你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和性别,我劝你下次出门之前,一定要带几个得力的手下,不然,很容易被人卖到青楼当官妓的。”
冲着对面的黑脸女孩儿诚恳地点了点头,唐麟也不管对方由黑转绿的恐怖脸色,自顾自的舀起了一口热汤,轻轻地抿了抿,撇嘴道:“孜兰果然放多了,味道确实浓了些。流氓,不得不承认,你在吃喝嫖赌的方面,果然比我更有资历……”
唐麟当然是在对化身朱鸟的流氓器魂说话,然而,不远处被他一语喝住的聂诗经却不知道,此刻,见他竟然在对一棵黑松树自言自语,说的有滋有味,刚刚抡起来想要大施拳脚的胳膊,顿时不着痕迹的垂了下去。
确定那棵黑松上只有一只神态萎靡的小鸟,而没有隐藏什么绝顶高手,聂大小姐放下的黑手这才再次抬起。
只是,这一刻,不知怎的,她那好不容易安分了几天的异常丰富的想象力却在这个时候宛若山洪一般爆发了。对着一棵树一只鸟也能聊天,这家伙莫非是个精神分裂?
瞬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聂诗经顿时心软道:罢了,罢了。算老娘倒霉,一个练功走火入魔的疯子,我跟他计较什么。
老娘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为了抓只神兽玩玩儿,千辛万苦的从家里逃出来,结果倒好,小麒麟没有逮到不说,还招惹来一群妖狼追杀了足足数百里,老娘不就是绑了狼王的媳妇,挤了几口狼女乃么,至于这么狂追猛打?
剜了眼前喝汤的某人一眼,聂诗经愈加郁闷:被狼群追到迷路也就算了,怎么说凭借着姑女乃女乃的过人天赋,在这大山中也不会被饿死。
只要找到一个活人,只要找到一个正常人!随口问问东南西北,问问附近哪里有人家,逃出生天终究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可是,万恶的,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喘气儿的,竟然还是个疯子,看着挺正常的呀,怎么对着大树喊流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