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康熙命大阿哥到喀尔喀部住的帐篷传旨,自己仍枯坐在沙盘前,愁眉不展。他让人去找平安,小太监回来说平安去骑马了,康熙的心再次痛了,这个丫头啊……
下午,四阿哥进帐,看着面容倦倦的康熙,有些心疼。四阿哥小心的回禀了一些事,康熙听了四阿哥的消息,眉毛到底有了些舒展。从年初开始,康熙让四阿哥到户部历练,四阿哥倒是踏实的很,除了进宫请安,其他的时间大多都在户部呆着,今日四阿哥回禀的就是户部传来的夏粮入库的数目,这个数目比去年又增加了,照此下去,钱粮准备充足了,和噶尔丹打仗,还怕什么。
康熙站起身,伸伸胳膊,信步出了帐篷,四阿哥跟在身后,康熙不说话,四阿哥也不敢说,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不知不觉,竟然看到晚霞中轻歌曼舞的洛语葶,四阿哥看到康熙铁青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心里松了口气。
康熙看着洛语葶,轻轻说。
“可以陪我走走吗?”
洛语葶一笑,走在康熙身侧。
暮色四合,天际已经有星星闪烁,一弯胧胧月牙儿,刚刚在东天际露出头。
“噶尔丹又准备东进了。”
“哦——”
洛语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历史上,噶尔丹欲称哈萨克汗,扬言要和康熙平分天下,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眠,康熙自然不允,御驾亲征,和噶尔丹大大小小打了好几次仗。她记得噶尔丹是在康熙三十五年死的,现在是康熙三十三年,这么说康熙和噶尔丹之间,还得打仗。
“朕已经加封喀尔喀王的三儿子额力亚为喀尔喀部世子,还要赐婚给他。”
洛语葶听康熙这么说,不禁打了个激灵,赐婚给额力亚,难道是平安?
“你大概也想到了,朕,朕赐婚给额力亚的,就是,就是平安。”
尽管洛语葶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康熙说出来,她还是怔住了。这段时间,和平安朝夕相处,平安天真烂漫泼辣但不骄纵的性格,让洛语葶着实喜欢,可是乍听到要把平安嫁倒草原,她除了震惊就是悲哀,这个朝代,一个人的命运、婚姻,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别人一句话,你的一生就变了。
“可是,可是平安才,才17岁。”
洛语葶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结巴。
“她,她还小,再,再说草原离北京那么远,你,你怎么舍得……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康熙看了洛语葶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哎——我朝的姑娘,及笄之年就开始婚嫁,平安,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朕是舍不得她啊,一直留,想给她指门好亲,没想到,……”
康熙顿了顿,像是对洛语葶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朝廷和蒙古诸部,从来都是和亲,这样两家就成了一家,从祖父、到皇考,后宫之中都有蒙古草原的女儿做妃子,太皇太后是科尔沁公主,皇额娘是科尔沁公主,雁儿是喀尔喀公主,谨贵人也是科尔沁公主,朕有三个姑姑两个妹妹,都嫁给了草原部落,朕的三格格,前年也嫁给了蒙古。朕知道,国家的稳定不能建立在女人的婚姻上,可是除了赏赐、加爵、加恩,还有什么比和亲更好呢?汉朝王昭君和亲匈奴,汉朝和匈奴罢兵言和,唐朝文成公主进藏,唐朝和西藏永远不打仗,朕知道他们都是名垂青史的奇女子,可是让一个女人在花季年龄远离父母,远离故土,是不是太残忍了?朕不想这样做,朕也不愿让朕的姑姑、妹妹、女儿离开京城,可是朕不想再打仗,朕不怕打仗,和吴三桂、和噶尔丹、甚至和沙俄,朕都不怕。但是朕怕百姓受苦,那些年和吴三桂打仗,战火所到之处,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朕不能自己吃饱了穿暖了不顾百姓的死活,朕要让他们天天有白馍吃有衣服穿。如此,就只能和亲了。”
洛语葶默默的听着,她插不上话,只能无言的听。她生活的年代,国泰民安,硝烟战火是很久远的事,她每天只是和同学打打闹闹,聊聊天,吃吃零食,上网打打游戏,国家大事是官员们操心的事,她们只是不关心政治不关心世事象牙塔里的天使。听到康熙这样说,洛语葶的心有些震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国家的安危、百姓的疾苦接触了。
“朕已经加封额力亚为喀尔喀世子,没有办法,噶尔丹若是再进兵,肯定还要从喀尔喀草原过,喀尔喀部若是和朝廷一心,朕就可以再准备几年,四年、或者三年,朕要和噶尔丹决一死战,不灭了噶尔丹,朕的子民还要饱受战火摧残。洛姑娘,朕和你说这些,你懂吗?”
洛语葶点点头,和康熙四目相对,洛语葶忽然开始怜悯这个富有四海的男人,他的心也是这般的细腻。
“平安……”
康熙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忧郁和不忍。
洛语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呐呐的,半天才说:“平安是个懂事的姑娘,相信她能体会到你的苦心。只是,你,你心里也不要太苦了,一个国家,只有强大了,才能不受欺负,噶尔丹只是个草原流贼,不足为惧,清朝现在虽不是国富民强,但是和噶尔丹打,还绰绰有余,不用四年,也不用三年,两年,我相信两年之后,你就能灭了噶尔丹,国家就可以太平。我还相信你能让这个国家强大,能让国家富裕,百姓安居乐业。”
洛语葶本想说三十五年噶尔丹会被你消灭,但话到嘴边硬生生又憋了回去,自己这样说出来,岂不是泄露历史,假如被印证,说不定是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