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六郎庄北依颐和园,东靠圆明园,抬头仰望万寿山,一条昆玉河围绕而流。六郎庄是一块风水宝地,多少年来,已经被大片的农田所覆盖,早已经看不出“藏风得水”的绝佳风水,但是无论明朝还是清朝,这里方圆百里都是皇家禁地,平民百姓很难接近。
六郎庄北侧有一块被部队征用的麦地,本来计划年底建成一个秘密军事基地。这块地看着土壤肥沃,就是长不好庄稼,“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多施肥料也是无济于事,所以附近百姓谁都不愿意要这块地。
城建施工队挖掘到地下50米时,竟然发现一个巨型瓮棺,可惜挖出来时已经破碎了,但里面发黑的尸体骨架却保存完整,双腿胫骨攀折而折叠,死法虽怪异,但似乎死得很安详。专家说,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坐化的得道高僧,按照以往大型墓葬考古案例来看,以此为中心,四周应该是一座皇家等级很高的神秘古墓,有“德高望重”的说法,享此殊荣的也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市文化部和考古研究所联合签署一份挖掘协议,责令组建一只以欧阳树一为代表的考古队,进入墓地勘探、考察,尽快筹备挖掘事宜。墓地属地是军方区域,徐卫参谋长考虑到老战友欧阳树一的安全,决定动用特警协助专家完成古墓考古任务,高阳建议派遣五组刘乾等人前往,说这是一个久经磨练的班组,完成这个任务绰绰有余。
看到美女欧阳芸芸,刘乾的一双贼眼珠子怔怔地盯着人家看,弄得欧阳芸芸红晕从脸盘一直蔓延到脖颈。她小脸一板,嗔怪说:“怎么了大兵哥哥?是我出现的太离奇,还是本美女国色天香,以至于你失魂落魄?”
刘乾嘴一撇,本想嘲讽几句,大概想到什么,忽然恍然大悟说:“明白了,明白了——你是要报答救父之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所以你是故意来道谢的。呵呵,你太客气了,这是我们神圣的职责。你不是正在教我音乐吗?扯平——就算是报答了。”大概自己都感觉有点牵强附会,叹一口气说,“我跟你鬼扯什么,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专程来跟我说谢谢的?”
欧阳芸芸大眼圆睁,大概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如此自命清高的人,她索性玉手刮着鼻子说:“你还真会自个往脸上贴金,从来没有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你说你知不知道害羞?本小姐是来参加考古的,难道就允许你们来?本小姐可是明代历史研究专家,凡是考古就离不开历史,你到底懂不懂?”
欧阳树一笑呵呵地走过来,一边抚模着欧阳芸芸的秀发,一边西里古怪地说:“年轻人见面就知道掐——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欧阳芸芸,北京大学明史研究室研究员。这次是我主动邀请她参加这次考古活动的。”然后指着刘乾等人继续说,“这几位呢,就是特种作战大队的队员,这位是组长刘乾。我还要谢谢你们救了我的性命,妙峰山上,要不是刘乾舍命击毙绑匪,说不定我早就入土半截了。”
刘乾话里有话,呵呵笑道:“你老太客气了。要说救你,我们就是尽一个本分。外国大使馆官员居里中尉劫你钱财,我觉得他穷疯了,你有钱没钱比我们更清楚得很,劫匪早晚还得放你不是?我们只不过抢先了一步而已。”
欧阳树一老奸巨猾,干笑了几声说:“外国人好赌成风,听说这居里中尉就是一个典型的赌徒——我估模着八成输了房子卖了地,还不够,就只有绑架了,大概认为搞考古的都是有钱的收藏家,他们也就是想敲诈点钱花花。跟我女儿学音乐学得怎么样?我这个女儿任性惯了,请替我多管管她,女大不中留,早晚都要找个人管一管。”
“老爸,你看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呀。好像教他刘乾音乐,就把女儿交出去似的。”欧阳芸芸嘟囔着小嘴,很是不愿意。她偷偷觑了刘乾一眼,然后怪难为情地躲到一边去了。
刘乾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他们父女唱的双簧,他毕竟也是个小伙子,心里也挺难为情的,嘴里一个劲地应付道:“管倒是不敢,相互学习,相互学习。”
刘乾命令黑猫、县太爷检查弹药、枪支和随身装备。三人荷枪实弹,紧紧跟随考古团,先是察看了古墓的地形地貌。黑猫和县太爷毕竟是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心里一直没有底,黑猫有点不正经,悄悄地问刘乾:“这古墓里面不会有僵尸吧,黑灯瞎火地,听说僵尸有尸毒,也能像瘟疫一样传染。刘乾,我——还没娶媳妇呢。”
县太爷用枪托使劲顶了一下黑猫的,教训道:“就你知道危言耸听。看恐怖片多了吧你?刘乾你说说你,以后再执行这种任务,我建议找点像我这样有素质的,黑猫这样的,直接淘汰。这人死后就是一堆臭皮囊,没有鬼吓人,只有人吓鬼,黑猫你这样胆小,早晚被吓死。”
黑猫一边模着,一边疼得齿牙咧嘴,要不是看到欧阳芸芸在场,这小子早就翻脸了。他沉着脸,责怪道:“你丫下死手是不?看我半夜不踢你!要这么说,我就非跟你栢奓几句不可。中国几千年的妖魔鬼怪都是老百姓杜撰的?无风不起浪,我相信这些东西在某个角落是存在的,只是很少被我们这些凡人看到罢了。捉鬼道人、风水居士、佛法高僧这些人存在多少世纪了,据说专门克服妖魔鬼怪的。”
“我呸!”县太爷不服气,使劲吐了口唾沫,那唾沫星子差一点就崩到刘乾脸上,欧阳芸芸也皱着眉头躲开一边去,看来二人这场战火一触即发。县太爷果然老气纵横,故意摆出一副长者姿态接着说,“什么风水居士、捉鬼道士,我看八成就是利用封建迷信骗吃骗喝。”
刘乾抽出手,抹了一把脸,故意放在鼻前闻了闻,忽然皱着眉头说:“县太爷,你丫今早刷牙了吗?这唾沫星子什么味道这是?哥两个,咱这是在执行任务,不是你们在被窝里纠缠拌嘴那会,你们都老大不下了,也不怕欧阳芸芸大美女笑掉牙,兵哥哥今后还怎么找对象?我都跟着你们丢人现眼。”
欧阳芸芸横眉竖眼,老大得不高兴说,哎,哎,保持同志纯洁性,别什么事都把我塞进去,行不?
黑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劲拽着刘乾的胳膊,不依不饶道:“刘乾你通晓易理,见多识广,你说说看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僵尸这玩意儿?不解释清楚,我到墓葬里心里就恐慌,这还执行什么保护任务?你们保护我得了。”
刘乾看这幅死皮赖脸的样子,要是真解释不清楚,俩人没准还会再演出什么新鲜的节目,到时候还得自己去擦。他盯着黑猫和县太爷的眼睛,忽然信手空中抓了一把,紧紧握成拳头,对二人神神秘秘地说:“猜猜这里面有什么?我说明的是,机会只有一次。”
黑猫和县太爷受过特种训练,那是何等眼劲,异口同声说:“糊弄谁你?什么都没有。”
刘乾微微一笑说:“这就是智商问题。你们二人说的对,也不对,什么都没有,这是你们看到的,你们看不到的是什么呢?这里面还有空气,空气里还有县太爷的唾沫星子,还有——还有欧阳芸芸的香水味,这你们看得到吗?”
欧阳芸芸明知刘乾使坏,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扯,她心里很温暖,情不自禁的暗送秋波,刘乾心里也无比受用,好似一股暖暖溪流注入心田。黑猫和县太爷刚开始都不以为然,心想,就这样的道理只要是人就明白,但二人往深里想,却总感觉有什么玄奥的东西在不停地撞击着心灵,偶然灵思一动,有点茅塞顿开,等再回去细细寻找,却似乎什么也没有。黑猫和县太爷脸色庄重,低头细细体味,患得患失。这个时候,欧阳树一微微一笑,主动走过来,对刘乾等人说:“虽然仅仅是一个抽象的比喻,但刘乾话语里透着玄机,小小年纪竟然可以抛开世俗传统观念,了不起。”说完,欧阳树一非常满意地对着刘乾翘了翘大拇指。
欧阳树一眼神闪烁,好像心里装有秘密,然后富有人生阅历地说:“我这把年纪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要多,看人还从未看错过。你刘乾果然是人中之龙,刚才那个玄奥的比喻往往就能透射你的灵魂精魄,一言一行俱在其中,所以我猜测你出身绝对不同凡响,敢问祖上何来历?”
刘乾和黑猫、县太爷不知道为何转来转去,又扯上祖宗来历了?欧阳芸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不知道老爸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刘乾很谨慎说:“追根溯源,可就远了去了,我得回去查查家谱。”
欧阳树一笑吟吟说:“老朽也颇识一些易理,依我看,小兄弟骨相不错,生就一副气宇轩昂的虎骨,虎骨在骨相中虽然比那高不可攀的龙骨,但也是将相之辈。这类人大多祖上都是名人呀,出于好奇,我才有此一问,并不是什么‘刨根问祖’,别多想,别见怪。”
欧阳树一的见解的确超人一等,凡是深谙骨相之人大都是学识广博、心胸豁达和眼界超人之辈。刘乾是识货之人,顿时收敛顽皮,满脸尊敬之色。
欧阳树一和蔼可亲,亲切地拉过刘乾到身边,看一眼欧阳芸芸,再看一眼刘乾,高兴说:“老朽已经是桃李满天下了,现在老了,本不想再教学生,但是见到你这样的好苗苗,我又忍不住改变初衷,你就算是我最后一个学生吧,只是不知道你可愿意?”
欧阳芸芸没想到老爸对刘乾如此赏识,竟然打破“封门不收弟子”的誓言,她忽然像一只小兔子似地跳起来说:“进门有先后,那我也是师姐,以后你刘乾见面就得称呼师姐——”她好像捡了很大的便宜,比买了一件时髦的衣裳都兴奋雀跃,恨得刘乾直往肚子里灌苦水,这下倒好,平白无辜地多了个压在头顶上的女霸王。
没想到欧阳树一自愿收刘乾为关门弟子,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情。欧阳树一感慨而又慈祥说:“刘乾呀,踏入此门就意味着任重而道远。考古道路充满着艰辛和危险,除了需要丰富的经验,还需要过人的智慧和胆识。看看眼前这一处古墓没?尽管是上风上水,但这地形地貌并不像一个阴间的绝佳风水,人为在四周配设一些建筑来弥补缺陷,当是另当别论,可是你们仔细看看,四周根本就是光秃秃一片,寸草不生,这决非偶然。这里的气压很低,隐隐约约漂浮的地气显示墓葬怨气很重,地气如此沉重,怕是不祥之兆。”
“地气?难道这地气是毒气?因为这个,这块地皮才不长庄稼?”黑猫和县太爷询问,刘乾也在仔细聆听。
“地气就是墓葬内的密封气体,几百年沉淀下来,由于某种原因冲出地面,这种气体比重大,凝而不发,大多属于墓葬内的冤魂,如果墓葬外面气压过低,这种冤魂之气就被凝聚在墓葬表层,像是一团冬天的雾气,笼罩在墓葬四周,一般人身临其境会感到蔓延四肢的冰冷、天塌地陷的压抑、歇斯底里的心慌和恐惧,甚至会产生幻觉,类似于鬼上身。”
考古专家团指着泥土里的陶片,嘴里啧啧称奇。根据出土的一些散乱陶瓷片的判断,一致认为这可能就是一座几百年前的明代古墓,只所以没有隆起的封土堆,有两种可能,一是封土堆原本是有的,农民们为了开荒种地,被世代居住此处的农民铲平了;二是这里自下葬开始根本就没有什么封土堆,应该算是一处皇家秘密墓葬,只有清明时节在此举行祭祀罢了。纷纷推测,墓主人的死似乎有什么重大的隐情,为了遮人耳目不方便向外人透露。不管怎么说,不设封土堆的墓葬在墓葬制度中也是有的,不足为怪,以往挖掘的好多墓葬就没有封土堆。
几位考古专家用长长的洛阳铲深深打进地面,探明不同的土质,然后进行分析研究,如果带出来的土有木屑、朱砂、或者坑灰,就证明是墓的范围,用这种方法连续打很多点,再用白石灰涂抹、连接起来,根据勾勒的图形就大致模索出了墓葬的建制等。根据勘探现场的情况,专家认为这是一处保存完整的明代墓葬,坐化的高僧瓮棺位于墓室上方正中,由此表明,这是一座皇家墓葬,等级应该很高。周围没有发现任何盗洞痕迹,也就是说几百年来这座神秘古墓一直未被世人发现,也没有遭到贪婪盗墓贼的光临。
刘乾说道:“古墓得以保存,跟没有封土堆有着直接的关系,这是防盗的最好手段,有点类似元朝年代的沙漠墓葬,墓葬外形没有什么痕迹,祭奠之人完全依靠记忆来祭奠死者,外人很难找到。设计此墓的人效仿蒙元葬俗,决非泛泛之辈,能够真知灼见、预示未来的也算是大智慧。”
欧阳树一说:“设计此墓的人别有用心也不一定,否则这里的地气不会怨气如此之重。现在保留的明代皇家墓葬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这座墓能够逃月兑盗墓贼之手,也是我们国家之福,对于我们研究明代历史文化有着很好的借鉴,不管墓葬是吉是凶,考古的价值就是尽可能地还原历史,或者说探寻这段历史的真实。”
欧阳树一亲自坐镇,指挥整个挖掘现场,请来两台工地挖掘机,分头对坚硬的夯土层进行挖掘,期间不断发现粘土、石灰和石层,这些都是墓葬封土的典型标志。
刘乾诧异说:“原来这里还是有封土的,估计当初这里一定挖得很深,封完土就把这里填平了,这样根本就看不到所谓的封土堆。”
县太爷突发奇想说:“也有可能设计墓葬的时候想竖封土堆的,忽然出现什么重大变故,为了掩人耳目,又临时改变主意给填平的?”
欧阳芸芸
沉思说:“县太爷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历史的真实往往就有很多变数,只有把所有想到的都罗列出来,我们才可以尽最大可能地复原当时的真实情况。”
挖掘工作稳打稳扎,挖掘司机被严重警告,一定要技术性探进,并不能急于求成。挖掘机每进展一步,专家们都进行讨论研究,尽最大限度地不损伤墓葬整体建筑和隐藏里面的零星随葬品。挖掘行进一大半的时候挖到一块巨石,欧阳树一凭借经验告诉大家说,怪不得古墓得以完整保存,原来地面不设封土堆,这地下还别有洞天。一般墓葬都是直上直下结构,但这里却是在下面向一侧开了一个大洞,为了承担地面压力,地面由下而上事先都架好了石梁,第一道铺一层焦炭防潮,第二道铺一层碎石头加固,第三道铺一层三合土防渗水,第四道也就是地面的最后一层却是实实在在的土壤,上面栽庄稼来躲避盗墓贼的搜寻。这几道工序下来,一个盗墓贼如果没有详细的墓葬结构图和具体位置,就是再有经验,单凭人力也是万万到不了墓室的。
刘乾若有所思说:“看来墓葬设计者还真是费了牛劲,以此人的智慧,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天才用在微不足道的防盗上,结合鬼魂怨气很重这一疑点,一定别有隐情。”
欧阳芸芸停下收集的破碎陶瓷,说道,墓葬是一种很特殊的文化,它不仅有历史,还有故事。不管历史演变的对与错,也不管古人谁是谁非,我们应该尊重历史文化。万里长城是暴戾秦始皇的铁证,但今天确是中华之瑰宝,世界之遗产,所以不管墓葬设计者什么用心,我们只需要客观对待这段史实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