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墓门的第一道建筑就是厅堂了。门前是横摆着一个如床大般的祭台,供桌左右各放有一副牛头和羊头的骨架,估计当时下葬祭祀用的。厅堂足足有两间屋子大小,看来完全是按照实物大小建造的。屋中央是一座青石堆砌的露天天井,井口四四方方,像是平整的地面忽然开了一道天窗。天井不是很深,也没有干涸,还可以看到井底的水面,偶尔冒着大水泡的水面上面,漂浮着一层粘稠的绿色毛状物,大概是一种类似浮萍的藻类植物。井口旁边摆放着古代的纺车和石磨各一个,纺车的丝线早已朽烂了,木架由于先前涂抹过保护漆,倒是保存完好,铜锈斑斑的梭子还在,上面用刀子刻了一首诗“伊人渐消瘦,夜深不见郎;宫乐夜已深,妾泣不成泪。”
刘乾眼睛顿时有了一些湿润,似乎看到一个美丽的嫔妃失宠后独居闺房,感怀伤心,眼泪婆娑,她只能依靠织纱和磨米来消磨时间。皇帝却在整日玩乐,根本已经忘了昔日的恩情,那个日渐消瘦的佳人翘首西望,无奈总是等不到皇上的回心转意。
欧阳芸芸嘴里反复念着那首感伤的诗,听者心碎,念诗的人也是伤感涟涟。
靠近墙角的地方摆放了一些锄头、镰刀之类的劳作工具。根据考古队先前预测的描述,既然是一个等级极高的嫔妃墓,这里应该是一些宫廷乐器,比如整套的编钟、娱乐的古琴,再摆放少量的精美炊具、饮食之类的玉质器皿,然而眼前这些不太协调的石磨、纺车以及粗陋的劳作工具却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位地位显赫的妃嫔变成村姑了?这座墓葬既然是皇帝恩赐,一般会把死者生前的环境复制到墓中厅堂,希望死者在阴间继续过阳间的生活。考古队有人推测,妃嫔有可能生前犯错被皇后或者皇帝打入冷宫,终日做一些粗糙的体力活,直到死亡。在古代皇宫,嫔妃如果不是犯了很大的过错,一般不会受到如此惩罚的,生前受宠,死后厚葬的也不多见,大多都追随帝王埋入皇陵,那么谁会是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史书并没有翔实地记载,大家在争论无果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一个考古家围着天井不停地转着圈,他在奇怪,这座井五百多年了却依旧没有干涸,密封墓葬内的这些稠状藻类植物又是如何生存的呢?他从地上捡起一块豆大的小石子,试探性地扔进水里,主要想看看水有多深,是死水还是活水。刘乾本想出言阻止,无奈石子已经被抛进了天井,只听到“咚”一声闷响,水面从中央开始冒起一个碗大的水泡,紧接着水井像是开了锅的水“咕咚咕咚”翻滚起来。大家伙正在惊愕之中,那名扔石子的考古队员忽然双手捂着面部,嚎叫着,像是一条发了疯的狗,他用头颅到处撞击墙壁,最终惨不忍睹地倒地身亡,墙壁上到处是他迸溅得鲜血,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脸上密密麻麻全部是豆粒大小的坑。刘乾为大家安全考虑,禁止任何人靠近尸体和井口。
欧阳芸芸蓦然大声尖叫起来,满眼流露着恐怖之色。原来本已暴毙的考古队员忽然直挺挺地站立起来,“诈尸”!所有的人都心神一颤,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刘乾正要准备开枪射击,尸体又“噗”的一声僵卧在地,而后静止不动了。欧阳树一大嘘一口气说:“大家不要惊慌,这是人暴毙后,神经系统引起的连锁反应。”
欧阳树一用短柄铁铲的把手轻轻挑动尸体的面部,拨开一层黑乎乎的瘀血,大家看到一些长着翅膀的绿色昆虫正在蜕变成蠕动的小虫子,这些小虫子一点一点蚕食面部肌肉和血液,这些奇怪的虫类属于食肉类动物,可是它们来自何方?又是什么造就了它们顽强生命的奇迹呢?刘乾忽然想到了那些井底绿色植物,难道那不是藻类而是一些能够飞行的绿色小昆虫,通过攻击、进食敌人面部的血液和肉类,再蜕变成小虫子?
欧阳树一挑出几条蠕蠕而动的虫子,本想仔细看个究竟,谁想到它们的生命周期如此短暂,几分钟就死去了。欧阳树一深思片刻,说道:“井底这些绿色飞行昆虫像马蜂一样,一旦受到骚扰,会主动攻击来犯敌人的面部,然后饮食血液补充体能,而后蜕变,完成一个简单的生命周期。井底水面的粘稠藻类植物就是它们聚在一起睡眠,即可以防止天井内稀缺的水分蒸发掉,又可以保持体温不变,这里食物匮乏,只有如此才能保证最基本的生命机体需求。死去的考古家没有意识到危险所在,一颗小石子打破了昆虫的睡眠,它们张着翅膀袭击人的面部,这些昆虫具有锋利的牙齿,可以瞬间撕裂皮肤,进入体内,可能还会产生一种刺激神经的毒素,最终导致被攻击者发疯而死掉。”
尸体的面部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骷髅,那些进化的小虫子也慢慢地都死掉了,欧阳树一月兑下自己的衣服,覆盖住死者的遗体,大家默默哀悼。为了找到墓室主人,大家暂时忘记伤痛,相互扶持继续前行。
穿过布局怪异的厅堂,后面是两个左右对称的殉葬坑,坑内白骨累累,竟然都是活人殉葬,通过尸骨牙齿的鉴别,大多数都是十**岁的宫女和太监。欧阳树一说:“活人殉葬坑的规模说明,皇帝对这位妃嫔很重视,就算是皇后的葬礼也无非如此。开国皇帝朱元璋是禁止活人殉葬的,这里仍然违反常规进行,说明皇帝依依不舍这为死去的嫔妃,希望有更多的人在阴间陪她。”
欧阳芸芸指着每一具骷髅说:“你们看这些人的脸骨也是坑坑洼洼,跟死去的考古家一模一样。”
刘乾分析说:“这些昆虫应该是人工饲养的,专门蚕食尸体。这里殉葬规模空前,利用这些昆虫分解尸体是最好的办法。怪不得冤魂凝而不发,死法如此残酷,死者自然产生很强的冤魂戾气。”
大家驻足殉葬坑边缘感慨不已,愤愤责骂古代殉葬制度的罪行令人发指,想当年这些鲜活的生命何等阳光灿烂,一道皇帝的谕旨就这样葬送这些生命。草菅人命已经是皇家的特权,太监宫女很多成为了封建阶级的私有殉葬品。刘乾骂道:“活人被坑杀殉葬,这些主宰别人性命的人真是禽兽不如,可悲可叹!”
欧阳芸芸不以为然说:“呵呵,历史真相总是为极少数人知晓,你们几个骂也骂够了,事实真的如此吗?悲天悯人是我们所有在场人的第一感觉。尽管活人殉葬制度惨不忍睹,你们可知道?这些殉葬的宫女和太监大多数是自己自愿的,这些人甚至都以能够为皇家殉葬为家族殊荣。”
刘乾、黑猫和县太爷难以置信道:“古人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吧?这些鲜活的生命可都是人生中最美丽的季节,这世上有求财求福的,却从未听说还有求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世上哪还有人真想死呢?”
欧阳树一插嘴说道:“芸芸说得不错啊,这就是古代殉葬的怪诞现象。明皇宫争权夺势蔚然成风,一朝拥有权势,不仅福荫数代,而且还可以加官进爵,这样的场景在金庸《鹿鼎记》书中已经写到了,明末清初的那个韦小宝不就是宫女、太监的一个缩影吗?太监宫女地位卑微,如果不是天掉馅饼,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晋升的机会,但是有一个情况例外,宫女太监一旦得到侍奉主人的允许而参加殉葬,他们将会得到朝廷最丰厚的奖赏,殉葬的宫女和太监活着虽然不能享受荣华富贵,但死后,他们的亲朋好友却可以衣食无忧。你们看看这些殉葬尸骨排列有序,死前根本就没有做任何痛苦的挣扎,他们神态安详,没有丝毫的痛苦——我们却在这里悲天悯人,替这些人鸣冤不平,这难道不可笑吗?”
刘乾深深叹息一声,权势利禄、荣华富贵真的如此高贵无比?甚至值得这么多人为它死?死的人固然可悲,活的人也是很可怜,因为活着,注定一辈子被金钱和名利奴役。
两座殉葬坑上搭着一座雕刻精美的拱形木桥,桥面设有阶蹬,踩在上面可以听到“咚咚”的回声,木桥的栏杆上镂刻着蓝天绿草的画面和一座座相连的蒙古包,这些大相径庭的图案让经验丰富的欧阳树一皱紧了眉头,刘乾一边抚模着这些图案,一边大惑不解问欧阳芸芸道:“奇怪,这个墓葬到底是明代妃嫔墓还是蒙元贵妃墓?一会是宫词歌赋的明皇家象征,一会又是茫茫草原放牛羊的蒙元盛世,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什么乱七八糟的!”
欧阳芸芸秀眉紧蹙没有解释,或许她根本就无法解释。墓主人的身份顿时再次扑朔迷离起来,难道她即使明妃又是元妃?所以她的墓葬风格一半是大明的,另一半是元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