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璧 第二十四章 奇袭战

作者 : 宫希彬

果然不出刘乾所料,半夜狂风怒吼。真是好猛烈的西风,平江城上空弥漫着铺天盖地的风沙,狂风卷着沙粒犹如雨点般“噼里啪啦”地抽打着营帐,仿佛要把整个军营连根拔起一样。平江城守城的士兵简直不敢睁眼睛,只好躲在城垛下面避避风头,那些劲头十足的沙粒击打的脸生疼,谁也受不了。普妮的主力营情况也是如此,大多数劳累的士兵却依旧沉浸在睡梦中,反正明天就是大破平江城的日子,到嘴的肉不会凭空丢的,所以就好好地做一个美梦吧。

刘乾悄悄地推开熟睡的张姗,她的睡姿是那样的撩人,美人沉睡的脸庞是如此的安详,温柔的嘴角依旧挂满着微笑和甜蜜,也许她因为刘乾的存在而感到了幸福和安全。刘乾无法忘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痴情和温柔,更忘不了这个女人用生命包裹的爱情,他眼泪蒙蒙,从此与她一别,生死两茫茫,不知道何日是归期,何日会重逢。张姗忽然懒洋洋地换了一个姿势,嘴里喃喃细语说:“刘乾不要走,呵呵,我就要嫁给你了。”

刘乾狠心地走出了军帐,因为跟十个特种训练队员早就有了约定。半夜。马场后山。断壁绝崖。十个身穿紧身衣、蒙着黑色面罩的士兵早已齐刷刷地站在那里,他们身后就是几个硕大无比的风筝,他们在等待着刘乾最后行动的指令。刘乾只是默默着看着这些勇敢而又忠诚的士兵,他有太多的话需要讲,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因为这些人的生与死关系着平江城的命运,而他们的生与死,他刘乾承担得起吗?承担不起,刘乾只能紧紧握住拳头,挥向天空,所有的人也都是同一个动作,这是视死如归的豪气,这是生死诀别的誓言,这是情如手足的情意。刘乾欲哭无泪地喊了一声:“行动!”

几个大风筝顺着西风荡向普妮的主力营,漆黑的夜色和狂乱的风沙已经把大风筝吞噬了,那些负责警戒的士兵都成了睁眼瞎子和聋子。距离主力营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刘乾率先砍断了风筝的一只翅膀,大风筝就像是断羽的飞鸟,在空中忽忽悠悠盘旋了几圈后,翻着跟头地往下落,风筝还有一只翅膀支撑着,却成了刘乾等人的降落伞,滑落地面后,刘乾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命令大家就地掩埋大风筝,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讯息。

大风席卷着地面的尘土,真是飞沙走石,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普妮主力营的高大岗楼,岗楼上悬挂的巨大防风油灯在风中不停地摇晃。刘乾用手语指挥大家,准备好袖珍弩匍匐前进,袖珍弩是刘乾根据诸葛亮的连弩改装的,这种弓箭形体小、射程远,最主要可以连续发射七枚短箭。到了岗楼下面,刘乾给最前面的两名队员打手势,两名队员用飞虎爪带动绳索攀登,用匕首杀掉了四个岗哨后,连续晃动照明灯三下,表示安全。刘乾得知了信号,通知大家用匕首割断主力营外围的防护栅栏,突然岗楼照明灯又晃了两下,刘乾紧急阻止队员前进,让大家潜藏起来。这时从一处军帐旁走过来一列流动哨兵,他们连连打着哈欠,摇头晃脑地走过去。刘乾抹了一把冷汗,心想,好悬啊,要不是岗楼里自己人发现,这个流动哨兵正好把刘乾等人逮个正着。

没有惊动流动哨兵,等他们一一过去后,刘乾用匕首的反光投射到岗楼上,连续晃动三下,意思是你们可以撤离了,等到两名队员归队后,大家继续往军营里渗透。刘乾不得不佩服普妮的确有一套,三军主力营设在军营正中位置,四面都是士兵集中营层层包裹,最要命的是,他们那个‘司令部’没有任何显著标志,如果不明底细的人根本就找不到,刘乾等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时间一长,特种队再神秘利害,也难免被敌人发现,任务失败,大家的性命也会受到致命威胁。

一名特种队员出主意说:“头,我们抓个舌头问问,什么就都清楚了,省得大家瞎蒙瞎撞,毫无头绪。”

刘乾说:“看来也只有如此了。这个帐篷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你们在这里悄悄潜伏,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谁都不能私自行动。”

“头,让我们其中一人去吧?你是领头的,万一出个差错,这些兄弟还要靠你活命出去。”

“不行。你们还没有太多经验,这种抓舌头的活一旦处理不当,我们很有可能打草惊蛇,甚至万劫不复。”

刘乾借着黑暗,在军营里模索着。终于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拐角有一间帐篷亮有若有若无的灯光,刘乾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朱元璋治军严谨,谁敢半夜还亮灯呢?这军营里一片黑暗,深更半夜不睡觉的,很有可能就是主帅将领普妮或者徐达或者常遇春。刘乾蹑手蹑脚靠近帐篷,用匕首轻轻割开帆布,外面风大,这点动静屋里根本就察觉不了。

一个女人背对着刘乾趴在桌子上看书,想必实在困极了,正在呼呼睡大觉,所以油灯还亮着。刘乾窃喜,难道是普妮?这下倒好,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女人睡得太沉了,刘乾先不着急惊动她,桌子上面是一本古装书《孙子兵法》,刘乾翻开大体溜了一眼,书页上密密麻麻划满了红笔注释,小毛笔字写得俊秀挺直。刘乾这才细细打量这张女人脸,不看还好,这一看,刘乾吓得差一点把书扔在地上,刘乾心里狂呼“欧阳芸芸!”

大概刘乾控制不住情绪,弄出点声音来,这个女人醒了,看到陌生蒙面陌生男子,本能就要大喊大叫,刘乾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无比亲切地说:“老婆,我是刘乾。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个女人很是气恼,嘴里呜呜了半天,刘乾不忍心说:“你只要不出声,我就让你说话,你同意就点点头。”

她点了点头,刘乾这才把手拿开。

“谁是你老婆!蒙面闯进我的军帐,你已经是死路一条!你是哪一部分的?谁给你吃了雄心豹子胆?”这个女人小声呵斥,她知道,如果不守这个人的规矩,自己不会很好受的,所以虽然很气愤,仍然不敢大声喊。

刘乾一把扯掉面套说:“芸芸,我是刘乾,你看看我,你难道不记得我了?”

“刘乾?我认得你!你不是张士诚的阵前将军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个女人认得刘乾,她忽然满面羞红说,“我是叫芸芸,但我怎么就成了你的老婆?你再胡乱调戏,我非让爹爹挖掉你的舌头不可。”

刘乾满脸戚色说:“欧阳芸芸,你怪罪我没有关系,你一直在等我娶你,我却久久没有跟你相逢,你算你恨我,也不能假装不认识我?”

这个女人似乎明白点什么了,看着刘乾伤心绝望的样子,她的心软了,轻轻地说:“喂——,刘乾你搞错了,我叫徐妙芸,徐达的大女儿,上一次我们三个人蒙面刺杀过你,后来你悄悄放了我们,所以我认得你——那个欧阳芸芸真是你的未婚妻?你对她如此痴情,我好羡慕她。”

刘乾苦笑,自己是不是想欧阳芸芸像疯了,时空差了六百年,她怎么会出现这里呢?但是徐妙芸太像欧阳芸芸了,一模一样。徐妙芸忽然小家子气说:“刘乾你把我的书还我!你知道这本书来的多么不容易?是我花了很多钱才买来的,这种书朝廷是严禁卖的,所以物以稀为贵。”

刘乾把书塞给了徐妙芸,不稀罕说:“这本破书还好多钱?我们那里有的是,什么版本的都有,最起码我都倒背如流了。”

“吹牛吧你,你就吹吧。”徐妙芸忽然察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警惕道,“你刘乾到我这里想干什么?平江城已经保不住了,难道你想投降?实话告诉你,即使你投降了,都不知道你的小命能不能保的住,普妮将军可是必杀你而后快的主——我劝你还是赶紧逃吧,离开张士诚,离开朱元璋,到什么地方都可以。”

刘乾真的有点难以开口,但是想到任务艰巨,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我既不是来投降,也不是逃命来了,我是——抓舌头来了。”

“我是舌头?”徐妙芸愤怒起来像给泼妇。

“本来是舌头,可是现在不是了,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算你有良心。我就知道刘将军是一个英雄,英雄怎么会抓一个女人当舌头,是不是?”

“可能情况要糟糕一些。你虽然不是我们抓的舌头,但是我需要你当人质,因为你是徐达的女儿,徐达说不定可以暂缓攻城计划,可以确保我们安全撤离。”

“本来我爹爹是可以做主的,现在普妮将军说了算,我想你不会如愿以偿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爹爹和常遇春还是起主导作用的,普妮狐假虎威罢了,真要争执起来,普妮这个督军就是一个摆设。”

“谢谢刘将军如此重视老夫和常遇春将军。你的兄弟们已经都在这里了,没想到你们竟敢深入虎穴,老夫不得不佩服你们的勇气。”徐达在帐外喊道。

刘乾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有想到十个特种兵竟然被连锅端,这徐达果然很厉害。

徐达自信说道:“你的这些手下想偷袭我的营帐,结果中了我的圈套。徐妙芸武功不在你之下,我们帐外人马众多,你是逃月兑不了的,不如投降,说不定还能留住一条性命。”

刘乾刚要说话,徐妙芸用手堵住了刘乾的嘴巴说:“要想活命,听我的!”

徐妙芸让刘乾把乃尔不花宝刀架在她脖子上,她喊道:“爹爹,我被刘乾控制住了,我看书睡着了,没想到一睁眼,一把大刀就架在我脖子上了,爹爹你要救女儿的性命啊?”

刘乾感激地说:“我不是怕死,只是现在还不能死,否则会有更多无辜的性命死去。”接着对门外的徐达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女儿也着了我的圈套,彼此彼此。我的条件就一个,暂缓攻城计划,放了我的这些兄弟,我们一安全,我就会放了你的女儿。”

普妮和常遇春也赶来了。普妮冷冷一笑说:“刘乾啊,刘乾,一个阵前大将军怎么劫持人质了?你要是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放了徐妙芸,我们会给你一个公平战斗的机会,即使死,也让你死的有尊严。”

刘乾想想自己也是窝囊,现在还要靠一个心甘情愿帮自己的女人来救命,刘乾忽然把刀从徐妙芸脖颈上拿开,徐妙芸却紧紧握住了刘乾的手说:“这就是她的目的。我父亲不会坐视我不管的,她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激怒你。虽然我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否则三千娘子军不会为你生死追随,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否则你不会冒死拯救必败无疑的张士诚。你这样的好人必须活下来,因为你还需要救更多的人。”

徐妙芸使劲扯了一下刀头,她粉女敕的脖颈上顿时划破了一道口子,然后咬牙带着刘乾走出了帐篷。徐达一看女儿见血了,心顿时软了,他说:“刘将军,我们必须攻下平江城,因为我上面还有朱元璋,我根本绕不过去。我却可以先不杀张士诚,至于朱元璋杀不杀我就管不着了。你的这些兄弟可以不死,但我不能放虎归山,这些身手了的人我愿意留身边,今后就是一股精锐力量。但你刘乾必须投降,这是前提的前提。”

常遇春和徐达是多年朋友,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妥,但他没有多言。普妮却疾言厉色说:“徐达将军,你职位在我之下,这里还由不得你做主。今天我就不相信刘乾可以全身而退,他不放徐妙芸,我就一个一个杀死这些士兵,直到他愿意放人为止。”说完,普妮一刀就砍下了一个特种兵的头颅,这血腥的杀戮令人发指,其余九个士兵仇恨地说:“臭婊子,你有种就全部杀光我们,我们的头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如果不是我们几个擅自行动,着了你们的道,此刻被砍掉头颅的是你!”

普妮恨恨说道:“胜者王败者寇,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人,你们的死就是这个刘乾造成的。刘乾你听着,十分钟我就杀一个,他们都是因为而死!”

“哎呀——”徐妙芸疼痛的大喊一声,原来她又狠心拉动了刀刃,刘乾虽然知道她是在救自己,但这种恩惠,他刘乾又怎能还得起?刘乾忍不住手发抖说:“我们就见过一次面,你这是何苦呢?”

徐妙芸突然哭了:“爹爹,你再不救女儿,就是刘乾不杀我,我——我也要死在你面前!你不是朱元璋最得力的大将军吗?怎么反而要听一个女人驱使?你难道懦弱得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敢救了吗?”

徐达再也忍受不了,大喊道:“我受够了!刘乾,只要你答应投降,我徐达以性命保证你的安全,平江城的老百姓和张士诚我都不会杀,这些被抓的兄弟也不会再受到一丁点伤害,怎么样?”

刘乾知道平江城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只要张士诚不死,自己就还有救他的希望,这徐达也是有意给刘乾留条活路,想必他已经看出徐妙芸是想故意放刘乾。刘乾从徐妙芸手里抽出乃尔不花宝刀,一把仍在地上说:“好,我愿意投降,希望你遵守诺言。”

普妮趁机发号施令说:“都给我绑了,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部正法!”

徐达怒目圆睁,对所有的士兵说:“今天有我徐达在此,你们谁敢乱动!”

普妮喝斥道:“徐达难道你想造反?”

徐达威风凛凛说:“在这一亩三分地,我徐达吐口唾沫都是钉,让你在这里耍将军威风,那是给你面子,信不信我让你哪里来滚到哪里去?”

普妮一看左右士兵都不听自己指挥,气得花容失色,连声说道:“好,我看你怎么向朱元璋交代!我先回

南京,你自己看着办吧。”普妮连夜骑马奔往南京,大概真的是去告状去了。

刘乾感激说:“谢谢徐达将军相救。不过普妮告御状,你不得不防啊。”

徐达朗朗笑道:“告御状我不怕,我就不相信,朱元璋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杀掉跟随多年的老部下。管她呢,这个婆娘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了主子,就让她折腾去吧。”

徐达故意安排徐妙芸和刘乾带军驻守胥门,张士诚的家眷一定会从这里突围。平江城被攻破了,徐达和常遇春果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老百姓,仅仅抓住了张士诚,张士信既没有如此幸运了,在攻打平江城的时候,张士信被一颗炮弹炸得面目全非,死的时候嘴里竟然还咬着半个桃子,死都是个福泰命。

胥门。刘乾和徐妙芸驻军。张姗率领三千娘子军突围到这里,两军对峙,秋风萧杀。张姗身后就是张士诚的两个孩子和老婆。张姗就这样仇恨地瞅着刘乾,刘乾甚至感觉到了她的伤心绝望和血海深仇,三千娘子军对刘乾不再是曾经的尊重,而是一股鄙视和敌意。

刘乾心如刀割。张姗忽然冷冷说道:“这就是你‘奇袭战’?卖国求荣、出卖朋友,就是为了你今日的荣华富贵?枉费义父和我们对你信赖,你就这样以德报怨的吗?你杀我,我就让你杀好了,但是如果你还有一丁点良心,请你放了这些女人和孩子。义父已经被捕了,山河破碎,家破人亡,这些女人和孩子不会再威慑朱元璋的江山社稷了,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三千娘子军同仇敌忾喊道:“张将军,我们不要求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们就死在一起,也算是成全了我们的贞节。”

徐妙芸看刘乾被侮辱得不成样子,刚要替他辩解,刘乾阻止了她,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些人性格忠烈,他们不会相信任何解释的。刘乾吩咐所有的士兵让开道路,他对张姗哈哈笑道:“我就是贪图荣华富贵,是我出卖了你们。如果你们想杀我报仇,今天你们就要活下去,我刘乾一定会等你们来拿这颗项上人头!”

张姗过去了,三千娘子军也过去了,刘乾满脸都是被吐的唾沫,他没有擦,因为他的心已经被撕裂。

徐妙芸长叹一声说:“昔有三国关羽在华容道放曹操,今有你刘乾义薄云天的胥门故事。你心愿已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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